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SON 9Hero Or Z
男人,为什么要有事业?有一天,你挣了很多钱,有很多人拥戴你,你还会记得那个在你争取这些时失去的女人吗?你当初做这些的时候,不就是为了能和她无忧无虑地在一起吗?女人永远无法理解,每一个男人的心中,有多少焦虑,有多少恐慌。因为这个世界上这么多的狼,我这只牧羊犬,只好放弃我的温顺,对这个世界,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来了,来了!”
晚上,顾小白家客厅。
顾小白,罗书全,左永邦,莫小闵,AMY,连久违的阿千也来了。大伙儿端坐着,神情紧张,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机。
平心静气地等待着下一秒的画面。
不是球赛的实况转播。
也不是高考放榜——谁家的高考会在电视里放榜呢?
电视里…出现了一个女子。
一个长发高挑的女人——莫小闵,穿着长风衣,衣袂翻飞地在都市建筑前慵懒地走着。
触摸着每一个橱窗,每一棵梧桐,时而仰天抬头,面
微笑。
“不管是哪一种天气,不管是哪一个地方,不管是哪一种心情,始终有你陪着我…”
电视里一个女声说道。
莫小闵用手指捻起一块巧克力,放入鲜
滴的嘴里。
“指引我…牵引我…遇到他…”
将巧克力放入口中融化,甜蜜舒心的表情,莫小闵睁开眼…
一个长发帅哥穿着长风衣站在对面三米处,看着她,面
微笑。
相对站着,两人
出一副一见钟情的样子。
“就像遇到你…德芙巧克力…”
慵懒而
感的声音之后,画面慢慢淡去。
“耶!太赞了呀!”
广告播完,所有人都静静地坐在那里,然后同时发出
腾声。
“没想到你在镜头里那么好看!当然当然,本人也好看!”罗书全说。
“哎,小闵,你这么一条广告,能挣多少钱?”这是左永邦的声音。
“别提了,累死了,在外面拍了一天,挣了五六千。”莫小闵羞涩地说道。
这对“接不到戏演最佳成就奖”得主阿千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
“五六千!我现在一集片酬才两千!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对了,小闵,那个男模好帅啊!你留了电话吗?”
“他要给我,我没拿。”莫小闵微笑“不过,你要喜爱,我帮你问问?”
“好!靠,挣钱不行,有个帅哥做男朋友也是好的。”
“哎,小闵,我下个月有个服装发布会的活动,你来客串一下模特怎么样?”左永邦说。
“我…我能行吗?”
“什么能行吗?!你现在是明星了你知道吗?你知道这牌子多有名吗?”
“那我…试试吧。”
“快快,再帮她找点活儿,让她快点出名,变成明星!超模!”阿千激动地对左永邦说“以后我们就全靠你了,这下大家都有救了…”
从头到尾,顾小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淡淡微笑着坐在那里。这时,他突然站起身“好了好了,演出结束了,大家回去洗洗睡吧!”
“干吗?”大家纳闷地看着他,好像刚发现他的存在“这么快赶我们走?”
“你是不是现在突然发现小闵无比
感?”阿千认真地问“所以有点急不可耐了啊?”
“滚!”顾小白认真地说。
众人只好意犹未尽地走了。
关上门之后,屋子里只剩下顾小白和莫小闵,他盯着莫小闵,莫小闵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牵引我…指引我?”一边坏笑着,顾小白一边慢慢靠近莫小闵,搂住她。
莫小闵手脚没处放,又有些意
情
。没想到,顾小白在莫小闵的口袋里
摸。
“巧克力呢?”
莫小闵睁开眼“啊?”
“你不是说带那个巧克力给我吃的吗?”顾小白抬起头,带着无比认真又恶狠狠的表情。
“啊?!我…我给忘了…”
“那你怎么补偿我?!”
莫小闵故作多情地笑起来,歪着头,眼波
转地看着他“你说呢?”
“出去给我买!”顾小白用手指着门口,一本正经。
被顾小白赶下来之后,罗书全在电脑前鼓捣程序,鼓捣了半个小时,什么也没弄出来。突然,一种惆怅孤独的情绪涌上来,罗书全对这种情绪毫无防备,也完全不享受,就想马上起身洗洗睡了。没想到,这时顾小白浑身不
地推门进来,摔门。
“请进,不客气…”罗书全替他说完客人该说的话。
“什么
七八糟的?”
“你不是突然发
把我们都赶走了吗?”罗书全奇怪地看他“怎么那么快?”
“什么那么快?”
顾小白愣了一会儿“她已经睡了。”
“喔…所以你是来跟我说晚安的,是吗?”
“是啊,现在没有AMY跟你说晚安,我来跟你说晚安…”顾小白头伸到罗书全面前,残忍地微笑。他本来指望着踩踩罗书全的痛脚,引起一场斗殴。没想到罗书全完全无视他。顾小白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一股
火无处散发,砰地砸了一下桌子。
“妈的!我当初就应该坚持!”
一个月前,顾小白和莫小闵走在街上——像神仙眷侣般,突然被一个狗头狗脑的男人拦住,硬要给莫小闵递名片,说自己是星探。
“我们是正规的公司,在街上发掘明
的明星,我看小姐您真的很有这样的潜力。”顾小白当然嗤之以鼻,他也算是半个圈内人了,尤其讨厌这种偷
摸狗的欺诈行为。还没等莫小闵反应过来,他就掏出一块钱递给那个男人。
“呃…我不是要饭的。”狗头狗脑的男人说完,继续纠
起莫小闵来。
再不是要饭的,当着人家男友的面,硬要留地址和电话,怎么说也是有讨打的嫌疑吧?顾小白忍了一会儿,刚要上去揍他,那个男人把名片硬
给莫小闵,转身逃走。
但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
那一天约会的整个过程,两个人都别别扭扭,直到回家,顾小白都没正常过来。莫小闵被人这么狠夸了一通之后,还沉浸在五
三道的喜悦中,浑然不解——
“我就是搞不懂,你为什么气成这个样子,不就一个电话吗?”
回到家里,莫小闵对顾小白的不理不睬还是感到纳闷。
“这不是电话的问题,这是你智商的问题。”顾小白说。
“呃…啊?”
“你都多大了啊?这都看不出来?”顾小白有着莫名其妙的愤怒“这明显就是一骗子,哦,先把你夸得天花
坠,把你夸晕了,然后让你去他们公司,装模作样地填些资料。然后让你
几千块钱,从此人间蒸发,这种事你听的还少啊?”
“问题是,他就要了我的号码,”莫小闵困惑地反驳“没问我要钱啊?等到他真的开口问我要钱了,我再不理他也不迟啊。”
“你怎么知道不迟?谁知道你回头会怎么样?人家把你按在那儿,不
钱不让走,先
后杀,再
再杀…”
“…”莫小闵不语。
莫小闵无语是因为还没缓过来,怎么就先
后杀了。顾小白却以为那是莫小闵开始理亏,进行猛烈的自我反省,于是,觉得有必要再强调一下,就像杀手杀完人后,对着额头再补一
。
但是他不知道,正是这一
,让原本已被击毙的莫小闵彻底诈了尸。
“你知不知道你的智商直接反映了我的品味?”顾小白说。
“什么意思?”莫小闵反应了一会儿,终于爆发“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没什么。”顾小白自觉说错了话“我错了。”
“什么叫你错了,什么叫我智商反映你品味?”莫小闵吼起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见不得人好!”“什…什么叫见不得人好?”
“我问你,你是不是特享受你现在的状态啊?”
她直直地看着顾小白。
“啊?”
“你一SOHO作家,在家什么也不用干,也不用风餐
宿,只要在电脑前敲敲键盘,一个月就有好几万收入。你女朋友,一售货员,每天挤地铁,吃盒饭,你是不是特有优越感啊?”
对方眼中灼热的愤怒好像要把他烧穿。
“这…这从何说起嘛…”顾小白也被问愣了。
“那你怎么会火气那么大?跟吃了火药似的?”莫小闵死死地盯了他一会儿,拿起包,准备走人,摔门前还转过头,狠狠地摔过一句话“我还就告诉你了,我这资料还就非递不可了,我宁愿让人家先
后杀!再
再杀!”真是…重口味。
“后来,她就真的这么去了…”顾小白对罗书全黯然道“没想到那个狗头狗脑的骗子也不是骗子,还真的拍了广告。”
“这不是
好的吗?”罗书全搞不明白顾小白复杂的心情。
“好在哪儿啊?”顾小白猛然对着罗书全吼“你弱智啊!这对谁都是好事,也不可能对我是好事啊!她如果真的就这么红了,一条条广告这么拍,发达了,变明星了,这是好事吗?无数先人的教训,血淋淋的现实告诉我们,女人,一旦攀上枝头,就会攀上另一个更高的枝头。随着眼界越来越宽,要求也就越来越高,正所谓麻雀乌鸦变凤凰!凤凰配凤凰!你看我像凤凰吗?!”
顾小白看上去差不多疯了。
女友被星探发掘,然后在演艺道路上一帆风顺地走起来。诚然,这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小概率事件,但事情的本质是,当伴侣的价值被进一步发掘,进而为大众所
知。更进而,无论在声势还是声望上都开始蒸蒸
上,开始强
于你的时候…
对于男人来说,该怎么办呢?
随着眼界的拓宽,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自然…你被“当掉”的可能
也越来越大。虽然拍了条广告未见得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未雨绸缪的顾小白显然不这么想。
“我不想当编剧了。”顾小白冷不丁地转过头,冒出这么一句。
“啊…”罗书全呆呆地看着他“那你想当什么啊?”
“导演。”他斩钉截铁地说。
无论在生物圈还是人类的职场上,都有相生相克的说法。正如蚊子无法逃脱青蛙的嘴巴,公
向来是蜈蚣的天敌。顾小白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像浓雾一样让他
不过气来。
我…是想多了吗?还是…
想得太早了?
但是,现在他就是这么焦虑。
晚上,顾小白睡在莫小闵边上,焦虑了整整一个通宵。每每转过头,都觉得边上的人在一秒秒地以一种幻影般的速度消失。第二天一早,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赶到购买他剧本的公司,找到制片人办公室,推门就进。
“我要当导演!”顾小白坐在制片人对面,斩钉截铁地说。
“你…是在开玩笑吗?”对面那个憨厚、微胖的男人,完全没有料到这样毫无征兆的日子,对方
来这样一句话。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呵呵呵呵,我觉得是…”
“其实并不是…”
顾小白以一种“我这辈子没这么认真过”的表情看着制片人,看得他也不由得渐渐严肃起来——敢情原来是认真的啊,虽然不知道是
哪门子疯,但…
“我总可以先问问原因吧?”
“原因你别管了。”顾小白烦躁地挥挥手,好像他要刨自己的祖坟“反正我要改行!”
“是这样呀…”制片人终于在电钻一般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努力把微胖的身体往前凑,表现出诚意“你呢…是我们非常好的一个编剧,不管是导演还是演员还是制片人,都非常喜爱你的本子。但导演呢…导演是个技术活,没有经过任何考量,我们很难把你放在那个位置上,而且导演现在也有人了…”
“那就是不行咯?”
那是一个…
类似于蜡笔小新的眼神。
“咳,你别这么武断嘛。”制片人好像被派去和劫匪谈判的谈判专家,找到了新的乐趣“我提出个方案你看看可不可行啊…本子呢,你照写。另外呢,我们先把你放到一个副导演的位置上。你先锻炼锻炼,熟悉熟悉,另外还能再拿份钱。等到时机成
了,我们再把你放到那个位置上去,你看怎么样?”
“你认真的?”
“当真!”
“成
!”
为了想达成一锤定音的效果,顾小白恨不得一头磕死在办公桌上。
左永邦和罗书全对此完全不以为然,当顾小白把事情的原委、发展和盘托出时,招来的只有质疑和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询问。
“你还真是闲的啊?”左永邦说。
“你至于么你?”罗书全说。
“什么叫至于么!我告诉你们——”顾小白恨不得跳起来掐死他们,好像他们都是鲁迅笔下铁屋子里的人“尤其是你,我到现在才突然明白,为什么事业对男人来说这么重要。为什么男人都那么看重事业。我以前虽然东写西写的从来没怎么穷过,日子也过得
滋润的。但这又怎么样呢?”顾小白对罗书全吼“归
结底,我还是一事无成!”吼完又对左永邦吼“我没有自己真正的事业,你懂吗?而一个女人,就算你再爱她,如果她出色的话,她是不可能留在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身边太久的。”
“莫小闵现在不还乖乖在你身边吗?”罗书全撇撇嘴。
“她乖乖在我身边吗?她乖乖在我身边吗?好!我现在打个电话给你看看…”也不知道顾小白受的刺
到底有多大,总之越来越神经质的亢奋,说着就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按了莫小闵的号码。
“喂!小闵啊!在干吗啊!喔,是这样啊?好,那先这样…”啪地关掉,顾小白转头看着罗书全“在拍洗发水的广告,牌子比原来那个还要大。”
“…”“等一切都发生了还来得及吗?”
面对着焦虑狂顾小白,罗书全即便被
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也不敢发作,只好默默擦去。
虽然顾小白的反应有些过于神经质了。但他的判断,确确实实,是“依据无数先人的教训”得出的。最多说他预警过早,好像地震局在第二年才发生的地震,在一年前就鸣笛,紧急要求疏散而已。最多也就是被说成“神经过敏”大不了也就是得到“至于那么早吗”的评价。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
害怕发生的事情,有一天真的发生了——究竟是料事如神呢,还是…由于你的焦点过于集中到某处,而把那样“恐惧”的事件招致过来的呢?
就像骑着自行车,时刻提防自己不要撞上前面的大石头,而最终却撞上了一样。
由于意念过于集中,所以不论是害怕的还是向往的,最终都会被招过来。
无论怎样,顾小白开始过上了一种惨无人道——白天混剧组,晚上写稿子,一天只有两三小时睡眠——的生活。而莫小闵这边的生活也悄然发生了改变,那个广告大受好评。随之找上门的广告客户也越来越多,这一切都让莫小闵无所适从,甚至找不到人商量。
因为顾小白白天在剧组是根本不能开手机的,就算开,也只能调到静音。
等他拨回去,莫小闵又因为拍摄新的广告而无法接到了。
两人就这么错开来,错开去,这一阵谁也没能找着谁。
这真是一种诡异的状况,然而就这么静悄悄地发生着,弥漫着,扩展着。
最后…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莫小闵把在商厦化妆品柜台的工作辞了。直到现在,她还记得走的那天,店长拍着她的肩膀说“希望你下次回来代言我们的产品啊”的表情。
走出商厦,看着满天的云和满街的人,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又自豪,又有些伤感,更多的是对于未来完全空白的新领域所产生的恐惧——尽管自己的未来看起来是如此光芒四
。
但这一切…她都找不到人分享…
除了AMY。
莫小闵只好去找AMY。
“自卑!肯定是自卑!”听完莫小闵的抱怨,AMY毫不留情地揭
“不然为什么不接你电话?”
“不会啊…”莫小闵手撑着AMY服装店的柜台,一脸苦恼“按说我如果比以前出息了,风光了,男人不是应该觉得更有面子吗?不都这样的吗?男人都想泡个女明星女模特什么的…”
“倒也是啊…”说完,两人同时托起腮,陷入无尽的愁思中。
然后齐声哀叹。
“男人真无法理解。”
身为女人,可能永远无法理解——
胎于雄
动物的男人们天生秉承着猎杀与被猎杀的生物本能。在动物界中,永远是最强大的雄
拥有最美丽的雌
。而战败者,只能被淘汰。这种恐惧与危机感深深印刻在每一个男人的遗传因子中。“HeroOrZero”这是那些内心充满爱,以为有爱就能永远相守的女人永远无法理解的恐惧。
被猎杀的恐惧。
着肮脏的血
,看着心爱的异
被比自己更为强大的对手所夺去,只能哀鸣地恐惧…
深深印刻在每一个男人的心中。
男人真是一种可怜的动物,女人由于在DNA中被赋予了追求“安稳”“稳定”的因子,所以会依靠更为强大的雄
,因为那样意味着危险系数的降低。无论是对生活颠沛感的降低,还是出于繁殖需要的保障感,她们很难体会到作为雄
动物的男人,在这个丛林法则支配的世界,为了“保家卫国”而做出的“抛头颅,洒热血”的行径。
强大,必须强大。
但在
迫自己强大的过程中…
虚弱也相应地被放大。
罗书全没有想到,再一次看到顾小白的时候——已经一个多月之后了。他出门吃饭,打开门,却遇到了像贞子般披头散发“趴”在门口的顾小白。
“啊啊啊啊!”罗书全头皮都炸了起来“你在干什么啊?”
“我爬不上自己家了,来你家休息一会儿…”顾小白奄奄一息地说完,倒地不起。
罗书全把顾小白扶进去,放倒在沙发上,又去泡了杯参茶。顾小白早已裹了一条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
巾毯,盖在自己身上,一副被强暴的小怨妇的眼神,看着他。
“哪里来的毯子?”罗书全平静地问。
“地毯。”顾小白平静地回答。
死一般的寂静。
“我…我怎么知道副导演和导演——就差一个字,”寂静过后,必然是伴随而来的爆发。顾小白丧心病狂地喊道:“干的全是奴隶干的事啊!我整整一天,跑上跑下,跑东跑西。发通告,维护治安,传话筒,盯服装…他们能使的招儿在我身上都使全了…”
“…”“以前好歹他们把我当个人看,现在演员
下衣服可以直接往我身上扔了…”
“他们不知道你是这个戏的编剧吗?”罗书全忐忑地问。
现在说话真的很需要小心。
“不知道。”顾小白摇摇头“我跟制片方说了,让他们不要对剧组说,这事保密,为此我还专门取了一个艺名。”
这是多么欠揍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那你这不是活该吗?”
“你懂什么,这叫专业…”顾小白撇撇嘴,没想到这个细小的举动,不知牵引了哪一
神经,突然表情就僵硬在那里。
然后…
汐般的泪水就在眼眶四周泛滥开来。
“我说你这是何必呢?”罗书全叹了口气,更多的是不以为然“每个人都有他擅长和不擅长的,感兴趣的和不感兴趣的。你这么强迫自己,干你不擅长干的事情,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只有这不擅长的事才能给我带来社会地位啊。”
“你好好写东西,一样有啊。”
“那我问你,你能说得出几个你知道的导演的名字?”
“那可多啦…”不疑有诈,罗书全掰着手指开始数起来。
“那你说得出几个你知道的编剧的名字?”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名叫做罗书全的男子仿佛突然置身在一片紫红色浓雾的森林中,低头四顾…
四周,全是地雷。
“呃…顾小白?”
地雷,还是爆炸了…
伴随着鬼哭狼嚎般的哀号声。
“讨厌讨厌讨厌!”
“喔喔,乖啦。”罗书全使劲给他捶背“对不起啊,是我踩着雷了。”
“你以为我想啊…”顾小白一边哭一边投诉“这事情又不好玩又无聊…一天到晚在那里喊‘开拍,停。开拍,停。开拍,停。’把自己弄得跟复读机一样…可眼看着莫小闵一天天大发了,我要再不努力往上爬到一个新的台阶,我怎么镇得住她啊?”
“你为什么一定要镇住她呢?”罗书全百思不得其解“男人女人就是开心时在一起,不开心时就分开。讲的是缘分,是爱心,什么镇住她?你用这种东西镇她,你镇得了一时镇得了一世吗?你以为是宝塔镇河妖啊?”
罗书全,打心眼里不认同这种说法。
“再说莫小闵也不是这样的人吧?虽然说女人都有点小虚荣,但她也真的喜爱你啊…”挖空心思的安慰,使劲想着新鲜词的罗书全…
一扭头…
边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像一个婴儿般地睡着了。
每一个刚刚出生,对自己
别尚无意识的婴儿,都不会想到,今后面对的人生,会有这样大的不同吧。他们只是睡,大睡而特睡,睡醒了喝一点
水,然后再度往世界尽头般的地方大睡而特睡下去,好像这所有的睡眠都是为了积攒足够的能量,以便为了今后面对的人生而搏杀。
因为这样的时光,再也不会复返了。
顾小白这一觉也只是睡了两三个小时,梦中出现了无数的妖魔鬼怪,摊鸡蛋饼的老
(“不努力可是要把你当鸡蛋一样煎掉哦。”老
慈祥地说),数学试考…
两三个小时后,顾小白仿佛被电
击中一样醒了过来,看了看表,冲出去干活了。罗书全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屋里了。
也不知何时,顾小白自己过上了暗无天
的生活。
此时,莫小闵正在和AMY兴高采烈地逛街,血拼。一天五六千的收入,让莫小闵觉得不把这些钱花出去简直是一种罪恶。于是,她仿佛做慈善一般把这些钱捐给了世界各国的奢侈品,换来了包包、鞋子这样的东西。
既然心爱的男人无法给予精神上的依靠,那让自己给自己物质上的
足,非但不能说是过分,简直就是理所应当。
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顾小白正在悬梁刺股,用各种方式阻挡
水一般袭来的睡意。他用可乐瓶抵住自己的下巴,不让自己猛地瞌睡过去;他做手工,用透明胶带粘住自己的上下眼皮,不让它们会合;他用不知哪里找来的绳子,勒住自己的下巴,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视线和电脑屏幕上的稿子保持水平。
然而,焦点还是渐渐模糊起来…
他…又睡着了。
梦中,又被追杀了…
“最近学会一门新语言了?”第二天,制作公司里,制片人看着顾小白的稿件,抬起头,笑着问。边上已经形状似鬼的顾小白笑容僵硬地站在那里,忐忑不安地等待安检,闻言,困惑地凑上去看。
这一看,简直是魂飞魄散。
昨晚明明已经写完的稿子,不知从哪一页开始,呈现的全是“%&¥%**%¥”这样的
码,好像外星人的语言。
明明已经写完了啊,顾小白困惑到发呆。
现在想来,应该是睡着了,在键盘上用脸打出来的吧。
是梦里觉得自己写完了。
“小白…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制片人把稿子扔在桌上,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剧组也跟我反映了…说你…”突然,面前的那个人不见了。
低头一看。
顾小白已经跪在地上,抓着桌脚和自己的
腿,声泪俱下。
“不要放弃我!”
“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反应机制根本启动不起来。
“我不管!听说做大事的人在关键时刻都可以不要脸的。”顾小白恨恨地道,抬头看着面前微胖的男人,眼神里有哀求,甚至凄美。然而不知何时,突然有了两点绿光从眼睛深处隐隐泛了上来。
然后…
绿光越来越亮,炽热,幻化,终于变成两道凶光。
“我问你个问题…”
“呃…啊?”
眼前这个男人慢慢站了起来,身后的投影也越来越大,黑色的,浓重的看不清的投影…
分明有两只恶魔的角。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上制片人的?你是怎么做到这个位置上的?嗯?”顾小白眼中
光大盛“为什么会有人投钱给你拍这个戏?你们家祖上是挖煤的?炒地皮?还是你们家有人贩毒?哪来那么多钱?说啊!”悲愤的响声回
在整个写字楼。
“真的疯得已经这么严重了?”城市的另一栋写字楼里,左永邦担心地问罗书全。
“是啊,早上我在小区遇到他,他又是爬着出去的,看到我也不认识了。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怎么睡了。”罗书全找到左永邦的时候,左永邦正在开会。开完会,两人在会议室里,罗书全把事情
代了一下“按他的计划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基本上也不用睡了。”
“怎么会这样呢?是莫小闵
他的?”左永邦也不可思议。
“谁也没
他,是他自己
自己的。”
“怎么会这样呢?”
“我劝他也没用,他觉得我比他还失败,相比而言他会听你的。你必须去劝劝他,不然这样下去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真的已经快疯了…”
罗书全,无比认真地看着左永邦。
男人之间的情谊——相较于女人而言——在平常时期,显得并不亲密,甚至看起来更加冷淡。一对莫逆之
,可能表面看起来比陌生人还要不知所谓。既不常联络,也不关心对方的生活。女人可以在街上手拉着手逛街,连上厕所都会结伴而行,而男人之间这么做简直就是变态。但到了关键时刻,就行动起来,拯救对方于水火,甚至赔上全部家当也在所不惜的。男人,往往是这样的生物。
左永邦会也不开了,带着罗书全开车往顾小白“工作”的片场飞奔而去。路上,两个人都默然不语,都在想自己怎么会这么闲,这么倒霉,认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思维怪异的朋友。但既然已成朋友,就像揣在口袋里的钱,没有再掏出来的道理。
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在片场,顾小白正在经历着一番殊死的考验。
上午对制片人咆哮,被写字楼的保安架出来以后…
他跑到片场,导演正拿着一份署名为“顾小白”的剧本,到处打电话给一个叫“顾小白”的编剧,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写得那么烂的剧本,看完剧本,导演已经出离愤怒了。
寻找仇人这样的任务,就落实在身边那个刚刚迟到的“副导演”身上。
顾小白接过递来的联络电话单,拿出自己的手机,当着全剧组的面,君子坦
地拨了自己的号码,然后递给导演听——“您拨的用户正忙”
“打不通呀。”顾小白无辜地摊手道。
真是令人汗
浃背的瞬间啊。
但既然已经卧薪尝胆,打算做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伟业”的顾小白,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了。
“哎…那先随便拿一集能拍的拍吧。”导演也只能无奈地说。
片场里,顾小白如蒙大赦,像奔跑的兔子一样去找能拍的剧本。
没有见过摄影棚的人无法想象,银屏前呈现出的美轮美奂、精致无比的场景,都是搭建出来的布景。
在这名为“拍摄物”的周围,是更加空旷的、杂乱的,充满各种电线、木板、杂物、氙灯的环境。
和中央那块地方比较起来,是天堂和地狱一般的差别。
问题是…
那个是假的。
而杂乱的,阴暗
的,随时会被绊倒的那一块领域,才是真实的世界。
顾小白就在这样“真实”的世界里,到处翻着一本看起来起码能拍的“剧本”
起码能让观众看起来不呕吐的电视内容。
这已经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了。
更为难得的是,自己刚刚逃过一场大难,一旦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戳穿,那样,可能永世不得翻身。
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用自己的“卧底身份”寻找自己,并且还摊着双手说“找不到”这样的话…
放在黑社会里,是要三刀六
后,被挂在墙上鞭尸的。
顾小白就这样一边拍着小
脯一边镇定情绪,一边背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样的咒语,寻找着剧本。
然后,仿佛“芝麻开门”一样的咒语起了作用一样…
摄影棚的大门…徐徐打开了。
回头一望,两个熟悉的身影——左永邦和罗书全正焦急地向他走来。
那一瞬间,顾小白吓得心脏几乎不能跳了,想转身,捂脸,奔走。
“顾小白!”身后的左永邦大喊道。
整个摄影棚的人,都转过头,齐刷刷地看着他。
好像为了确认他们的疑问似的。
“顾小白!”身后的罗书全又大声补了一句。
顾小白看了看所有的人,又转过头去,看看左永邦和罗书全,脑子里一片空白。
另一套反应机制启动。
他…晕了过去。
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胳膊上扎着吊针。顾小白再转过头,边上罗书全关切地看着他,左永邦在绕着房间走来走去。
“我是不是出洋相了?”他虚弱地问罗书全。
“没事儿没事儿,你先好好休息。”
“你们没告诉莫小闵吧?”
左永邦本来就在气恼地走来走去,听了这话,猛地砸墙,对顾小白大吼:“你他妈醒一醒吧!再这么下去,我们直接告诉莫小闵参加你追悼会好了。”
“你先别发火,别发火。”罗书全上来劝架。
“该是骂醒他的时候了。”左永邦指着顾小白怒骂“你他妈以为自己在干什么啊?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做苦工!还玩无间道!你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啊?!”
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啊…顾小白也在想。
但是…实在太晕了。
“哎呀,他还是个病人。”罗书全说。
“病人?他马上要变成精神病人了!”左永邦再次转头对顾小白喊“你真的觉得这么干有意思吗?为了个女人,这么折腾自己,你值得吗?”
值得吗?不值得。值得吗?不值得…
这好像是恋爱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了吧,搜一搜情歌,以“值得”为关键词的歌实在也太多了吧。
问题是,这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吗?
感情…是能够用值不值得来衡量的吗?
爱上一个人,希望对方也用同样的爱意来回报自己。如果不,就是不值得。如果是,就是值得。这是一种多么
暴的衡量啊。
相较于这个,还是“我爱你,但与你无关”这样的话听起来更酷一点。
“不是为了她。”顾小白摇摇头,虚弱地说。
“什么?”
“我以前不知道上进…”顾小白抬头,对着左永邦虚弱地笑起来“不知道努力,觉得自己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其实这个世界变化很快的,每个人都在进步,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小闵只是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真的不是为了她。”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她呢?”
“这样…她会骄傲的。”顾小白又…笑了起来。
时尚杂志的
尾酒会上,莫小闵一身低
晚礼服,和AMY两人在吧台喝酒。
“怎么?还没联系上顾小白啊?”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怪了。”莫小闵苦恼地说“最近和他就联系不上,要不打过去他不接,要不就是他打过来,我正在忙,没法接。再打过去,他又不接了。不知道在搞什么?”
“那你上他家去找他啊?”
“我也想啊…可是…你不觉得,现在应该是他越来越珍惜我才对,为什么反而我要比以前更巴结他呢?”
姿态——已静悄悄地在改变了啊…“他是不是看你好了,开始自暴自弃啊?”AMY问道。
“现在追我的男人比以前更多了。”莫小闵疲倦地笑了笑“我已经一个个回绝他们了,我已经对他够好了。喔,还想我怎么样啊?跪在地上求他不要离开我啊?”
越说越气恼,还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悲哀感。莫小闵转过头,边上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个男人,衣冠楚楚地拿着酒杯,看着她。
“小姐,有没有荣幸请你喝杯酒?”
有荣幸的人从不珍惜,没荣幸的人苦苦上赶着…
那瞬间,莫小闵脑子里冒出这句话。
左永邦开着车,载着从医院归来的顾小白和罗书全,到了顾小白家楼下。转头一看,顾小白已经在后座上虚弱地睡着了…
这个人…究竟是缺了多少睡眠啊?
“我这就把他送上去了。”边上的罗书全对左永邦点点头。
左永邦也点点头。
罗书全刚要推车门。
“他做的是对的。”左永邦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什么?”罗书全没听懂,回过头呆呆地看着他。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为什么会和潇潇的妈妈离婚?”永邦握着方向盘,视线看着风挡玻璃前不知什么地方,突然笑了笑,自顾自说起来…“我们很早就结了婚,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大概是觉得这个世界太混乱,我们又太喜爱对方,所以想一毕业就结婚,来固定住对方,然后又糊里糊涂有了潇潇。那时候,我们大学刚刚毕业,接下来就可想而知了。我在一个小公司做实习生,一个月也没几百块钱。我还觉得没什么,大家都一样嘛。就算有了潇潇,也是多一张嘴吃饭而已。想想那个时候真幼稚啊。”
左永邦拍了拍方向盘,嘲弄般地笑起来。
“五年以后,潇潇四岁的时候,她跟一个有钱的男人跑了——是他们公司的老板,她还把潇潇带走了,说跟着我她会吃苦的。临走的时候,她哭了…说,左永邦,我们生活在一个现实的世界里,跟着你,我哪里也到不了。”
“那她不爱你吗?”罗书全小心翼翼地问。
“爱我啊,爱我才坚持了五年啊。”
“那现在…”
“现在…”左永邦再度微笑起来“现在我们只是朋友,但是我很感激她告诉了我这个道理。在我三十岁不到的时候,她用她的实际行动告诉我,男人,一定要有他的事业。不然,我到现在可能还是个公司的小职员。她用她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一个男人,是没权利要求他爱的女人陪她一起吃苦的。”
说着,左永邦回头看了看
睡的顾小白。
“小白比我们都聪明,他意识得比我们早,所以他失去的会比我们少…”转过头,左永邦看着罗书全笑了笑“扶他上去吧。”
罗书全扶着
睡中的顾小白,站在门楼口,看着左永邦的车子静静地匍匐在那里。突然,车子像惊醒过来似的,猛地发动起来,转了个弯,飞快地开出了小区。罗书全眼中最后剩下的是左永邦消失前打下的双闪灯。
那闪耀的红色的两下灯光好像某种警醒,好似某种悼念,映在罗书全眼中,久久不散。
他,对往日那个人留下的固然有深深的感激,但是何尝没有深深的遗憾。
很多天以后…
莫小闵作为友情客串,在一部正在拍摄的情景剧里演新锐模特。
在一辆面包车里,莫小闵带着妆,跟AMY通电话。边上那个要饭星探正在絮絮叨叨地跟莫小闵介绍“我跟你说啊,小闵,这次虽然我们是作为客串就演一场戏,几分钟,但这对于拓宽你的领域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步,千万要把握住啊…”莫小闵点点头,继续对着手机里的AMY说起来。
“是啊,我现在就在去片场的路上呢。我也没听说过,我干吗要问他?他都几乎不理我了,我还要巴着他?而且,他整天这么神神叨叨,谁知道他在干吗?”
一路坎坷崎岖地颠簸着,车开进了市郊外的一家大型摄影棚。莫小闵被经纪人和工作人员牵引着,但是灵魂仿佛已经离开了这块黑暗的厂棚。
因为就在刚才…
AMY终于在电话里告诉她,顾小白这一阵到底是在干吗,以及为什么总是接不到电话,以及为什么连AMY也才刚刚听说。
“顾小白一直不让我们告诉她,但是他忘了提醒我不要告诉你。这样,你就可以转告小闵了。小白不是不爱她,不是不在乎她,他从来没有这样恐惧失去谁,不要误会他。”
听到罗书全在电话里认真地说着,AMY自己也忍不住眼睛
了起来。
莫小闵就这样在片场里走着,目光搜寻着。
片场另一处角落里,顾小白在搬着很重的东西,灰头土脸的。突然,他似乎感应到什么似的,转过头,莫小闵在面前五米的地方,光彩照人,静静地看着他。
慢慢直起身,顾小白看着莫小闵。
“原来你在这里。”莫小闵笑笑。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经纪公司安排的,我来这里串一场戏,没几句台词…我刚刚拿到剧本,是你写的吧?”
“这上面不是有名字吗…”顾小白撇撇嘴。
“那你在这里干吗?”莫小闵静静看着他。
“我写的戏,我不能来看看啊?”尽管灰头土脸,顾小白还是笑笑,佯装随意地要走开。
“顾小白!”
“无所谓啦!”顾小白笑嘻嘻地转身“他们都已经知道我真名了。”
然而,不知何时,莫小闵的眼眶已经
了。
“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帮…叛徒…”
“小白,你真的觉得这才是办法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到底在乎什么吗?”
莫小闵气急败坏地叫喊。顾小白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开。
“你如果真的那么害怕,那么没自信,我可以回去啊,回到原来你碰到我的地方。”
后面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小白转过身,叹气。
“卖化妆品啊?你在想什么呢?”
“我只是不想你这么拼命。”莫小闵苦苦忍住泪水“不想你这么辛苦,我只是想我们都能回到最初的地方,一切都没有变,也不会变。”
“你最初的地方并不是在我身边。”顾小白摇了摇头“是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你从那里到了这里,我不知道…”顾小白抬起头,认真地望着她“你接下去还会去哪里?不要告诉我你哪里都不会去,我想相信,但是我不敢相信。”
“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他安静地站着。
好像自从到了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可以静静地站上一会儿。似乎永远不断地在忙碌,在灰尘与木屑中忙碌,在每一声此起彼伏的叫喊中忙碌,在每一秒朝不保夕的焦虑中忙碌…
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站着了。
那些一天只需要工作两三个小时,剩余的时光都用来在阳光中看书,听唱片,或者在街上百无聊赖地闲逛,看看路过的哪个美女的腿更长更白,那些让顾小白觉得“人生就是应该用来挥霍和享受”的时光,不知何时已经翻天覆地地改变了。
因为不知何时,他想紧紧地抓住一个人,因为这个人——任何一个人——都是会随时走开的。等到这一天发生了,就来不及了。
每一个人,当自己伴侣的世界越来越宽的时候,想着“终于可以坐享其成地享受TA带来的胜利成果了”的念头,都会慢慢忘记,在享受的时候,对方的脚步正越来越快。
所谓并肩而行,该是以同样的步伐吧?
“我不是对你没信心,我也不是对自己没信心。”顾小白终于笑起来“我是…对除了我们之外的一切都没有信心,但那个一切太厉害了,那是——一个世界。我想你好,因为你好了,你才会开心。我也因为你,才知道自己应该变得更好,也可以变得更好。我们都有还没有发挥出来的东西。”顾小白望着她“如果我们因为对方,发现自己身上还有更多没有发挥的东西,还有更多的潜力,这不是件好事吗?”
看着眼泪终于
下的莫小闵,顾小白走上去,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好拍戏吧…要好好拍…我可是用脸写的…”
莫小闵哭着笑出来。
站在搭景内,一切准备就绪。旁边工作人员忙碌地奔跑着,莫小闵
着四面八方的灯光抬起头。
自己在乎的人正在不断地奔忙着。
突然,那个之前大发脾气的导演走过去,拦住顾小白。
“这场戏你来拍。”
“啊?”呆呆地看着他,顾小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都是你写的吗?”导演突然狡猾地笑起来“而且你老看,老看,光看怎么行,要上手的嘛。”
原来…他也知道了…
“而且,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吗?”导演望着他“但是你记住啊,剧本再像上次写得像狗屎一样,你就再也不要过来了啊!”顾小白还愣在那里。听说过一句话,当一个人全力以赴想做一件事,那么全世界都会帮他的。顾小白转头看了看周围,每一个人,每一个部门,都在向顾小白做出一个OK的姿势,表示随时可以开拍。
再转过头,莫小闵也静静地望着他。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顾小白终于深深地
了口气,看着导演,点了点头,走到导演椅前,坐下。
监视器的屏幕里,是他不惜一切也要留住的人。
这个人…正在慢慢地,以越来越快的加速度变好。
而自己,也要不断地努力才行啊!
“开拍!”
凝视着监视器许久的顾小白,终于喊出了那一句话。
此刻,摄影棚外,是一个明亮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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