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在子时刚过没多久,一间民宅内传来王氏的叫喊,其它人忙进忙出的,不到一个时辰,婴儿哭声大响。
“是个儿子!真的是个儿子!”李妇不敢置信地叫道。
“我有儿子了!”王氏喜极而泣。
李妇连忙跟前来帮忙的几位妇人说“真的让那位夫人给说中了…她说会是个儿子,就真的是儿子,她一定是天上的仙女投胎的,才会一眼就看出来,比大夫还要厉害…”
这件喜事一直到了天亮,才传到冬昀耳里。
“夫人说得真准,真的是儿子,而且还是个壮小子。”都过了一个晚上,李妇还是很激动。
冬昀也很高兴,让桂花包了一个红包给王氏刚出生的儿子。
这时,包括李妇在内的好几个老人,两眼闪着异光,争先恐后地走近,顿时让雷天羿全身紧绷。
“你们想做什么?”他喝斥。
两名侍卫也挡住那些人,不让他们靠近。
突然,李妇和那些老人跪了下来。“夫人一定是仙女下凡投胎的,才知道会生儿子…”
这下可让冬昀脸上滑下三条黑线,虽然她在前世确实被称为仙姑,但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不由得看向丈夫。
雷天羿横她一眼,彷佛在说“你看吧”他就是担心会有这种麻烦。
“我只是碰巧猜中,真的不是什么仙女投胎…”她只是想安对方的心,才会透
接收到的讯息,没想到大家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咱们知道夫人不能承认,免得
漏天机。”李妇和其它老人都深信不疑。
“不过我们想请夫人帮个忙…”
她叹了口气。“要我帮什么忙?”
“村子里的一些年轻人都到外地工作,每隔两、三个月才回来一趟,还
代咱们不能跟外人提起,就算问他们去做了些什么,也都不肯说…”李妇用力
了
气。“我的孙子也一样,每次都会带回十几两银子…”
冬昀有些不解。“如果只是工作,为何要这么神秘兮兮的?”
“他们就是不肯说,只说对方出的银子比留在村子里种柿子来得高,就连邻近几个村子的男人也去了,虽然他们要咱们不必担心,可是总觉得怪怪的…”他们不求富有,只求一家人能守在一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冬昀问。
其中一个老人老泪纵横地说:“大概两年多前,我的两个儿子和三个孙子也跟着去了,万一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他们这次已经快半年没有回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另一个老人用袖口抹着泪水道。
李妇接着又说:“夫人看得出我在担心孙子,一定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还请夫人指点
津…”
其它人也跟着又跪又拜。
“我…”冬昀一脸尴尬,只好要他们先起来。
待李妇等人起身,十几双眼睛巴望着,冬昀看了半天,并没有接收到任何相关讯息,只能说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想他们目前应该没事,很快就会回来了,不要太过担心。”希望这么说能暂时抚慰他们的不安。
众人立刻转忧为喜。
“太好了!”
“既然夫人这么说,就一定是真的!”
“咱们总算可以放心了…”
有些人赶紧出去告诉外头的村民,顿时笑声此起彼落,口中说着“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雷天羿瞥了
子一眼,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出面阻止,幸好这里只是个小村子,应该不至于传扬出去。
除“桂花之外,这次同行的婢女、阿保,以及那些宫中侍卫都用惊奇的眼神看着冬昀,心想夫人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雷天羿趁着这当口,吩咐下人尽快准备好驴车,赶紧离开此地,免得事态更加诡异。
很快的,冬昀抱着儿子坐上驴车,一行人告别盘山村的村民,速速启程,前往延平府。
两个多时辰后,三辆驴车沿着官道进入延平府境内,最先来到同华县。
冬昀快坐不住了,已经习惯快速又便捷的现代化交通工具,如今不管是乘坐马车还是驴车,这种用牛步前进的方式真的会让人抓狂。
“停!停!”她注意到贴在路旁的告示,上头写着大大的“悬赏”二字,不
感到好奇。
负责驾车的侍卫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让驴子停下来,接着冬昀跳下驴车,走到告示前看个仔细。
雷天羿也跟了过来。“这有什么好看的?”
“官府正在抓这个数度闯入民宅、抢钱杀人的强盗,还悬赏五十两,不过这张图只
出一双眼睛,鼻子和嘴巴都被黑布蒙住,谁认得出来?”古时候抓犯人没办法用DNA和指纹来比对,很难帮死者讨回公道。
雷天羿不想多生事端,拉着
子回到驴车上。“走吧。”
于是,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这时午时已经过了一半,恰好经过一间茶楼,雷天羿便决定歇息片刻,吃点东西再走。
茶楼的掌柜眼睛可尖了,看到有贵客上门,连忙主动出来招呼,还不忘大声吆喝,要里头的伙计赶紧出来伺候。
“各位里面请!里面请!”
一行人走进茶楼,被安排在左边的位置,其它客人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私下猜测着他们的身分。
雷天羿用冰冷的眼神先扫视店内一圈,等那些客人都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才让
子落坐。
“敢问爷要吃些什么?”掌柜
着双手问。
雷天羿要了几壶茶,点心则是有什么就端什么上来,这可让掌柜和伙计们笑得合不拢嘴,立刻让厨房张罗。
冬昀先要来一杯水喂儿子,而昭儿似乎真的渴了,两、三下就把水喝光,还吵着要再喝。
“要不要奴婢来喂?”桂花问。
冬昀摇头婉拒。“我来就好,你去跟大家一起坐着。”
桂花只好到隔壁桌坐下,心想夫人体恤奴才和婢女,很多事都自己来,连爷也顺着她的意,让大家跟着一起吃吃喝喝。虽然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但等到回京之后,可就让长公主找到借口,只要随便安个破坏规矩、纵容下人的罪名,不知又会怎么折腾夫人。
“你说夫人到底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
“还是真的是仙女投胎,一眼就看出人家会生儿子?”
两个随行的婢女凑过来,悄悄跟桂花打探。
“什么仙女投胎?当然是碰巧猜中!”她佯哼。
其中一个婢女半信半疑。“可是你也看到夫人对那些村民说话的样子…”
“夫人是为了安慰他们才这么说,是骗他们的。”桂花板着脸说。
“真的是这样吗?”
“我也不知道…”
她们实在摸不着头绪,幸好点心在这时送上桌,成功转移了两个婢女的注意力,不再去想这件事。
就在大家用膳之际,一名年纪约莫四十的落腮胡男走了进来,他身穿短褐,看起来就像个庄稼汉。
落腮胡男踏进店内,一双略显凶恶的双眼警觉地观察了下四周,最后往角落的座位走去。
冬昀才抬起头就看到他,两眼再也移不开。
落腮胡男坐定后,便跟伙计要了一壶茶和两样点心,然后尽可能地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静静等待茶点送上桌。
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冬昀还是紧盯着那个落聴胡男不放,连雷天羿都发现她的异状。
“娘子?”看
子这副样子,该不会又“看到”了什么?
冬昀恍若未闻,慢慢起身,先将怀中的儿子交给隔壁桌的桂花,才朝对方走去。
落腮胡男瞥见有个年轻漂亮的小熬人走了过来,原本不以为意,谁知对方却在他面前站定,直直地盯着他看。
“干什么?”他被看得很不
。
雷天羿跟了过来,要将
子拉回他们的座位,不过冬昀不肯走,只是瞬也不瞬地瞪着对方。
那名落腮胡男被瞪得火气也大了,口气
鲁地威吓。“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怕了!”
这下连侍卫们也起身,快步来到夫
俩身边。
店内的其它人全都望了过来,就连掌柜和伙计也来关心,不明自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些人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杀了他们?就只是为了银子吗?!”冬昀怒不可遏地质问。“你知道他们死的时候有多痛苦、多害怕吗?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不!你当然不是人,你根本没有人
…”
这番话可把落腮胡男给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他自认不可能被人认出来,才敢在大白天出现,想说填
肚子后再去变卖从邻县抢来的金饰。
冬昀大声怒斥。“你这个强盗把钱抢走就算了,居然还杀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到底怎么下得了手?难道你就不怕有报应,下辈子投胎当畜牲,轮到自己被杀吗?”
“你找死!”落腮胡男恼羞成怒,拔出贴在小腿上的匕首刺向她。
见状,雷天羿马上揽着
子往后退了两步,避开刀锋,几个侍卫则是一拥而上,将落腮胡男制伏。
“啊!”落腮胡男大吼大叫,店内的客人全都躲到另一头,议论纷纷。
“快去报官!”雷天羿喝道。
伙计这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唯唯诺诺地奔了出去。
“我什么也没做!”落腮胡男抵死否认。
冬昀红着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那些被你杀掉的人,他们做了鬼,还是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就算这一世死了,下一世也不会放过你…”“你这个疯女人!”落腮胡男龇牙咧嘴地吼道。
沉天羿沈下俊脸,一脚将对方踢倒在地,又往他的
口、腹部踹了几下,疼得对方唉唉叫。“绑起来!”
于是掌柜的找来绳子,让侍卫将人五花大绑。
“放开我!”落腮胡男不断挣扎。
雷天羿见
子不断流泪,低声安慰。“别哭了。”
冬昀用力摇了摇头。“不是我在哭,是他们…是那些被杀的人在哭…”只不过他们透过自己来表达悲伤和不甘的心情。
“先坐下来再说。”他搀着
子回座。
桂花抱着小世子,瞅着另外两个婢女,见她们一脸惊疑不定,暗自担心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很难瞒得住。
约莫过了两刻,两名衙役来了,趾高气扬地问着众人。
“到底怎么回事?”
“是谁要报官?”
落腮胡男大声喊冤。“两位差爷快救救小的!小的是被冤枉的!”
“为何绑着他?”其中一个衙役问。
冬昀上前一步,指着被五花大绑的落腮胡男,当场指认。“他就是外面告示上的那个强盗。”
两名衙役大惊。“你说什么?!”
“冤枉啊!差爷,这个疯婆子根本是胡言
语——”
冬昀打断落腮胡男的话。“你们可以搜身,他身上的东西就是抢来的。”
一听,两名衙役立刻搜他的身,果然找到一些旧金饰。
“这些是哪儿来的?”
落腮胡男支吾其词。“当然是小的…小的爹娘留下的…”
另一名衙役问:“有谁可以作证?”
“呃…这…小的爹娘都不在了,当…然无法作证…”他不免心虚。
“小的不敢骗差爷…”
“哼!到底是不是,跟咱们回衙门去再说!”两名衙役把落腮胡男从地上拉起来。“还有你们也一起来!”
雷天羿淡淡启
。“查案子是你们衙门的事,咱们吃完东西还要赶路,没空跟你们走一趟。”
“官府办案,你敢不从?!”衙役有眼无珠,耍起官威。
阿保斥喝。“这两位是定国公和国公夫人,不得无礼!”
“咦?”这下可把两名衙役给吓得脸色都白了,想不到对方是王公贵族,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只见他们二话不说,抓着犯人赶紧告辞。
“总算替那些人做了点事…”冬昀破涕为笑。“肚子快饿死了,大家快坐下来吃吧。”
见始作俑者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到位子上大啖美食,众人心中却都留下一团疑问——
这位国公夫人到底如何得知那个落腮胡男就是衙门正在缉捕的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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