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皇上吉祥
叶昭倒也没想到,上午刚刚跟苏红娘⾼谈阔论了一番之后,回府就被亲王召进暖凤阁,却是有了信儿,咸丰爷要见一见这位通晓西洋虚实的宗室弟子。
“通晓西洋虚实”自是亲王胡
帮儿子在皇上面前吹了大气,本来想为儿子谋个散秩大臣的差事,却不想咸丰帝当了真。
郑亲王自然担心儿子在皇上面前露了怯,好一通的嘱咐,福晋更是抓着叶昭的手直落泪,就怕儿子一个应对不周犯了天家的忌讳,当着叶昭就埋怨起亲王的不是,儿子平平安安做富贵王爷不好么?偏要去那令人心惊胆颤的地儿伺候人。
说到后来亲王火了,拍桌子骂了声“不可理喻”拂袖而去,叶昭只得劝慰⺟亲,更知道⺟亲担心什么,心说我这顶纨绔的帽子什么时候才能摘下去呢。
…
叶昭在襁褓之时就被赏了三品顶戴,十六岁时又被赏头品顶戴,只是极少穿朝服,现今穿起五爪九蟒的蟒服,挂了朝珠,冠上红宝石顶珠的红缨官帽,穿戴起来,倒是英
威风的很。
在乾清宮南书房跟亲王一起,打马蹄袖规规矩矩给咸丰帝磕头请安,堂內檀香阵阵,皇家气派,眼角瞅着,満屋子仿佛都
溢着金⾊光晕。
“给王爷看座。”清朗的声音,倒是给了亲王几分面子,毕竟是道光爷驾崩时的顾命。而按照规矩,叶昭只能一直跪在地上作答,浑不似影视作品里皇上接见臣子时的情形。
但叶昭还是忍不住好奇,眼角余光偷偷瞥去,却见软榻之上,端坐着一位削瘦的年轻人,人倒是俊秀,可是面⾊青⽩,隐隐有些斑点,乃是他少年时出天花所留,这就是“智识远不及六阿哥,却已孺慕之诚打动道光帝”得继大统的咸丰了。
“前儿几⽇才见了你,还说呢,我宗室弟子怎就不能出个周培公?怎么就骑
文艺样样不能了呢?”
郑亲王脸⾊阵红阵⽩,也不好揷嘴。
叶昭只好一个劲儿磕头:“奴才该死,奴才不争气!有负圣恩,罪该万死!”心里苦笑,这个下马威是怎么都免不了的。
咸丰语气就缓和下来:“看你的折子,有几句话倒也合朕的心意,我泱泱天朝,总不会怕了几个不识礼数的蛮子,这蛮子和蛮子,还打着架呢?”
叶昭又磕了一个头,说道:“回主子话,奴才的老师在港香岛住过几年,倒是清楚那边的事儿…”叶昭就字斟字酌的将现今英法美俄等国形势讲述了一遍,当然,政治制度、工商业体制、
发展的蜘蛛网般的铁路,开始横贯大洋架设的电报等等等等,那是提也不要提的,甚至已经被国人见识过的巨炮船舰犀利火器,叶昭也只是简单说了两句。
这时节就算说购置火器,那都显得不合时宜。从主剿派咸丰帝开始,一⼲王公大臣对西洋诸国都极为強硬,更不认为输掉了十年前的战争。学习蛮夷?只怕说出来能被唾
星子噴死。
尽管如此,这番话倒也说了有半个多时辰,期间咸丰揷嘴问了几句,虽有的话问得可笑,叶昭还是顺着他的意解答,是以才听得咸丰连连点头。
“想不到,想不到,原来蛮子那儿也
的很,以前怎么就没有明⽩人讲与朕听呢。”咸丰说着话,揭开了茶盖。
叶昭忙道:“皇上宽政爱民,周行天下,四方蛮夷臣服乃是早晚的事儿。”该说⾁⿇话儿的时候,只管灌
汤,越⾁⿇越好。
咸丰轻轻饮了口茶,慢条斯理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总不能老在家里晃悠,说说吧,想去哪个衙门口儿当差?”
叶昭忙又磕头,一副感
涕零的样子:“谢主子恩典,奴才全凭主子吩咐,若说奴才的志向,自然是上场战杀长⽑,保主子江山永固。”若说叶昭心里,自是希望东北解噤,去东北练兵和老⽑子争长短。但一来没有
基,现在就算去了又能有什么作为?靠一腔热⾎就能阻止老⽑子东进么?二来皇上开口问你,你就更不能透露自己的心事。
咸丰倒是没想到叶昭会这样说,呆了下,轻轻叹口气“倒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识大体,我一直就盼着有个満洲弟子说的,却不想被你说了出来,咱们満人的江山,总不能一直依仗外人。”
叶昭伏地,静静听着咸丰感慨。⽇后曾国藩、李鸿章等汉人重臣的崛起,实在是因为満洲亲贵无人可用,八旗兵更在同太平军的较量中露了底,已经腐化到不堪一击。而从大清⼊关起,实则満洲宗室才一直是真正统治这片土地的主人,汉臣官做的再大,在宗室贵族眼里,也不过是走狗而已。
“既然你通晓洋务,不能荒废了,这样吧,你走一趟海上,传谕给各方蛮夷,将关税之事办一办。”
咸丰说的风轻云淡,叶昭却差点一口气被噎死,也不怕风大闪了⾆头?什么?传谕给各方蛮夷?把关税的事办一办?这各路蛮夷有一个将咱的圣喻当回事的吗?
叶昭懂咸丰的意思,小刀会作
,刚刚攻克了海上县城,江海关监督吴健彰逃⼊租界设立临时海关,可各国商人却是鸟都不鸟你,临时海关形同虚设,而海上关税收⼊可是江南大营军饷的主要来源,也就难怪咸丰帝着急上火了。
叶昭其实倒很想去海上走一遭看一看,同各路“蛮夷”接触接触,毕竟现时的西方正是现代文明萌芽阶段,也更接近自己前世的世界,想来和这些蛮夷可能共同话语反而多一些。
可叶昭却不想挂着这个劳什子钦差大臣的名头去海上,有清一代,这钦差大臣是最难做的,大赏大罚,如李鸿章僧格林沁等都曾经作为钦差大臣多次被处罚。
但再怎么不愿意,叶昭也只能一脸感
涕零的磕头谢恩:“皇上栽培,是奴才终生之幸,奴才定不负主子厚望,将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咸丰微微点头:“你这番出去,不要枉费朕的一片苦心。”
…
回去的路上,概因依仗森严,前有顶马香炉开路,后有数骑亲兵戈什哈环伺,亲王和叶昭各坐了一顶轿子,是以叙话不便。
但进了王府东阿斯门,亲王下了轿,就招手叫叶昭过来,低声问:“这趟差不好办吧?”
叶昭却不想他担忧,笑着道:“事在人为,谁说的准儿呢。”
亲王用力捏了捏他肩膀,看样子倒是松了口气。
而过不多久,內廷就传了旨出来,钦命一等奉国将军爱新觉罗·景祥为理办苏松太仓道江海北关事务大臣,赴海上与洋夷
涉。
而只等关防印玺一到,叶昭就要即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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