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
魏暮云被大长公主之死的怨恨填満,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何怀卿那个杂碎从世上清理掉。她坐下来,细声慢语的道:“她是广汉王的女儿,与乐平郡王是同⽗异⺟的兄妹,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是想要墨竹么。杀了何怀卿,她就是你的。”
袁克己脑海里仿佛有数辆战车来回奔腾碾庒,以往的一切变得破碎不堪。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冷笑:“广汉王的女儿,怎么会在你手里?”继而刻薄的挖苦道:“别告诉我,她是您和广汉王生的,那么,我的生⺟在哪里?”
魏暮云没想到儿子居然不相信:“以为我骗你?”
难道不是么?在他戳穿她的
谋后,她突然话锋一转,就告诉他,墨竹不是他的亲妹妹。任谁也不会轻易相信,况且他的⺟亲,并不是什么贤
良⺟,
本不值得信赖。袁克己冷冷的道:“广汉王喜
猎
,但是皇室⾎脉,又是个无关紧要的郡主,有什么原因不能自己养,偏放到你这里?”
魏暮云并不想把大长公主与兄长
|伦的事抖落出来,这会损害大长公主的名声:“墨竹⺟亲的⾝份,你早晚会知道,但我现在不能说。这番话,你不信,你可以去问小王爷,否则他千里迢迢到袁家来,你以为真是找你爹下棋吗?他是来看他妹妹过的好不好!”袁克己愈发不信了,不屑的啧了一声:“替你们的关系开脫也不想个好点的理由。你杀不成何怀卿,便怂恿我为了墨竹争风吃醋弄死他?娘,您别天真了!你以为我会为了个女人,毁掉整个袁氏?等我杀了何怀卿,你再告诉我,其实墨竹真的是我妹妹,对吗?哈哈,有趣,有趣!你说墨竹是广汉王的女儿,她的⺟亲是谁?!你说出来,我这就去查!”
魏暮云攥紧裙裳,她拿不住证据,更不想说出大长公主的秘密,倨傲的抬起面孔:“随你信不信!对墨竹心怀鬼胎的又不是我!”
“娘,如果我对妹妹有不轨的心思,禽兽不如。那您呢?为了平息你们魏家的仇恨,想逃借刀杀人,不惜撒下弥天大谎,混淆至亲⾎缘,怂恿儿子与女儿
|伦,那您又是什么?!”他越说声音越大,几乎是用吼的:“还有,您太小看我了,哪怕墨竹不是我妹妹,我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搭上全部⾝家!”
魏暮云怒极反笑:“好好好,好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说出尘封十数年的秘密,怎料到儿子
本不信。
“这句话原封不动的送还给您。”袁克己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亲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跟前,恶狠狠的道:“我受够了!从今天起您不许离开这里一步,也不许见任何外人,直到我下令解除噤⾜!不许再坏我的好事!”说完,一甩,魏暮云无力的跌在榻上。
她头发披散,形容憔悴,但眼神却闪着怨毒的光:“真是我的好儿子!疑神疑鬼爱猜忌的
子真真像我!你不信我说的话,你早晚要后悔!”
袁克己轻蔑的朝⺟亲笑了笑:“我的确后悔,后悔没早把你关起来,让你愚蠢的派人去行刺何怀卿!”说完,拂袖愤愤而去。出了门,他立即唤来管家,让他把夫人內外院子的婢女全换了。又命人把院门关起来,让自己的亲信把守,不许外人靠近。
他怎么会有这样浅薄又无知的⺟亲!为了替侄子出口恶气,就要治女婿于死地。在她眼里只有巴掌大点的恩怨情仇,
本看不到天下大势所趋,分不清孰轻孰重。
可笑的是,她居然还编出墨竹不是他亲妹妹的谎言来怂恿他,让她拿证据又拿不出来,语焉不详,支支吾吾。
这时一个亲信走过来,低声禀告:“昨夜的刺客查到了,他们说的确是夫人吩咐的。”袁克己咂了咂嘴,做了个‘杀’的手势,那人得令,下去照做了。
—
墨竹本想去探望一下丈夫,看看他情绪是否稳定,毕竟昨晚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可惜她还没到西苑,便被把守的护卫告知,他在和部下商量要事,不见任何人。
既然是要事,她就不去打扰了。墨竹素来不喜
婢女跟着,偏巧今⽇天气大好,她想在一个人清清静静的漫步想想事情,就寻了个理由,让婢女们退下了。
袁家的宅院內,她有许多景致不曾驻⾜过,今⽇有空,她就像探宝似的去‘开拓’。转进一个院子,走了几步,一阵微风吹来,带来几片淡粉的瓣花缓缓飘落她肩头。她循着通幽曲径走过去,视野开阔后,她看到眼前的景⾊,不由得的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眼前绽放的是一片樱花之海,绚烂的瓣花随着微风不停的飘落着,如同一场花雨。
园央中有一座凉亭,亭子下旁有一处从外面引来的活⽔,潺潺流淌,墨竹经过小溪的时候,忽见一把⽩底鎏金花纹的油纸伞自远处飘来,在⽔边缘打了个转,停了下来。
一把伞?
她抬眸望天,⽇光大好,天空湛蓝⼊洗,不像有雨的迹象。
忽有脚步声传进耳畔,墨竹循声望去,见⾝后站着一个⾝着襦裙的女子,她用大袖衫的博大⾐袖遮着脸,不停的耝
,与此同时,痛苦的指了指那把伞。
墨竹看出她是惧怕
光,瞧她的打扮绝不是丫鬟奴仆一类的人,颇有些⾝份。她一边猜她是不是来府內做客的贵妇,一边俯⾝将那把伞拾起来,撑在那女子头上,对方的个子作为一个女人来说,着实⾼了些。
纸伞的遮蔽带来的
凉,让对方舒畅的轻吐了口气,继而慢慢放下遮盖脸庞的⾐袖。
墨竹一怔,微睁大了眼眸,因为她认识这张脸,那⽇在论玄的时候,她隔着纱帐窥探过。她撑着伞,拧着眉,不由得低下头瞧此人的穿着,从裙摆处向上打量到面庞,她有气无力的唤道:“殿下…”
您怎么穿上女装了,您不知道这是‘妖服’吗?
皇甫筠⽟⽪肤好似透明一般⽩皙,若不是此时舂暖花开,墨竹几乎要认为他是冰雪堆砌而成的。他眯着眼睛,似是怕
光的照
,眼神躲闪,却平添几分惹人疼惜的羸弱。
墨竹彻底呆了,她是不是撞见郡王殿下的奇怪癖好了,不会被灭口吧。
他伸手拉了下伞缘,调整了角度,好让自己躲避在
影中,完全避开
光。而这时,他调转视线,看向墨竹,仅在咫尺的气息在
仄的空间漫延滋生。
“殿下,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墨竹俯⾝钻出伞去,用团扇半遮着脸,转⾝就要落跑。
“袁姐小,请留步,我有话想跟你说。”
墨竹狐疑的回眸,见他眼神清澈,嘴角带着善意的微笑,她不得不承认,长的好看的人,很容易博人信任:“不知殿下,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皇甫筠⽟撑着伞,笑道:“我们移步亭中吧。”说完,在前面带路,先进了亭子,朝她招手。墨竹冥冥之中,只觉得郡王值得信赖,便跟着走了进去。
皇甫筠⽟进了
凉的亭中,掏出帕子敷了敷眼角,苦笑道:“小时候,颖城王发动兵败,将我们兄弟抓起来,我被吊在一簇火把旁,我整夜被那火把炙烤,自那之后眼睛就不大能受得了強烈的光了…”
世道真
,不过皇族內部
砍
杀也算‘优良传统’了。墨竹低声道:“…殿下,有什么吩咐的么?”
筠⽟饶有兴致的打量她,她真的很像大长公主,秀美端丽。他道:“昨夜有人行刺何公子,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原来是好奇刺客案,想从她这打听消息。墨竹道:“殿下不必多虑,刺客是奔着怀卿去的,断不会伤害其他人。”
“你觉得他被行刺的缘由是什么?”筠⽟坐下来,摆弄桌上棋盘中的残局。
又来一个对她兴师问罪的,反正她也习惯了。墨竹笑道:“自然是因为他娶了士族嫡女。不过,我今天虽然还没见到怀卿,但我相信他不会害怕的,他敢做,就有胆量承担这一切。就像殿下您,享受了荣华富贵,也要承受权力相伐带来的危险。”
他是皇族,现在朝廷正调兵要讨伐何怀卿,墨竹自然不能示弱。
她本以为对方会生气,没想到他低眸一笑,忽而抬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墨竹对吃五石散吃的思维飘忽的人,十分无语:“您、您是乐平郡王殿下。”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又问:“你觉得你哥哥袁克己这个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正要张口,忽听⾝后袁克己喊她:“墨竹——”
说曹
曹
到。
墨竹眼中不经意间露出的厌恶之⾊,被筠⽟捕捉到,他心里有数了。他笑盈盈的看着袁克己大步走来:“袁公子来的正好,与小王下完这残局吧。”
袁克己见皇甫筠⽟一⾝女子打扮,不觉一惊,但更令他吃惊的是墨竹居然也在。他太过紧张,心脏跳的都没力了:“墨竹,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嫁做人妇了?!没事
逛什么,回去!”
墨竹暗暗咬牙,这时就听郡王慢条斯理的道:“袁公子,你别紧张,小王不喜
女人,你不知道吗?”她瞅了眼皇甫筠⽟,漂亮的男人只喜
漂亮的男人,果然是真理。她威示似的朝袁克己扬扬眉。
袁克己一指亭外:“回去。”
墨竹不想闹笑话,施礼告退。
筠⽟对她的背影道:“谢谢袁姐小帮小王拾伞。”墨竹诚惶诚恐的转头欠了欠⾝,才又走了。等她走了,筠⽟笑对袁克己:“别怕,小王什么都没跟她说,她还不知道昨夜醉酒,有人对她意图不轨。”
袁克己眸底浮现冷⾊:“这是我们袁家家事,不是殿下该揷手的。”
“这种伤风败俗坏人伦的事,也算家事?”筠⽟就是自知没法管教袁克己,才告诉魏暮云,让她好好教训儿子,让这禽兽及时收手。
袁克己撩开⾐摆坐下,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有话我就直说了。殿下的老师被斩首了,您自己现在也是凶险多多,来我们袁家,说是做客,其实就是避难。既然您自⾝难保,你又何必替士族们这么着想呢?何怀卿抢了魏家的媳妇,我⺟亲可以恨他,可您恨不得杀了他,又是为什么?”
筠⽟一头雾⽔:“我要杀他?”
“您看见我对墨竹…便想编造一个墨竹不是我亲妹妹的谎言,唆使我去杀了何怀卿,独占墨竹。难道不是吗?”袁克己冷笑道:“可惜,方才我⺟亲一说出口,就被我看穿了。”
筠⽟大惊失⾊,他把昨夜所见告诉魏暮云,只想让她以⺟亲的⾝份训斥袁克己而已。她怎么如此荒唐,竟想利用自己的儿子。他皱眉道:“她都说了什么?”
袁克己杵着下巴,随手拿了颗棋子把玩:“你们编的也太仓促了,只说墨竹是您⽗王的女儿,却没编出她的生⺟⾝份。哈,您⽗王若是知道您给他随便添了个女儿,定要立刻拿您回皇都了。”
筠⽟暗中松了一口气,幸好袁克己没有相信,否则就糟了。他故意很慌张的道:“袁夫人这么说?我要和她当面对质。”
“哎,殿下不必去了。”袁克己道:“我⺟亲病了,以后不见外人了。”
筠⽟自然知道什么意思,竟有种解恨的感觉,真是个愚蠢的妇人,难怪姑姑不怎么爱她。他轻描淡写道:“好吧,我不该动杀何怀卿的念头,他死了,于我没有任何好处。士庶之间的事,还是你们士族自己解决吧。”
袁克己道:“昨夜我喝醉了,做出了荒唐事,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希望殿下帮我保守秘密。翠洲安稳,您喜
在这里待多久,我都会竭尽所能的満⾜殿下的一切要求。”
筠⽟起⾝,撑起伞,在亭前的石阶前停下步子:“…希望袁公子铭记这句话。其实袁姐小很像我的一位亲人,我看得出她不喜
和你亲近。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若是有下一次,我会向其他人告密的,不是你⽗亲,而是何怀卿!”说完,缓缓下了石阶,于漫天花雨中,向远处走去。
袁克己低声恨道:“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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