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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就在这里
 宮门外。

 一辆简朴的马车静然而立,车帘低垂,两名黑⾊短打装扮的人坐在车椽上,头上戴着斗笠,看不出是何模样。

 简晏一出宮门,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他慢下步子在距马车二十步开外站定,利眸一扫,在马车与两名黑⾐人⾝上扫过,沉然不发一言。

 许槐上前,对着车帘略略一拱手,道:“我家主上已出宮亲自相,还请贵客下车。”

 “你家主上出来,我家主子就一定要下车么?”其中一名黑⾐人低垂着头,笠沿遮脸,语气冷淡。

 许槐面露隐忍的怒意,道:“我家主上贵为一国之君,尚且步行出宮相,这是出于对贵客的尊重,贵客若是不想要这份尊重,我家主上回宮便是。”

 一只手横了过来,挡在他面前,简晏淡淡道:“那要简晏如何做,贵客才肯下车?”

 “君上乃万人之上的君主,我又怎敢要求君上如何。”车內蓦然传出慵懒清越之声,带着低低的笑“不若请君上上车,一同⼊宮如何?”

 说话间,车帘一角被挑起,一线碧⽟锦袍在光影里轻曳。

 而那搭在帘上的手指,比世间最美的⽩⽟还要明上几分。

 ——

 冷,说不出的冷。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只觉得全⾝象是被一层冰裹住,彻心彻骨的冷。

 想动一动,冻得⿇木的手,浑⾝上下却丝毫力气都没有,连手指头却动弹不了。

 试过几次,她也就不再尝试,就这样吧,虽然冷了些,但人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或许,是因为一切都放下了。

 再也没有那么多的责任需要去背负,再也不需要那么累,她终于做了一回自己。

 整个人象是飘浮在一块浮冰上,随着流⽔的方向自由飘,她的心也跟着飘到了不知名处。

 有多久不曾有过这种自由的感觉?

 前世,今生,都未曾有,如今,她总算拥有一回。

 也好,也好…原来这就是解脫。

 两世为人,两世所累,今⽇终可以随心而为。

 可是,那个人,他去了哪里?

 茫茫四顾,皆是一片雪⽩,仿佛置⾝于冰天雪地之中,荒无人烟,只有自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生命痕迹。

 一时心痛难抑,连肝肠脾胃都似乎绞作一团,是她来晚了么?

 还是说,她与他的缘分本就如此?

 可相遇,可相知,却不可相守。

 每每以为距离很近,却总是在错之间擦⾝而过,最终的结果便是两隔,再无相见之⽇。

 而如今,就连地府都无法与他相聚。

 这是宿命。

 她原不信,现在,信了。

 不得不信。

 “阿七。”一声低沉的轻唤,似飘渺,又似就在⾝边。

 她抬眸,不远处,一股轻烟缭绕,一道修长的黑⾊⾝影在轻烟之中,不远离,也不靠近。

 “你…”她眯起眼,不太确定地看着那人,心已漏跳了一拍。

 这一⾝黑⾊⾐包裹下的均匀颀长的⾝材,少扣了两颗扣子的衬衫领口下露出的小麦⾊肌肤,还有那潇洒不羁的模样,除了他还能有谁!

 “是我。”那人低低地一笑,语声略为寥落“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她苦涩地笑了笑。

 这些年来,她未曾有一⽇忘记,忘记在她生死关头,他是如何舍了自己的命将她推出天窗。

 果然,她是真的死了,否则又如何能见到他。

 可见死也并不可怕,至少未觉得有多痛苦,可是那个人,又在哪里?

 心想之下,忍不住便四下环顾,寻找那抹悉的⾝影。

 “是在找他么?”烟雾浓重,看不清他的面容“别找了,他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

 她定定地望着他,不明其义。

 “好好活下去,代我活着。”他却不解释,如墨的眼睛透过浓雾,象镜湖般沉静,而那沉静的表面下,又似乎有什么在隐隐波动。

 “我,还能活么?”她‮头摇‬,眼中酸涩,低声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机会回到那个时候,当初发生的一切都可以避免。”

 “这是命,你与我的命,逃不掉的。”他平静地看着她“是命中注定的宿缘,让你来到这里,你不用认为欠了我什么。”

 宿缘么?她一时怔怔。

 不远处那⾝影却在这时渐渐转淡,似要淡出她的视线。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道:“你…别走,我们才刚见面。”

 “好好爱他,权当…爱我。”他随着浓雾越行越远,声音亦飘渺至不真切,带着一声细微的叹息“姑且让我认为,你是爱我的吧,虽然你爱他更甚于我。”

 随着那一声轻叹,黑⾊⾝影伴着那浓雾似被风渐渐吹散,她伸手便要去抓,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心下一急,她张口就喊“别走,你别走…”

 “不走,我就在这里,再也不走了。”耳边,却是无比‮实真‬的回应,随即⾝体一轻,上⾝已落⼊一个温暖的怀抱。

 旁边亦响起惊喜之声“醒了!阿七醒了!”

 之后便是一阵杂的脚步声,不知道有多少人,从远处奔了过来,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话,她却一句也听不清,只觉得头疼得厉害,那双抱着她的胳膊又箍得太紧,勒得她几乎无法呼昅,想推,双手绵软无力。

 她这是死了,还是活了?

 若是死了,为何会有如此‮实真‬的感受?

 这说话声,这痛觉,这温暖的怀抱,还有呼在脖颈间的气息,好象…还有什么漉漉滑溜溜的东西在不断地她的脸,这绝不是一个死人能有的感觉。

 可若是活了,为何会觉得比死了难受?

 “放…放开我,我…要断气了…”她艰难地开口,努力提着气。

 “不放!”抱着她的男人放轻了手臂的力道,却依旧紧抱着她。

 是她的错觉么,她竟然发现他的声音里有丝极难察觉的颤抖。

 他的紧贴在她耳后,轻轻地‮挲摩‬着她的肌肤,似乎有一滴温热的体顺着那的移动在肌肤上晕开,渐渐变成了一丝丝凉意,有些庠,有些⿇,有些…疼。

 是心疼。

 所有的嘈杂渐渐散去,只留下相拥的两人,他的从耳后慢慢前移,轻轻贴上了她的,极其温柔,温柔至缱绻,缱绻至心痛。

 他环着她的双臂如此小心而用力,她想伸出双臂回抱住他,却只能软软地倒在他怀里,什么都不能做。

 一滴晶莹自眼角无声滑落,没⼊鬓发,他却立即察觉,用手指来将她的泪痕抹去,这一抹,却带出了更多的眼泪。

 多年不曾流过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宣怈而出,汹涌,如决堤的江⽔,不可抑制。

 他抬起头来,沉静若湖的眸子泛着波光,眼眶微红。

 她睁着模糊的泪眸,望着这张每晚萦茴在梦中的脸庞,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以为,今生都不可能再见到他,却不想他此时好好地在她⾝边。

 只是,她这辈子都将成为一个废人。

 星宿的內功心法,修习到最⾼阶段,在拥有雄厚內力之时,方可使用以⽔凝冰之术,而她在內力不⾜的情况之下,不惜心脉受损拼尽所有內力动用了凝冰之术的最顶层,势必遭到‮大巨‬的反噬。

 非死即伤。

 她保住了一命,但从此将是个一无是处,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废人。

 无妨,只要他活着,就好。

 她流泪,不是因为自伤,而是因为⾼兴,是因为这段时⽇以来,所受的煎熬没有⽩熬。

 “天歌,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他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低声呢喃“就算你想躲,想逃,我也要在后面追上你,把你看得牢牢的。”

 “你就不怕我赶你走么?”

 “如果你赶我,撵我,我就厚着脸⽪腻在你⾝边。”他扬起淡淡的弧,看着她,语声轻而肯定“你赶不走的。”

 “如果我喜上了别人…”

 “就算你喜上了别人,我也会让你重新喜上我,眼里只有我一个。”

 她垂眸笑了笑,轻声道:“可是,我现在就算想躲想逃想撵你,都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那不是更好么?”他低笑“以后你就可以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边,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女人,专属我一个人的,女人。”

 她苦笑,他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想再纠于这个话题,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里一阵刺疼,轻声道:“把伤口给我看看。”

 “我没有受伤。”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挑眉笑看着她“你看,你相公我还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如果这么苍⽩的脸⾊也可以算好的话,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下走路了?”她绵软无力地躺在他怀里,疲累地闭了闭眼,语气不容反驳“不许瞒我,你明知瞒不过的。”

 他敛了笑,静默了片刻,放开一只手缓缓拉开了⾐襟。

 外袍,中⾐,里⾐…

 她微微昅了口气,就在心口偏右的位置,在那处旧伤痕的旁边,赫然多了一个圆形的箭伤,虽然离事发那⽇已有不少⽇子,但那伤口还结着痂,周围一圈⽪肤还有些‮肿红‬,恢复得并不是很好。

 再偏一点,便要了命。

 ---题外话---

 比预期的发布时间晚了一点。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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