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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在那里看戏呀
 顺喜使劲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地把一只耳朵贴到窗户纸上,然后用斧头柄儿死死地了心跳,想听个明白。

 屋子里几乎没有动静,只有被子被轻轻扇动的声音,顺喜儿是过来人,他觉得这不像两个人造出来的声音,而像是一个人睡觉时无意问翻动被子的声音,他的心里一下子空了。

 难道自己看错了吗?难道于小辉没进屋么?难道翠花和于小辉就这档子事么?这是怎么回事呢?一连串的疑问一起涌上顺喜的心头。他再次恍惚了。说书唱戏所描写的捉并不少见,但那都是假的,什么红火说什么,真的捉根本不是那第一回事情,特别是丈夫捉

 聪明的读者只要稍微一动脑筋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哪一个丈夫愿意让自己的子偷汉呢?哪一个想捉的丈夫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子呢?大凡真正厌恶了子而另有新的男人,谁去捉呢?因此顺喜儿先前的满身杀气,一到这时候便全部化作对上天的祷告,对命运的乞求,对翠花儿的无限期望了。

 他从心底里喊道:“翠花儿,你不要嫁汉,你不要给心上泼醋,只要是这样,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他突然又想起翠花儿刚过门时的那副模样,头发光光的,脖子长长的,嘴红红的,眼睛的。

 动不动就将两个拳头顶在左下巴额上向着太阳打嚏。嚏没打成反而引来一阵笑,直笑得眼泪汪汪的。

 他又想起翠花儿第一次和他同房时的情景来了。那时他乏得像了骨头的片子一般,软塌塌地偎在炕席上。翠花儿则摊手摊脚地躺在后炕头,一声不吭。他以为翠花儿睡着了,侗手一触摸她的身子,她便“倏”

 地跳了起来,一扑身子过来。一边用双手胳肢他的两脚,一边说:“可好哩,可好哩,怪不得人家女子嫁汉哩…”顺喜儿想到这儿,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道:“哎呀呀,没事了。

 这么多年才想起这句话来了。这话里明明有话呢么。为什么说怪不得人家女子嫁汉哩,那就是自己原来不知道这其中的好处,现在知道了,也想嫁汉呢么。”这个想法一下子把顺喜儿的脑仁子震了个扎扎生疼,脖子僵硬得怎么也拐不动了。

 他努力地想把脑袋转过去,换一只耳朵贴上继续听…他担心现在贴上去的那只耳朵不好用,把真的弄成假的了。多说事,多扫兴。读者诸位,咱们现在离开故事作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有人就在顺喜身边,问顺喜说:“你究竟是愿意听见那事,还是不愿意听见那事呢?”

 我敢打赌,这个问题顺喜回答不上来,让谁也回答不上来。顺喜的心情是矛盾的。他不愿意听到那事,正因为这样他才拼命地听,看外表是一副不听出个明白决不罢休的样子,但实际上只盼望听不到了心里才能踏实一阵子。

 就在顺喜好不容易扭过脖子把另一只耳朵贴上窗纸的时候,他才发现那窗纸后边硬硬的,瓷瓷的,用手一触,不由一惊。

 原来那是一块贴了纸的玻璃,这事儿本来他也知道。翠花给玻璃上贴纸时告诉过他,说窗上安了玻璃不方便里边看外边黑,外边看里边亮晶晶…影响情绪呢,那时他们关系还好着呢,是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一个粗心如顺喜一般的男人,大概只有到了这个地步才能感觉到幸福家庭的好处来。他突然感竟识到自己正在作一件愚蠢的事“水三天为干净哪”眼不见心不烦,我怎能自己硬找一个屎盆子往自个的头上扣呢?

 是的,他是看见于小辉进了这个院子进了这个门。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那时候天刚擦黑自己还在村对面的老杜梨树峁上藏着呢,难道在他下山过沟、上坡的当儿,于小辉就不会去了么?于小辉来家里为什么非往那种事上想呢?难道就再没有别的事了么?

 如果人人都像他现在这种样子,那还有谁敢进这个院子,这个门呢?人活着不就是活个与人打交道么。一个人活到亲戚朋友不当个人,邻家本家不上门,关住门儿吃饭,开开门儿撒,那还算个什么活法呢?”

 顺喜儿想到这里一下子后悔了,真正是下山容易上山难,脑子里的弦儿一松,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那头也不了,心也不跳了,脖子不硬了,汗也不臭了,脚底下稍稍一转,那耳朵便离开窗纸。

 正想一股坐在猪槽上一口气儿,再敲门进去,猛然间听见那屋子里“嗵”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翠花儿的一串笑声,只听那女人边笑边说:“瓷熊哟,让你出水呢,你怎就放呢?”

 这时候才听一个男人微微地呻唤声,道:“仇人呀,我可是实在撑不住了,你把我弄得汗水都顺着尻壕里呢。”这声音哑哑的,像是于小辉,又不像是于小辉。顺喜立即痴住了,手里的斧头颤抖得“格晃晃”的,直往猪槽上碰着,他的脑子现在完全成了一片空白,正不知道该如何办时,只听见屋子里“啪”地响了一声,电灯亮了,顺喜儿这才停了神儿,一扑身子伏在那窗台上,用舌头尖儿添开一方窗纸来。

 定住眼睛往里一瞧,立时气了个半死…只见那于小辉正热汗淋淋地躺在翠花儿的大腿上,闭着眼睛微微地气呢,翠花拿了一条干巾正弓着身子给他擦汗。

 一边擦,一边骂:“这么个球本事还嫖人呢,遇上我这心软的也就罢了,换一个人不把你小子从天窗上扔出去了呢?”

 于小辉仍轻轻地说:“扔出去也好,我也实实地有心无力了,谁知道你狗这么样贪重,一发手就像那水机儿一般,死嘬住不放呢?”

 翠花儿一下子哭了,伸出两只脚来在于小辉的肚子上就是个,就是个蹬,三下五除二便把个于小辉又蹬得激动起来了,刚要来一个鹞子翻身骗马上,只听见门外“哨儿”

 一声响,紧接着就响了顺喜的敲门声。两个人顿时吓得缩成一团。连忙钻在一个被窝里去了,那于小辉把脑袋只往翠花儿的怀里顶,颤抖得像那机关走了火一般,一发手停不下来了。

 还是翠花冷静得多,她狠狠地用手指拧了一把于小辉的身子,示意要他不要动,自己则披了衣服坐起来,漫声问:“谁呀,这么半夜三更的,还来做什么?”顺喜儿再也忍不住了骂道:“臭‮子婊‬,快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踏门了。”

 翠花儿一看事情不好,只得顺顺地跳下炕来,忙慌慌地开了门,又忙慌慌地钻进被窝里,这才哆嗦着嘴说:“你怎回来了?”

 “这是我的家,我不能回来么?”翠花一看顺喜的声气不似平常,也早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再加上于小辉在被窝里颤抖成一团,把个被子筛簸得晃晃跳,翠花儿正想用手去拧他,猛不防那小子慌得急了,立时挣出一半大来了,翠花儿一看这种阵势,知道包不住了,只好垂下头来等顺喜发落。

 顺喜这时候的心情也是格外地复杂,他明明能看出来那于小辉就藏在翠花的被子里头,但没有勇气去撕那被子。

 这是一个性命关的时刻啊!他知道只要将那被子轻轻一揭,一切就都明白了,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他心里却没有一点底儿。

 顺喜儿此时想得更多的却是他那折了胳膊的孩子,如果把这事儿一捅开,孩子将来怎么做人呢?一个人小小年纪就背上这么一张脏皮,那还了得?他突然记起那些传在民间的笑话儿,哪一个不是说得这些上不了台盘的风趣事呢?如果让孩子整天就泡在这样一种恶毒的小曲子中生活,那他这个老子算干什么的呢?

 顺喜儿只顾这样前前后后地想着,甚至连于小辉刚才放的那串大也没听出来,好一阵他才嗅出空气里臭烘烘的,便口问道:“哪个驴的放下了?”翠花儿和于小辉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答道:“不是我!”

 顺喜儿并没有理会这其中的小小纰漏,只是捏紧了斧头,指了指堆在前炕头的那些男人的衣服问翠花儿道:“这是谁的驴皮?”

 翠花这才揭起被子把于小辉放了出来,慌得那于小辉如失了窟的老鼠一般,箭一样窜到前炕头抄起个子就往上蹬,那子本来是里外两层的,中间还夹着一个小儿,于小辉慌忙之中竞将那脚片子蹬在裆上了,急得他金独立,就地转了一个圈儿,然后一坐在炕席上了。

 那脸灰灰的只是望着顺喜手里的那柄斧头发痴发呆。多亏翠花儿一声断喝:“你驴的还不穿上子滚球得远远的,痴在那里看戏呀!”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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