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周驶抱拳回道:“回皇上,昨晚夜间,元德太妃与其贴⾝蒋嬷嬷回住所歇息,却不想半夜竟传来一阵惊呼声,伴随而来的是蒋嬷嬷呼喊救命的声音。[ ~]卑职等守陵军立即前去太妃住所查看,竟不料太妃竟倒在⾎泊中,脸⾊煞⽩奄奄一息,蒋嬷嬷亦是因为护主心切而受了轻伤。卑职等人只看到有一道黑影在窗外闪过,待追着那道黑影出去时,已经不见可疑人的踪迹。后听蒋嬷嬷陈述,说那黑影就是刺伤太妃的刺客,具体原因如何,蒋嬷嬷亦不清楚。此时皇陵的医女只能勉強为太妃止⾎,但皇陵药材毕竟缺乏,微臣这才冒死前来,垂询皇上的圣意。”
周驶快速开口,将昨天夜间发生的事情简略却又一丝不差地复述了一遍,随即便不再出声,只等⽟乾帝的圣旨。
毕竟,元德太妃虽说是先帝妃嫔,又是辰王生⺟,可她如今被罚进⼊皇陵为先皇守灵,亦是戴罪之⾝。若周驶过多为元德太妃说情,只怕陛下盛怒之下连着他亦会遭殃。
⽟乾帝双目紧盯下面跪着的周驶,双手食指同时瞧着桌面,心思百转千回,冷峻的脸上是一片冷漠无情,望之如深秋之霜叶,铺満寒霜。
半晌,大殿內才缓缓响起⽟乾帝冷然的声音“此事可只有守陵军知晓?你前来皇宮前,可有派人前去辰王府?”
听皇帝这一询问,一旁的余公公亦是大气不敢出,这等大事,若是被辰王知晓,定会闹得不可开
,届时辰王定会趁机将元德太妃重新接回辰王府,皇上的一番心思可就⽩费了。
“回皇上,不曾。事情紧急,微臣留下其余守陵军严守皇陵,独自一人前来皇宮禀报此事。”周驶虽不擅长应付朝堂之事,但心中却也知皇上与辰王之间火冰不容的关系,岂会做出这样的蠢事,自掘坟墓?
“很好。”周驶的作法,让⽟乾帝颇为満意,当下开口称赞了一句,随即便又沉⼊沉思中。
大殿上寂静万分,落针声亦能听得清清楚楚,周驶跪在地上等着⽟乾帝对此事的决断,听着殿外的溅落在地的大雨声,闻着殿內金丝雀铜中燃烧的焚香,周驶只觉周⾝
冷,却又不敢在此刻开口,只得笔直地跪于大殿上等候圣旨。
反观⽟乾帝的神⾊却是带着一丝⾼深莫测,只见他双目微眯,视线已是望向殿外,冷静睿智的神⾊中带着一丝冷意,又似乎掺杂着一抹杀气,轻抿的薄
上蕴含着些许力道,似是在斟酌此事,不让自己轻易地走错任何一步。[ ~]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外面的天⾊也渐渐黯淡下来,余公公见大殿內光线太暗,忙对一旁的宮人们使了个眼⾊,站立许久的宮人立即悄声退向四处的烛台处,点燃那一支支红⾊的蜡烛,随后罩上灯罩,昏暗的大殿瞬间明亮如⽩昼,与外面的天⾊形成鲜明的对比。
余公公看了眼始终跪在下面的周驶,见对方⾝上⾐衫浸
,便知从皇陵赶来皇宮的途中,周驶并未多加防雨,这才落得这般狼狈。
此时殿外传来一阵钟鼓之声,余公公趁机低声提醒⽟乾帝“皇上,宮门落锁了。”
听到余公公的声音,⽟乾帝仿佛这才回过神,收起眼底所有的情绪转而淡漠地看向周驶,沉声道:“既如此,小余,你且带他去太医院,选两名太医随周驶一同回皇陵替元德太妃看诊。”
“是,皇上。”余公公领命,遂领着周驶一同退出大殿,两人打着伞冲进雨幕中,往太医院的方向而去…
“皇上…”这时,张岚自殿外快步走了进来,跪在大殿上。
“何事?”⽟乾帝声音低沉,却隐隐带着不悦,想来定是因为元德太妃的事情。
“回皇上,辰王⼊宮请旨面圣。”张岚始终守在殿外,对于殿內的谈话自然听到一些,心中略有些犹豫,却还是照实说出辰王的事情。
果真,⽟乾帝听到此事,眉头猛然一皱,眼底隐隐泛出冷芒与杀气,原本轻敲桌面的手指收回紧紧握住,紧抿的双
上似乎蓄満了怒意,好半晌才冷声提问“他来做什么?”
“回皇上,辰王似是有急事,此时人已经到了內宮门口了。”张岚沉声开口,脸上带着一抹凝重,若是辰王怀有不轨之心,那噤卫军定当全力保护皇上,万不能让辰王钻了空。
张岚的话音刚落地,便觉殿上
来一道凌厉的目光,不用想亦知是辰王惹得皇上动怒了。辰王如此胆大妄为,只怕与皇上之间又要再起纷争。
“你且去回了辰王,就说朕已经歇下了,天大的事情,明⽇早朝再议。[ ~]”⽟乾帝又岂会任由辰王牵着鼻走?一句话便能够将辰王挡回,一句话便将所有的事情庒下,这就是皇权,无人能够违抗、也无人敢违抗。
“是,皇上。”张岚立即应下,起⾝便急忙往殿外走去。
可张岚的脚步还未踏出大殿的门槛,便见原本紧闭着的殿门被人用力的推开,一⾝绛紫朝服微
的江沐辰面⾊冷沉地跨步走了进来…
“辰王,你想造反吗?朕何时召你进宮?难不成你连宮规也忘记了?现在宮门已经落锁,你堂堂亲王岂能闯⼊皇宮?难道不怕朕降罪?”⽟乾帝看到辰王面带杀气地冲了进来,顿时拍桌霍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右手指着下面疾步走来的辰王
然大怒道:“张岚,将辰王给朕拿下,如此不遵国法之人,朕不将你惩治依法,只怕将来你定是无法无天,连朕也不放在眼中。”
“是,皇上。”张岚得命,手中长剑已出鞘,
面朝着辰王而去。
却不想,辰王竟是在此时突然停下脚步,双膝跪地,朝着⽟乾帝行跪拜大礼,声音清朗冷漠道:“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人能想到辰王今⽇竟会这般有礼?
如今见他双膝跪地,张岚自是立即收回手中的长剑,立于一旁目光转向⽟乾帝,等着皇帝开口。
“你这是作何?”⽟乾帝见辰王今⽇竟突然退让一步,眉头不由得聚拢起来,眼底闪烁着思量,心头暗想辰王今夜⼊宮的真正原因。
辰王⾝姿笔
跪于大殿之上,目光坚定不移,神⾊冷肃中却又带着一抹焦急,声音虽冷漠但暗含着一丝急切“皇上,微臣听闻元德太妃在皇陵被刺客所伤,如今伤势严重,微臣恳请皇上恩准微臣前往皇陵看望元德太妃。”
语毕,便见辰王朝⽟乾帝三叩首,恳请皇帝放行。
听完辰王的请旨,张岚心头一紧,目光顿时盯着⽟乾帝的表情,心中情绪翻滚如嘲⽔,眼眸之中渐渐涌上极浓的担忧。
周驶刚刚离开,却不想辰王便已经得到了消息,更何况一个时辰前,宮门已经落锁,辰王消息这般灵通,显然宮中早已是安揷了眼线通风报信。这些人留在皇上的⾝边,当真是危险至极。
只是,辰王与皇上对峙这么多年,均为将自己手中的实力曝光在明处,今⽇若非元德太妃受伤,只怕众人还不知晓辰王的势力早已深⼊后宮,让人防不胜防。可辰王仅仅因为元德太妃受伤一事便失了平⽇的冷静,这样经不起风浪的
又如何能够将自己的实力壮大如斯?
一番矛盾的想法顿时在张岚的脑中闪过,只见张岚目光蓦然转向一旁的江沐辰,却发现对方面⾊冷峻,模样清贵无比,冷漠的神⾊让人看不透他的內心,当真是深不可测。
⽟乾帝则是忍着心头的怒意,双目含怒地瞪向下面的辰王,垂在⾝侧、隐于袖中的双手早已握紧成拳,双
紧绷着,似乎一不小心便会蹦然大怒,半晌,才见⽟乾帝自齿
间挤出一句话“看来辰王对宮中诸事了如指掌啊。”
极轻极淡的一句话,却含着无限杀机,让宮人们纷纷提起了心,生怕被辰王所连累。
大殿之上,除去说此话的⽟乾帝,唯有江沐辰一人面⾊坦然如常,冷峻如冰的脸上始终是淡漠如斯的寡淡,听完⽟乾帝的话后,也只是冷声回道:“元德太妃乃是微臣的生⺟,微臣多关心自己的⺟妃,有何错?百善孝为先,⺟妃为了微臣进⼊皇陵,微臣也不过是近一点儿的孝心,还请皇上成全微臣的这片孝心。”
‘啪!’殊不知,江沐辰说的越过,⽟乾帝心头的怒火越发,拳头砸在面前的龙案上,⽟乾帝怒极反笑,右手指着下面跪着的辰王点了又点,笑道:“好好好,你倒是找了个好借口。百善孝为先!果真是好儿!那么,朕问你,‘天地君亲师’‘忠孝’,哪一样排在前面?”
闻言,江沐辰平展的眉极淡地往中间一拢,这才开口回道:“‘君’与‘忠’排在前面。”
⽟乾帝听完辰王的回答,脸上浮现一抹冷笑,继而指责道:“哼!朕看你是糊涂了,这些年来是越来越糊涂了。如今宮门落锁,你堂堂亲王竟破坏祖制擅闯皇宮,这就是你对朕的‘忠’?朕这个君王在你的眼里算得了什么?你心知自己不孝,难道如今还想不忠吗?”
说到最后,⽟乾帝的声音微扬,带着震怒与指责。
这里面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均是极重的罪责,只怕在⽟乾帝的心中,今⽇是非要严办辰王不可。
可辰王却是面无表情,冷硬的声音中透着他的坚持“回皇上,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太妃重伤,微臣⾝为亲儿,岂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妃不管?还请皇上恩准微臣前往皇陵,待太妃病好,微臣自会回来领罪。”
“皇陵重地,岂容旁人随意进出?陵中有守陵军,亦有太医医女,太妃自会得到照料,不该你用的心,你少用心。”⽟乾帝没好气地冲道,看着眼前辰王那副倔犟死硬的模样,心中便涌上一股怒火。
却不想,辰王听完⽟乾帝的回复,猛地抬起头来,眼底显露讥笑,薄
微微扬起画出一抹冷笑,嘲讽道:“照顾亲娘乃是微臣的本分,皇上何必再三推辞?难不成太妃的受伤另有隐情,还请皇上明示。”
“放肆!”一阵劲风传来,一直描龙纹图案的金樽茶盏猛地扔向下面的辰王,里面滚烫的茶⽔泼了辰王一⾝,绛紫⾊的朝服一道道暗⾊的⽔渍,外面罩着的纱⾐上更是洒満了茶叶,而茶盏砸在辰王的
口后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碎片溅落在大殿的每个方向。
⽟乾帝怒不可赦道:“辰王,你实在是太放肆了,以为朕当真不敢拿你怎样?朕还没有追究你在宮中安揷眼线的罪名,你倒是先倒打一耙,怀疑朕对元德太妃下手。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看来朕平⽇里是太宠你了,让你目无尊长、眼中无君、心中无法。”
辰王却是不躲不闪,任由⽟乾帝手中的茶盏砸在自己的⾝上,仿若丝毫感受不到那滚烫茶⽔溅在肌肤上的疼痛,径自冷笑道:“皇上何时看微臣顺眼过?皇上方才指责,微臣心中并不苟同。可皇上是君是主,微臣心中万般委屈,也不敢说一个‘不’字。至于皇上所说微臣目无尊长、眼中无君、心中无法,微臣更觉难受。若非微臣生怕皇上误会,微臣岂会连夜进宮向皇上禀明此事?却不想这一行为竟让皇上误解至此,当真是微臣的过错。”
“你…”⽟乾帝一阵气结,面⾊已经隐隐泛着青光。
张岚眉头猛然皱起,目光中含着警惕地紧盯着辰王,想不到往⽇冷漠沉默的辰王,竟这般能说善辩,这一句句话看似是在澄清误会,暗里却是火上浇油,无疑是在挑起皇上的怒火。
尤其见皇上面露怒⾊、眼露凶光的模样,张岚心头一紧,深知皇上一时间被辰王气倒,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微臣并无所求,只希望能够陪伴在太妃⾝边,还请皇上恩准。”辰王冷硬的声音再次在气氛庒抑的大殿內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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