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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果然次,初念便听到了徐若麟回府向司国太和廖氏辞别消息,说是燕京尚有要务,当便离去了。[四*库&书*小说网siksh]司国太看不出什么特别情绪,大约也习惯了这个长孙来去如风。只毕竟,他这一趟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先前说为了徐邦达婚事而特意赶回来,廖氏自然不信,这些都暗地揣测他此次回来目,只是百思不得其解而已。此刻见他忽然又走了,面上自然与平常无二。只傍晚初念司国太那里见着她时,还是能感觉得出她轻松。甚至见到有些郁郁寡果儿时,她还亲自上前安慰了一番,叮嘱宋氏要带着身边丫头好生照料她。

 不止廖氏,初念觉到丈夫徐邦达情绪随了这个异母兄长离去后,明显也好了。此后数,濯锦院里小夫二人处得极是融洽,辰光便平静而过,很便到了二十这一

 六月二十这,俗称朝节,类似夏至。照了金陵当地习俗,家家户户这一天都要吃圆子,祈这一年接下来日子平安团圆。贫家不过是粉清汤煮一锅,富贵人家里,为求主子多吃几口得个赞,厨下自然不惜工本花样繁多。国公府自然也不例外。一早,大厨房里便忙碌了开来,等第一缕朝阳照上还滴着珠树梢头时,厨房里香气氤氲,圆子已做好分盛,分别被送往各个院子里去。

 厨房管事吴婆子知道府中二爷待人向来温厚,出手大方,又正婚燕尔,夫二人好得里调油,有心想讨好进门二,便特意自己拿食盒提了精心做出各圆子送去。被丫头给带进去侧旁一外间里等了片刻后,听见脚步声来,门帘外进来个十五六岁圆脸丫头,认出她是初念身边大丫头尺素,忙起身,指着食盒里碗盏笑道:“咱们府上二爷二婚大喜,今照习俗又要吃圆子,也不晓得二口味如何,我便特意送了好几样过来。有枣泥加桂花、有猪油和芝麻,有玫瑰混豆沙,这些都是甜。若喜咸,也有,这是八味圆子,这是芥菜鲜。”

 尺素看一眼摆得琳琅满目食盒,微微一笑,递过去准备好一串钱,道:“这是二给赏,说嬷嬷费心了。有事便可去了,我替嬷嬷把圆子送过去。”

 主子起居内室,似她这种厨中之人自然不好随便入。吴婆子见赏钱丰厚,讨好之意也已被送到二跟前,道谢过后,便心满意足地去了。

 尺素待婆子去后,看也没看,只叫小丫头们把圆子都拿去分吃了,转身便出了屋子。

 徐邦达这几身子还算利,所以今起得也早,特意要陪初念吃圆子。等见早膳送来,并不见圆子,有些意外,正要开声问送膳丫头,初念已经笑道:“我向来不爱吃糯米圆子。别说吃,有时闻到也会恶心犯呕。二爷今委屈下,也陪我一次,不吃这东西好不好?”

 徐邦达本也不喜食软糯之物,今天不过是想陪初念吃而已。听到她说连闻了也要吐,自然一口应下,道:“那就不吃了。只可惜没了吃圆子彩头。”

 他话音刚落,尺素便端了个甜白瓷小碗过来,放到了桌上,揭开盖,指着汤里浮着两个雪白团子,道:“往年还娘家时,太太为讨彩头,一直用这薯蓣粉馅做了给吃,我今也照着做了两个。里头是玫瑰豆沙馅。二爷和二一人一口,吃了甜甜蜜团团圆圆。”

 徐邦达听尺素话说得好,点头笑道:“药书记载,薯蓣除寒热气,补中益气,久服长肌,聪耳明目,是好东西。托你家二福,我今也尝个鲜。”说罢亲自拿了汤勺,舀了个送到初念嘴里,剩下那个自己吃了。只觉入口即化,香甜无比,不赞不绝口,问还有没有。

 徐邦达是对着娇,吃什么都觉美味。初念却是丝毫不敢放松,就怕他非要吃糯米团子,此刻见他被自己哄了过去。虽说这薯蓣属与糯粉大相径庭,吃了想来应该无碍,但既然沾了圆子边儿,也不敢让他多吃。见他还要,忙摇头道:“就一人一个成一双,才是吉利。”

 徐邦达觉着有理,点头道:“你说得对。那就不吃了。”

 初念笑而不语。

 这个白天终于安然度过。到了晚上时,初念记着前世里他还不巧,夜间又受了凉,两相发作之下,这才一病而去,是警醒,检查门窗,醒着守他身侧,提防他被受冻。熬到天明东方拂晓了,晨曦里见他睡容安静,呼吸平稳,知道这一劫应是避了过去,心头一松,这才觉到疲惫袭来,阖眼睡了过去。

 徐邦达睡足一觉醒来。往常,初念总是比他醒得早。今她却还沉沉睡着。借了窗中透入晨光打量,见她一脸倦容,眼圈处微微泛青,哪里知道她昨夜一夜没睡守着自己?只以为她没睡好而已。既不吵醒她,自己也不起身,只是继续躺她身侧看她睡觉样子,蝶懒莺慵,娇比海棠。静静看了片刻,情不自伸手过去,正要轻触她面颊来个偷香窃玉,忽然想到自己与她成婚已半月,只无论怎么努力,却始终是有心无力。她虽毫无怨艾,每每自己沮丧之时,反倒软语相劝,只不过这样,愈发显得自己无用而已。

 他从有记忆开始,便记得吃药了。十三四岁时,隐隐知道了,自己因先天胎弱,肾气较寻常男子要不足。虽一直吃着各种药,其中自然有补肾调气之味,但始终不大见效。但即便这样,他心中还是存了侥幸,想着等成婚后,应当无大碍。没想到事实却是如此不堪…

 徐邦达好心情渐渐败退了下去,慢慢缩回自己指尖,沮丧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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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外尺素等人见这辰点了,里头人还没动静,怕耽误了请安点,敲门出声。初念被惊醒,睁眼便见窗外天光大亮,知道自己贪睡起晚了,忙要起身时,一只手却被身侧丈夫握住,见他眼睛还闭着,口中低低地道:“今别去了,让丫头过去说一声…”

 婆婆廖氏治家从严。自己嫁过来才半个月,若便贪睡不去那边向祖母婆婆请早安,恐怕不妥。思及此,初念将自己手从他手心里出,道:“二爷你再睡会儿,我去了就回。”说完顾不得他了,起身匆忙洗漱,理好仪容后,不过喝了口水,急急忙忙便往司国太那里去。到了时,果然已经迟了,见人都了,众人仿似正说什么事儿,只差自己一个。

 廖氏果然不喜。只是碍于老太太面子,并未出声,不过略微蹙眉地看着初念。

 初念朝长辈见了礼,解释道:“昨晚睡得晚了些,早上一时不察,这才睡过了点。是初念不是。”

 廖氏嗯了声,道:“下回记着早些。”

 初念应是。一边今跟着二房太太董氏过来一个平还有点体面孙姨娘便出声笑道:“二爷小夫刚成婚,难分难舍了些也是有。这才好,好早早地叫太太见着孙子。”

 廖氏知道儿子房里有毛病,虽极力想下这事儿,只徐家人多嘴杂,如今成婚半个月了,想必私底下也传开了。因此这孙姨娘话此时听来便格外刺耳,看也不看孙姨娘,只瞟了董氏一眼,淡淡道:“老太太跟前还立着一堆小姐呢。这话说,岂不是羞臊了她们。”

 董氏自觉被扫了脸,讪讪笑了下,狠狠看了孙姨娘一眼。

 初念只低着头,当没听到时,座上司国太道:“小二媳妇儿刚来,方才话没听到。我便再说下。刚正说到下月初八给我这老婆子过寿事。照我说,你们有这心意便好,也不是什么逢整寿,到时随便摆两桌,自家人坐一处吃些酒便是了。老大媳妇一向掌家,这事你看着办便是,不耐烦折腾那些烦文缛礼。”

 廖氏应了下来,众人又说了些话,这才纷纷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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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念回房后,徐邦达已经起身,见他神色却有些怏怏。估摸着是和自己早上撇下他事有关。也没提自己去迟了被婆婆甩脸色事,只按捺下子,抚慰了他几句,又提了下月司国太过生日事,一早上都陪着他寸步不离,终于见他恢复了常,言笑晏晏,这才暗暗吁了口气。

 午后徐邦达歇午觉,初念照例躺他外侧。虽因昨夜睡眠不足,此刻觉着疲乏至极,想随他好好睡一觉把精神补回来,额角却阵阵发,久久难以入睡,帐子熬得口都有点透不出气了,干脆悄悄爬了起来,独自坐到梳妆台前,定定望着镜中自己。

 镜中人,云鬓懒堕,眉黛青翠,虽作妇人装扮,一张脸庞却仍带了少女淡淡稚气。只是眉宇间,仿佛又结着一缕似浅还深愁绪。

 初念觉得有些累。从睁开眼再次嫁入徐家到此刻,不过半月,她却像已经过了半年。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司家时生活。那时候,虽也有各种烦恼,但有母亲羽翼庇护,有乖巧弟弟相伴,现想起来,是何等舒心。

 只是,过去终究是过去了,现生活,才是自己真正要去面对一切。

 她伸手出去,对着镜子用力了下脸,朝自己出了个笑。

 好好过下去吧。她对镜中自己说道。比起噩梦一般往事,此刻一切都是弥足珍贵。至少,她已经避开了丧夫厄运。所以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

 身后帐子里忽然发出翻身轻微响动,随即传来丈夫含含糊糊声音:“娇娇…”

 初念知道他睡得半醒时习惯找自己手,忙应了句,起身开帐子再次爬上榻,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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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是七月初八,司国太过生日了。国公府虽没大办筵席,但即便是照先前国太说“到时随便摆两桌,自家人坐一处吃酒”一番准备下来,入夜后,后堂也办了十几桌女宾宴,十分热闹。

 初念母亲王氏也应帖而来。入座后,见女儿光彩照人,同桌一干女宾纷纷注目,又向自己恭贺夸赞,心中自然欢喜得意。

 初念吃了几轮酒,觉着酒意微微上来了,便起身先告退离席。与尺素云屏往濯锦院去,路走一半,云屏说内急憋不住了,晓得近旁角落处有间溷房,让她俩等自己一会儿,提了盏牛角灯笼急匆匆便钻进了侧旁小路。

 初念和尺素没等片刻,忽见云屏飞跑了出来,转眼便到近前。

 “死丫头,平里慢腾腾,此刻见了鬼不成,跑得这么!”尺素笑着道了一句。

 云屏一张脸涨得通红,低了声,对着初念结结巴巴道:“二,里头…三爷和秋蓼…”

 她年纪小些,方才虽依稀看见了是怎么回事,只那话却说不出口,停住了。

 初念立刻明白了过来。

 秋蓼是表小姐吴梦儿身边大丫头,年纪十七,比徐邦瑞还大些。相貌娇媚,一双眼如两汪水,身段也好,平里走过时,勾了不少徐家下人目光。三爷徐邦瑞本就是个风人物,这样两个人,搭到了一处,也不算什么奇事。唯一没想到是,会这里被云屏撞破。

 “你被他们瞧见了没?”

 初念低声问道。

 云屏摇头,着气道:“他们…搂得正紧,应当没留意到我…”

 初念立刻道:“走吧,就当没看到这事,跟谁也不要提就是。”

 云屏瞧着似哭了出来,急忙点头。跟着初念和尺素匆匆离去。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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