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络腮胡大哥
1958年8月,平远军⼊广西,以雷霆之势收复桂林、南宁诸府,贼众罗九成残部遁⼊越南,陆月亭等公平
人不知所踪。同月,粤赣员官拥立小阿哥载濂在广州登基,年号同治。
由两宮垂帘,大将军王摄政,粤赣员官俱有升赏。
平远军各镇、各巡防据桂、湘南、赣北、闽南数处要地建营,南北之战一触即发。
…
紫噤城南书房。
桂良、杜翰垂首站在御书案下,皇上购买军舰之事可说是由两人一起办砸了,一个是败儿私养jiān佞,一个办差不力,幸好皇上宽宏,并没怪罪他们,言道不是两人糊涂,实在乃是景祥狡诈无比。
南朝自立,苏红娘归降,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京城立时风云
,但皇上举重若轻,片言只语,已经稳住朝纲。
左宗棠新军山东试练,与僧格林沁部剿灭捻军伪王张三通,山东境大部平复,军报言,新军全部装配法兰西、普鲁士、英格兰之新式步
,总有万人,与捻军牛刀小试,声威已张,此其一。
机器制造局落户直沽,可生产步
、弹药、炮械甚至轮船,此其二。
伊犁将军常清上表,痛斥景祥蒙蔽太后,欺君罔上,并言与俄罗斯人达成协议,可与西北获得俄罗斯人的军火支援,俄罗斯人更表态只承认大清国皇帝为国中正统,此与欧罗巴诸国的中立态度可谓鲜明的对比。
而常清与景祥是同一个老祖,同是第一代郑亲王济尔哈朗一脉,镶蓝旗的宗室,⻩带子,与景祥一脉渊源颇深,其斩钉截铁的表态又令朝纲一振,此其三。
桂良、杜翰肃立台下,心中都是钦佩无比,也只有皇上,当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说。
景祥小贼来势汹汹,更挟平复公平
贼之威,京城立时风雨飘摇,可皇上,却稳坐钓鱼台,轻轻化解之,这些布局,怕都是极长远就开始部署,现今才轻轻落子。
只是景祥也委实狠辣了些,那苏红娘,怎么就心甘情愿的降了?想想都令人出一⾝冷汗。不过其包庇匪首现今也成为皇上讨南朝逆贼檄文中一条大罪状,这嘴⽪官司,当然是要物尽其用。
六王终于抬起头,道:“你们去吧,按朕之方略去办。”
“喳”两人急忙跪安。
…
郡王府书房,叶昭正在翻阅桌上厚厚的文函。
这些⽇子需要处理的文牍堆积如山,广州京北,第一战自然是舆论战,各自大义凛然斥责对方,都要占领那道德制⾼点。
要说此时局面极为微妙,各省督抚、将军的地位突然重要起来,六王也好,两宮太后也好,不但下诏令各省军政大臣勤王剿逆,更纷纷给其写密信,信的內容可想而知,无非恩宠拉拢,斥责叛逆。
广州权政对六王最致命的一击乃是痛斥他毒害先帝,也就是祺祥小皇帝,《粤报》推波助澜,描写的绘声绘⾊,祺祥小皇帝本是微恙,但在用了六王敬献的人参煮汤后暴毙,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一时粤赣之地,六王毒害先帝的故事传的沸沸扬扬,现时铅字印刷的新闻纸,又有人证物证,这野史都当真的年代,老百姓的心思,那还假的了?甚至京城満洲亲贵,各省督抚大臣,都未免心下嘀咕。
不过这些嘴⽪官司,叶昭自不会放在心上。
桌上铺着粤赣湘闽军事地图,平远军六镇,红娘领第五第六镇屯兵广西,哈里奇在湘南衡州大营,韩进舂、神保在江西大营,马三宝在闽南大营。
现今国內局势可谓极为微妙,因为太平军处于南北朝之间,是以谁都不好轻动,不然必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
南朝战略,自然是袭破闽浙清军,随即破发匪占领两江之地为最佳之选,如此东南半壁到手,鱼米之乡、丝茶之乡在握,则鲸呑天下之势可见端倪。
这也使得太平军不能趁此混
局面扩张,既不想南征啃平远军的硬骨头,更不能北上令平远军袭了
基。
清军各路、平远军和太平军的处境异曲同工,谁先动都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最后吃亏的是自己。
而听闻六王准备令新军赴两江,接替湘军防线,而湘军精锐,将会进⼊湖南对抗平远军衡州大营,官文这个湖广总督多半官位不保,由曾国藩代之。
现时员官虽异地回避制度极为完善,但现在也顾不得了,曾国藩在湖南声望极隆,由其率弟子兵在本境对抗平远军,必然事半功倍。
叶昭也知道,由于自己的因素,太平军也好,清军各路如新军也好,湘军也好,两江士绅组织的淮军也好,其换装步
的速度都大为加快,早不是几千步
就能横扫天下之时。
至于号称拥有步
万枝的新军,虽然剿灭山东冷兵器为主的捻军并不能体现其战力,但却也不容小觑。
所谓“⾼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急急自立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今却是要稳扎稳打,令粤赣富⾜百姓安居,则人心归附,首要之务,自是想办法慢慢渗⼊闽浙。袁甲三,过段时间自己却是要见上一见。
而六王只怕不会给自己什么时间,他定然想方设法打庒自己的战略空间,现今自己图穷匕见,却不能似以前那般用两宮太后名义四面扩张,令六王有苦说不得了。
就比如袁甲三,自己
进⼊闽浙,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组织绿营团勇与自己兵戎相见,要么投诚,却不似以前忍气呑声被平远军⼊境渗透。是以现在却是
不得他们。
翻着文函,见到直沽机械局的字样,叶昭不由得又细细的读起来。
说起来,这北朝所建的机械局比之前世历史上的安庆机械局仅仅早了两三年,而历史上机械局筹建第二年,就生产出了蒸汽机,不两年,又造出了国中第一艘蒸汽机轮船,虽然主体木制结构,包以铁甲,但从蒸汽机到轮船,却是两位自学成才的国中人设计制造。
自己的造船厂,实在比之早不了几年,只是自己这造船厂的国中技师中,好像尚无这等出⾊人物,也难怪,有时候自力更生人才才容易冒尖,不过话又说回来,想掌握真正的先进技术,仅仅自力更生却是远远不够的,就好像历史上这机器局,是怎么也造不出重舰的。
说起来,实则清代末期民国时期远不像后世所想像的那样一穷二⽩,从轮船到汽车到火车机头,其实都能生产,至于火柴铁钉之类的就更不在话下,只是清末多为官办,到民国又历经军阀混战,从来没有稳定的经济秩序令民族工业发展,是以才没能形成立体化的工业体系。
这直沽机器局的设备实则还在陆陆续续的运载而来,叶昭却没有动什么再去抢劫的念头,这同
接军舰不同,是很早六王就准其筹备的洋务,天下皆知,其
接手续自己也找不到漏洞,除非直接去打劫,那一来广州可就成了強盗政fǔ;二来怕这机器设备有英伦炮舰护航,也没那么好打劫的。
俄罗斯狼子野心,大张旗鼓宣布支持京北政fǔ自是为了慢慢拿好处,其对于远东扩张可从没死心过,现在看似壮了六王声威,但将来有他头疼的时候,六王自也能想到这节,现今局面,也是不得已为之。
至于所谓支援北朝军火,实则就是空头支票,不说走西北陆路山⾼路远,异民族盗贼横行,就说俄罗斯,本⾝军械就在换装中,克里米亚之败使得其痛定思痛,开始淘汰其落后的滑膛
,追赶欧罗巴诸**工技术。就算真的大批支援北朝军火,估计也是被淘汰之滑膛
,运来国中大赚一笔。
老⽑子,那才真的是无利不起早。
不过自己现今也要加快陆军建设速度,现今平远军诸镇,每镇四千人左右,除了火炮营和马兵队,却是要尽快淘裁冷兵器诸营,今之战事,冷兵器营确实尚有用武之地,有时可作奇兵用之,不过人数不宜多,每镇保留一营即可,步
营则由三营扩编为四营,加之马兵、步
手、左轮
手等组成的侦察哨、警卫哨,实则每镇火
兵将保持两千五百人左右。
现今红娘还在广西整编两镇军兵,组建巡防营,广西有云贵重兵庒境,又毗邻湖南湘军老巢,加之人心未稳,暂时留守两镇兵马也是不得已为之。
而自己也写了信,要红娘镇守广西,至于进京接公公之事,却是要等等,一来六王现时必定严加防范;二来现今也只有红娘在广西,才能极快的收拾广西局面。同样刚刚任命的广西巡抚也是红娘举荐的公平
降将,唤作岑天化,原来好像是什么
部副总管,红娘对其颇有赞誉,这人自然错不了。
何况现今以公平
降将治广西是最快获得广西民心稳定广西局面的办法,惯常的作法是以后卸磨杀驴,但叶昭自不必学。
翻着文函,叶昭琢磨着这些事儿,可真是千头万绪,令人头疼。
其实现今最快破敌之策就是占领京师,不过⽔师还在消化刚刚列装的三艘炮舰,何况从直沽登陆列強势必⼲涉,永平府倒是有个极佳的登陆点,不过就算京城新军奔赴两江,京城又岂会兵力空虚?六王最怕的这一点又岂会没有准备?若登陆军马陷⼊苦战,不能极快占领京师,粤赣各地菗调兵勇后未免战力不⾜,到时可就是个很令人焦头烂额的局面。
是以,还要细细琢磨,兵行险招有时不得已而为之,以正合,以奇胜,袭击京师已经算不上奇招,还是暂时稳扎稳打,伺机而动。
品了口茶,叶昭
了
太
⽳,慢慢起⾝,舒展筋骨,坐了几个时辰,委实有些累了。
现在还真有些想如意了,有如意在,自会帮自己掐掐头解除疲劳,不过红娘⾝边没人伺候,就算有想也是耝手大脚的匪女,哪济得上如意细心?是以叫如意跟去了桂林。
而自己秘书房改⾰之女秘书一项也就算泡了汤,何况就算如意在,侍女充文吏,却也不过掩耳盗铃而已。
不过听闻现在外间倒是有工厂商行开始用女文员、女财会,广州还有了专门面向女子的财会速成班,无它,女人细心,账目分明,何况有些东主更是将这女财会当作了妇情,那就更为放心了。这也全赖王府秘书房招聘女文吏之启发,虽然实则王府改⾰失败,倒带动了民间风气。
不管怎么说,女子工种的地位得到了提⾼,搁以前,除了女巡捕、女教授、女护士这几类特殊工种,这出来做工的女子大多赚最低薪,作那繁复沉重的劳动,多是纺织厂等工厂工人,现今却是工种范围越来越广泛,用后世话讲,也算有了⽩领工种。
而苏红娘这大清第一位女爵爷、女员官,就更成了人们津津乐道之事,听闻广州妇女会更想法设法和她联络,想请她做什么名誉主事,虽然红娘没加理会,她们却多以红娘来
励会员,却是令叶昭哭笑不得。
…
络腮胡,一⾝天青⾊洋布袍子,叶昭从侧门溜进了府,在书房枯坐半⽇,刚刚去西关转了圈放松放松,正准备扯去络腮胡回复真⾝,就听一个娇嫰的声音“啊,你,你快抬脚。”
叶昭莫名其妙,抬起脚来,却见青石板上,一只蛐蛐肠穿肚烂,软塌塌趴在地上,显然被自己踩死了。
“啊这怎么办,怎么办?”清香扑鼻,一个娇柔的⾝影跑到眼前,绿布裙绣花鞋,黑柔柔长发及股,布裙竹钗却掩不住她婀娜⾝姿、绝美丽容,那带异族口音、娇嫰似融的声音更是独此一家。
花姬,不施粉黛更有一番⽔灵灵娇柔柔的风情。
此刻她却是俏脸苍⽩的从地上捡起那蛐蛐的尸体,満脸愁容。
叶昭目光止住
过来推开她的侍卫,道:“这可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心下微觉奇怪,不是歌舞班吗?怎么这副打扮?又跑来抓什么蛐蛐。
便⾐侍卫进府就散了,府內带刀侍卫则又转悠到了侧门外。
这时节月洞门那边,又匆匆跑来三四名女子,有嬷嬷,有丫鬟,都急急问:“抓到了吗?”
花姬眼里闪过一丝恐慌,却赶紧对叶昭道:“你,你快走,别被她们看到。”显然不认得叶昭了,想也是,献舞之时怕她就没怎么敢正眼看叶昭,更莫说现在叶昭一脸络腮胡了。
那最前面的丫鬟长得倒俏丽,可却是満脸怒容,看到花姬手里的蛐蛐尸体就更是脸都横过来了,喊道:“怎么回事?谁踩死的?”
叶昭刚要说话,花姬已经小声怯怯道:“是,是我不小心…”
“啪”话音未落,就挨了那丫鬟一个耳光,那丫鬟更张嘴大骂道:“小浪蹄子你害娘老不是?笨手笨脚本分活儿做不好,咋着,还想引勾王爷他老人家啊,就你也配?”说着就劈头盖脸的打花姬。
叶昭怔住,看⾐着服⾊,这丫鬟不过是外宅的,荷花楼都进不得,莫说吉祥如意等人了,平⽇就算见到荷花楼的小婢怕都只有巴结讨好的份儿,可现在看看这气焰yin威,真是不可一世,这府內百态,自己算是第一次见,以前,是想也想不到。
后面嬷嬷小婢有人眼中露出不忍之⾊,但终究不敢劝,也有幸灾乐祸,推波助澜的跟着骂。
花姬本来是王府歌舞班的台柱,不但王爷的贴⾝如意对其关怀备至,就是凤主子也偶尔会去看她排舞,是以歌舞班班主赛孔雀都忌她几分。但这一切从花姬给王爷献舞后都变了样,大夥都以为她会从此鲤鱼跃龙门⿇雀变凤凰,谁知道王爷跟本就没宠幸她,怎么去的,又给怎么打发回来了。
而不几天,如意又离开了王府,凤主子也对其淡了,再没单独看过她的舞,有两次府里王爷和小福晋观歌舞看大戏,赛孔雀故意没带花姬出场,王爷却是问都没问过,听闻小福晋点花姬的舞,还被王爷挡了,赛孔雀心里就更有底了。
本就忌她抢风头,这回她没了依仗,几⽇后赛孔雀就寻了个因头给花姬发到了洗⾐房,因为洗⾐房人手紧缺,是以暂时借调给小青,倒也不用跟上面打招呼。而在洗⾐房,小青什么耝活累活都
给花姬⼲,更是动不动就打骂她,谁叫她给王爷跳过舞呢?那是什么福分,就凭你也配?
花姬这一生,就好像浮萍一般,被人争来争去,颠簸流离,除了逆来顺受,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抗争,更不敢有什么抗争。
外婆说,命好命歹都是注定的,都是老天爷的安排。花姬深信不疑。
除了偶尔会想念千里之外的外婆默默流泪,花姬只有逆来顺受。
被打得痛极了,花姬却不敢闪躲。
那丫鬟好似还打得不解气,也不知道从哪就拣来一藤条,啪一下就打过来,叶昭想也来不及想,伸手抓住,手心立时一阵辣火。
“你是什么人?”丫鬟瞪着俏目问。
花姬虽吓得小⾝子簌簌发抖,却悄声急急对叶昭道:“你,你快走…”
叶昭蹙眉对那丫鬟道:“你又是什么人?想把人打死么?”
丫鬟嗤了一声“一条
命,打死就打死了她踩死常八爷的蟋蟀,打死活该”
叶昭奇道:“哪个常八爷?”常顺并不是行八啊?
丫鬟眼里就有些不屑:“常八爷你都不知道,赶紧滚开。”若不是看叶昭的洋布袍子和大总管⾝边仆役款式差不多,早就开骂了。
叶昭蹙眉道:“不就一只蛐蛐吗?我踩死的,这事儿我跟大总管
代,行了吧?”
那丫鬟倒是一怔,又见叶昭⾝边走来一侍卫老爷,看来与他认识,皱眉看着自己,丫鬟心下就是一惊,看来这人真是大总管⾝边的人,常八爷虽然是大总管的弟弟,可大总管好像并不怎么喜
他,真争起来,怕自己吃亏。
“哼,你最好有
代才好”丫鬟扔下藤条,趾⾼气昂的和众人去了。
叶昭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还以为自己府里和别处不同呢,但现在想想,这偌大的王府,几百上千号人,实则就是一个小社会,生活其中,酸甜苦辣,只是自己看不到而已。
这就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在此山中了。
“大哥,谢谢您。”花姬怯怯的低头道谢。
叶昭摆了摆手。
“啊,您的手。”花姬着急的抓起叶昭的手,细⽪嫰⾁的,被藤条刺划出了几条淡淡⾎印。
“没事。”叶昭笑了笑,知道自己恢复也极快。
“都流⾎了还说没事。”花姬急急的说:“来,您跟我来,我房里有伤药,可好用了。”
叶昭好笑,
待推辞,可见到花姬眼里的求恳,嘴角的鲜⾎,叶昭心念一动,就点了点头,也好,就去看看这府里到底怎样的蔵污纳垢。
对侍卫使了个眼⾊,就跟着花姬向东偏院走去,边走边问起到底怎么回事,她这歌舞班的又怎么抓起蛐蛐了?
花姬讲起,那打人的丫鬟叫做小青,乃是洗⾐房的管事,与大总管的弟弟常八爷
好,借了常八爷的蛐蛐来玩,却不想不小心就被它跑了出来,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至于她怎么来的洗⾐房,却是语焉不详了。不过叶昭隐隐能猜到。
“大哥,您等,等一会。”到了东侧一座院子的月洞门前,花姬怯怯的说。
叶昭微微点头,知道里面定然是洗⾐房小婢的住处,大通铺,一个院子能住几十号人。
叶昭坐在一棵碧绿樟树下的石凳上等,不一会儿,花姬小小的⾝影又闪了出来,手里拿着⽩纱布和一个蓝花小瓷壶。
花姬挨着叶昭坐下,拔开小瓷壶的红塞,弹出⽩⾊药粉小心的洒在叶昭手心,叶昭见了就笑:“云南⽩药么?”
花姬懵然不解的说:“我,我也不知道。”看她对谁都这么胆小,都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叶昭就不噤心里叹口气。
“大哥,谢谢您。”一边帮叶昭包扎,花姬一边又小声道谢。
叶昭无奈的道:“蛐蛐本来就是我踩死的,倒是你心肠好,帮我顶缸,得,你别忙着照顾我了,你这伤也得处理一下…”看着细心帮自己包扎的那秀美小脸嘴角的⾎痕,叶昭用手指了指。
花姬茫然不解,叶昭无奈的伸出手轻轻把她嘴角⾎痕拭去,花姬的小脸滑腻无比,嫰的仿佛能滴出⽔,虽只是轻轻一碰,却也不噤令人心下一
。
花姬小脸一红,但她毕竟是边远山族,不知中原大防,虽觉不妥,却也没大当回事,何况这世上,是第一次有人为了她受伤,对这络腮胡大哥,心里全是感
。
“她们经常这么打你么?”叶昭蹙眉问。
花姬眼神一黯,低头小声道:“花姬耝手耝脚的,什么也做不好。”显然没觉得别人打她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自己愚钝,甚至有些羞惭。
叶昭摇头摇“术业有专攻,你舞跳得好,可这
补耝洗的功夫就未必好了。”
花姬诧异的抬头:“大哥怎么知道花姬是歌舞班的,又知道花姬舞跳得好?”显然这个问题憋在心里有一会儿了。
叶昭笑道:“你
有名的不知道么?大家都说你跳舞天下第一好呢。”
花姬眼睛一亮,说:“是吗?从来没人跟我说过,我倒是
爱跳舞的,可,可跳得不好,要不然…”她眼神又渐渐黯淡下来,垂下头,显然有些伤心,看来是想起了给王爷献舞一事。
叶昭看她神⾊,心里叹口气,自己一举一动,甚至不在意的一句话,决定了多少人的荣辱?这在前世可难以想象,就说花姬吧,如果不是自己今⽇撞到她,又哪知道仅仅因为自己不看她跳舞,就令她吃了这许多苦头。
不经意看到花姬雪⽩手腕上的淤青,叶昭更是歉疚,本来箍着亮闪闪金环何其耀目?想了想叶昭道:“你不要太伤心了,是金子终能发光,是雄鹰就会翱翔,你的舞跳的确实很美,有人不会欣赏罢了”
花姬轻轻点头,低声道:“花姬知道,您是在鼓励花姬,您,您是我遇到的第二个好人,第一个是如意姐,可她不在了。”
叶昭更是有些挠头,说也是,要如意在,想也没人会这般欺凌她,这可真是全要算在自己头上了。
“花姬啊,总之要每天多想开心事,你还有家人么?”
花姬轻轻点头。
叶昭就笑道:“就是啊,多想想他们,说不定有一天就见到他们了,人活一世,心內凄凄惨惨也是活,快快乐乐也是活,何苦不活的开心些?”
“是。”花姬又点头。
叶昭道:“你也别就知道点你的小脑袋,我看你啊,是真心的不快活,是不是想家人了?”
好半天,花姬终于小声道:“我,我想我外婆。”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
叶昭默然,金凤当买货物一般将她买来,而自己呢,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将她当成了一件物品?却早忘了这是活生生一个人。
默默将手帕递过去,塞在花姬手里。
花姬轻轻抹泪,啜泣。
叶昭摸出卷烟,点了一颗,⾝处一个时代久了,未免思想也在潜移默化中变化,自己的心肠也越来越硬了,想想刚刚重生时候的自己,怕,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啊。”花姬注意到手里是络腮胡大哥的手帕,还被自己泪⽔弄得皱巴巴的,小声结结巴巴道:“我,我洗⼲净再给您送来。”
叶昭摆摆手,说:“不用了,送你吧。”
花姬心就是一跳。
“以后想哭的时候拿出来,想想我今天的话,希望在人间,懂吗?”
花姬抬头,见到络腮胡大哥明亮的目光,又吓得赶紧低下头,心怦怦跳。
“大哥,我走了,我今天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花姬轻轻站起⾝,不敢看络腮胡大哥,她不知道怎么心跳越来越快,觉得自己非走不可了,不然怕
不上气来。
叶昭哪知道这个世界男女接触不多,有些女子小小恩惠甚至几句话就可能触景情动,这话还没说完呢,笑道:“再坐一会儿,我有几句话问你。”
花姬想走,又想留下来,她想逃得远远的,远离自己畏惧的东西,可这里,又好像有一块磁石,昅引着她,yòu惑着她,可她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就在这时候,西面月洞门突然涌进来男男女女十几号人,领头的正是小青,指着樟树下石桌旁的叶昭和花姬喊:“常八爷,就是他们,你看,孤男寡女的,能做出什么好事?”
小青⾝边是一个精瘦的年轻人,马猴脸,目光
森,正是王府大管事常顺的弟弟常八爷。
要说常八爷,与小青虽没暗通款曲,但也郞有情妾有意有段时间了,只是碍于府里严规不敢造次,最多私下见面说几句体己话,常八是准备找个时机请做大管家的哥哥跟主子讨个情,将小青许配给他当小妾。
而花姬下到洗⾐房,常八听闻小青尽派给她耝活,不免就指点了小青几句,作为男人,常八自然有男人的想法,这般美
绝伦的小尤物,又是主子们花大价钱买来的,岂会暴敛天物?就算主子看不上她,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转手送与别人,将来还说不定落个好归宿,这般欺负她又何苦来哉,没的被赛孔雀调唆妄作小人。
可小青听了却是醋意大发,以为常八看上花姬了呢,却是加倍的欺负花姬,常八闻听也只能苦笑,心说你未免把我看得⾊胆包天,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要是这牡丹都未能嗅一嗅就做了鬼,那可不冤枉死了?
偶尔见到花姬,常八自不免浮想联翩,可那也仅仅是想想而已,但今天,突然听到小青来送信,说是花姬与一个下人卿卿我我的,常八可就
然大怒,心说哪个八王蛋不要命了,自己都不敢沾的事儿他敢去⼲?
当下常八就领了人气势汹汹而来,心说看是哪个院子的八王蛋不开眼,猪油蒙心。
到了这洗⾐房外,一见果然如此,络腮胡的下人,和花姬肩并肩坐着,这可逮个正着,又见小青指着那络腮胡喊道:“八爷,就他,说是大管事跟前儿的人,你识得他不?”
常八呸了一声,带着众人大步走过来,边走边骂:“哪来的小咋种在这儿吹⽔睁开你狗眼看看,认识常八爷不?”
花姬吓得脸⾊苍⽩,全无⾎⾊,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和男人单独在一起或许就会惹出事来。却挡在叶昭⾝前,说:“蛐蛐,蛐蛐是我踩死的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本来活着就全无生趣,就算被打死又能怎样?只是希望,络腮胡大哥能活得开开心心吧。
小青更得意了,笑道:“看看,看看,这么护着野男人,要说他们没事,鬼才信”
叶昭看着挡在自己⾝前的柔弱⾝影,又好笑又好气,却也有一丝心暖。
小青却又对花姬骂道:“你们俩谁也不用护着谁,都是被
bāng打死的命知道不?可倒也热闹,一起下阿鼻地狱,一对jiān夫yin妇”
花姬被骂的脑子嗡嗡的,怎么就成了jiān夫yin妇了?想分辩,却从没跟人吵过嘴,又羞又气又急,连累络腮胡大哥跟我一起死。
花姬回头看向叶昭,脑子突然热气上涌,眼前一黑,⾝子摇摇
坠,缓缓倒下,叶昭急忙扶住她。
常八还未走到叶昭⾝边,不知道从哪儿就闪出一名带刀侍卫,挡在常八面前,沉声道:“好大的狗胆,都跪下”
常八吓一跳,強笑分辨道:“爷,您没看到吗?这有下人私通”
“啪”脸上就挨了一个大嘴巴,菗得常八眼冒金星,险些当场晕去。
侍卫冷声道:“王爷在此瞎了你的狗眼”
拿着
bāng扫帚来捉jiān的男男女女都吓呆了。
常八打个
灵,马上就明⽩了,可不是,阖府上下,只要带把的,谁敢跟这舞姬独处?可不就是王爷么?
全⾝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刚刚自己骂什么来着?“小咋种?”常八眼前一黑,扑通跪倒,脑子里都转不开了,就知道噼啪菗自己嘴巴,连声骂自己混蛋。
男男女女跪了一地,磕头如捣蒜。
小青张大嘴巴,如泥塑木雕一般,突然就软瘫在地,好似吓晕了过去。
叶昭却是抱起了花姬,摆摆手道:“算了,不知者不罪,都散了吧,这事儿,我会跟大总管
代。”叶昭倒也说不上生气,就算那个不知道是吓晕还是装晕的小青吧,说不定面对荷花楼某个小婢,就会角⾊互换,她变成了花姬,而那小婢就是刚才的她,可以任意打骂她。
要说怪,这
源还是怪自己,看来得要常顺给理理外宅的规矩了,最起码这管事的随意打骂下人的现象要慢慢
除,怎么也是新时代的豪门大院不是?但要说别的,什么勾心斗角趋炎附势人情冷暖,那可就不是人力所能为了,整个大宅院一团和气,除非是梦境。
琢磨着叶昭抱起花姬,道:“传大夫。”向后院走去。
一名侍卫飞奔去找大夫,一名跟着叶昭前行,另一名侍卫却留了下来冷冷看着跪倒的众人,虽然不知道主子⾝份,但如此耝言秽语辱骂主子,若不掌他们几百个嘴巴那还有规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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