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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良人
 城,曹府。

 因要随扈的缘故,李氏这边早已收拾妥当。听了初瑜遇险的消息,曹寅也是坐不住。魏黑回府报信后,就跟着七阿哥并十六阿哥在太医院寻来的太医,返程往热河去。

 按照以往规矩,随扈官属是要跟在圣驾后,一⽇三、四十里,到热河要行程小半月。

 初瑜不仅⾝份尊贵,还是曹家长媳,曹家长孙之⺟,是曹家未来的女主人。若是初瑜有碍,也跟塌了半边天一般。

 实是无法相瞒,又怕吓到李氏,曹寅隐下“悬赏刺杀”之事,只说是得了急症,有些凶险。儿子已经使人来信,禀到御前,奏请御医。

 饶是如此,也是唬得李氏神容大变,直念“阿弥陀佛”

 老两口商议过后,决定由李氏带着天佑、恒生兄弟两个先行一步。长生太小,没法带着赶路,就请紫晶帮忙照看。至于长生去不去热河,就等那边有回信再说。

 因曹寅也要随扈出京,家里没有男人当家。曹颂那边,便请十六阿哥同侍卫处的大人打了招呼,同别人换班,留在京里当差。

 在没出事前,李氏原是想要带紫晶、田氏等人一道到热河的,权当出门散心。

 只是既有了初瑜的事儿,谁还有游玩的心情?

 家务事原想托给兆佳氏,但是因兆佳氏对紫晶、田氏等多有微词,李氏怕节外生枝,便叫曹颂与紫晶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去跟曹颐商议。

 曹佳氏出嫁多年。又为⾝份所限。不好经常回娘家。曹颐则是同娘家地往来更亲近些。

 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晚上。刚好淳郡王府福晋打\大阿哥弘曙过来。

 淳王福晋与侧福晋也急着往热河。打听到李氏这边也要起行。便约她同往。

 大家都是为初瑜去地。李氏这边自是没有话说。便约好次⽇一起启程。

 兆佳氏那边已经得了音信。带着静惠急匆匆地赶来。

 “怎么好好地就病了?还要回京请太医?”兆佳氏是急子。见了李氏顾不得那些虚礼。直接开口问道。

 李氏心里也是作一团,让兆佳氏坐下,才回道:“回来报信的匆忙,也没说个清楚。那边王府的王爷下晌已经跟着太医启程热河了,我同那边的两位福晋明早一道往热河。”

 兆佳氏听了,不由直皱眉,拉着李氏的⾐袖道:“嫂子,这颙哥儿是不是同关外犯冲啊?怎么年年出事?颙哥儿媳妇看着像是有福的,这几年也没少遭罪。要不要请个大神,做几场法事,驱驱琊气?”

 说这些话的时候,兆佳氏想到早逝的次子,心里也跟着菗菗着。想到这些,她不觉得是曹颙与关外犯冲,倒是有些怀疑家里的风⽔有问题。

 尤其是东府,原来只说是告老还乡的御史,后来隐隐听说,是因别的事坏了前程。

 想到这里,兆佳氏越\来劲,对李氏道:“我明儿就请人做法,寺里也要舍些灯油,方能显诚信。”

 李氏到底是妇道人家,对于神佛怀着畏惧之心。听了兆佳氏这般讲,她也生出几分盼头,吩咐彩莺从炕柜里捧出给木匣子。

 “明儿天不亮,我就要出城了。这做法事什么的,还要劳烦弟妹。这是一百两银子,弟妹先拿去用,若是不够了,再使人在账上支。”李氏将匣子推倒兆佳氏面前,道。

 兆佳氏虽爱银子,但是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嫂子说的,我也是初瑜的亲婶子。我也出一百两,脸上嫂子的,就死做两个月法事,也⾜够使了。”

 李氏见她如此,少不得又起⾝谢过。

 兆佳氏还等着李氏提家务,却迟迟等不到他开口,就有些坐不住。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嫂子,您同大伯都往热河,这府里家务…”

 “是啊,老爷与我都不在家,怕是还要让二侄子心。”李氏道。

 听是托给了曹颂,兆佳氏便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曹寅回来,夜已深了,兆佳氏便起⾝回府。

 曹寅是晓得实情的,心里也惦记着,叫李氏将家里的药材补品,都寻了出来。

 自打长生落地,都是李氏亲手看护,一⽇没离开过眼前。李氏搂在怀里,好生亲热了一番,亲自哄了睡了,才叫**抱下去。

 曹寅见了,怕她不放心在不行,叫‮二老‬媳妇看长生些⽇子?要不送到三丫头⾝边?”

 李氏摇‮头摇‬惠第一次有喜,哪有精力带孩子;三丫头那边我不是没想过,只是听说亲家太太如今病着,三丫头在侍疾,也不得闲。我已经托给紫晶了,她是妥当人,没人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到底儿是娘的心头⾁,想着要有些⽇子见不着,实是想得慌。”

 曹寅听说是留在紫晶照看,微微一愣晶管家还行,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长生又小了些。”

 “田氏同榕院那边也算半‮客拉‬,不托给紫晶托给哪个?他二婶今儿话里提了,我没敢应。听说她烟瘾越\大了,上个月吃烟吃睡着了,将被褥都烧了,听着都叫人后怕。我劝了她好几遭,让她少吃两口。她说不吃饭想,要是不吃烟,就睡不安稳。⺟亲那边,向来不管闲事的,对家务也儿。”李氏絮絮叨叨地说道。

 曹寅心里,也是随子先去热河的,但是七阿哥已经了,他再这般大张旗鼓

 不晓得康熙会如何看。

 夫两个,又说了几句家常,便安置了。

 因同淳郡王府约的是丑正在西直门汇合,所以次⽇凌晨李氏与曹寅早早便起了。

 葵院那边,紫晶对着菩萨,半宿没有阖眼。虽不晓得初瑜到底是什么急症,但是瞧着李氏与淳郡王府的动静,就使得人心惊⾁跳。

 到了丑时,她将天佑、恒生兄弟唤起来,一边给两个小家伙穿⾐,一边叮嘱他们两个不要淘气,省得让太太心。

 小兄弟两个虽就晓得要出门子的,但是听紫晶这边,也都有些佑仰着小脖子,不解地问道:“姑姑不是也去么?不是说还要看着我们学骑马么?”

 紫晶给他带上帽子,系好马甲上的钮扣姑要看家,先不去了,天佑与弟弟同太太先去。”

 “那小姑姑与左住他们呢?”天佑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看着天佑天真烂漫,恒生也巴着脖瞅着,紫晶心里叹了口气,笑着说道:“许是过些⽇子他们就过去了,你们先去。”

 虽说紫晶没有说明缘由,但是在小孩子最是敏感,已经察觉出气氛不同来。

 小兄弟两个穿好了⾐服,手拉手,看着紫晶不说话。

 紫晶蹲下⾝子,看着天佑与恒生道:“你们都进学了,也是个小男子汉了,冷暖饥饿什么的,要晓得说话,别在路上病了,给大人们添。”

 天佑与恒生听的似懂非懂,但是都点着小脑袋应着。

 “到了热河…”紫晶迟疑了一下了热河,见了⽗⺟,你们也要懂事些,晓得照看妹妹…”

 话未说完,恒生已经拉着紫晶⾐襟,小声道:“姑姑…”

 看着恒生面带担忧的小脸,紫晶才察觉出面上冰凉,忙侧过头,擦拭⼲净。而后,才笑着将两人又看了一便,确实收拾得妥当了,才叫人拿着行李,将他们送到兰院。

 这边已经摆上早点,李氏与曹寅已经用晚饭,正等着孙子们过来。

 见紫晶来了,李氏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她里,就要劳烦姑娘了。”

 紫晶双手接过奴婢当做的,太太路上也要保重,别太劳乏。要是有不舒坦的,大爷与也会心里不安。”

 李氏点点头,看着天佑与恒生用了早点,才同曹寅两个,一手牵了一个出门。

 刚出院门口,就见有人提着灯笼候着,是董素、田氏、怜秋她们几个。妞妞也在,牵着她惜秋的手,不再想平素那样眉开眼笑的。

 “这半夜三更的,怎么都起来了?”李氏摇了‮头摇‬说⼊夏了,夜里风大,还是回去歇着吧。”

 田氏道:“虽说不能随太太过去照看,但是我们心里也惦记。就是不出来送,谁还能睡得着呢。”

 怜秋、惜求姊妹附和着,将一个食盒递给李氏的丫鬟,对李氏道:“这些我们姊妹做的一点吃食,都是按照太太与小爷们的口味做的,给太太与小爷们路上垫饥。”

 李氏听了,颇为感动。

 薰素待她们说完,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双手递给李氏太,这有瓶薄荷油,还是在宮里时后宮的小主赐下的。若是太太不耐车马劳烦,倒出几滴来,抹抹太**,估摸会好些。”

 李氏接过,对众人道:“难为大家伙费心,时辰不早,那我就先出门了。”

 众人簇拥着,送李氏出了二门。

 曹颂夫妇带着曹项、曹頫已经在大门口候着,除了李氏随同淳郡王福晋她们去热河外,曹寅从今⽇起也要随扈出京。

 见曹寅夫妇出来,众人都俯下行礼。

 李氏忙扶住静惠细闪了。也不是外人,不在乎这些虚礼。”

 静惠道:“我们太太原惦记要来送大太太,不想昨晚回去没睡踏实,见了风,便让侄儿媳妇转告大太太,不出来送来。做法事的事儿,还请大太太放心。”

 李氏点头应了,曹寅看着几个侄儿,对曹颂道:“两府就都给你了,多精心些,仔细门户。”说到这里,又对曹项他们两个道:“好生读书,听哥哥的话,不要跟着人鬼混。”

 曹颂他们兄弟们垂手听了,躬⾝应下。

 这边已经有几辆马车在这等了,除了曹寅与李氏的两辆马车,还有两辆给随行的丫鬟婆子用的。

 待曹寅上车,李氏转⾝,叫众人回去,而后带着两个孙儿,上了自己个儿的马车。

 女眷们只送到这里,曹颂兄弟送到大门外,曹颂骑马,送李氏出城,曹项与曹頫两个,则是等马车渐远了,才转⾝回复。

 兄弟两个,都有些忧心忡忡的。

 曹项已经跟哥哥说了半月,但是还没有说通曹颂。曹颂那边咬得紧,想要出仕行,想要以婢做休想。

 左右绿菊是家生子儿,要是曹项执意妄为,那就家法处置了不受规矩的丫头。

 曹项软磨硬泡,曹颂始终不肯松口。曹项这才思虑到自己想的不周到,怕牵连到绿菊⾝上,事情就僵持下来。

 这几⽇,他已经得了准信,过了端午节后,便能从吏部拿文书出京。

 既是兄长这边不允,他就想着请伯⽗做主。但是想到伯⽗子方正,怕是比兄长还要死板,就没有轻举妄动。

 他心里已是

 意,实在不行,就先不提成亲的事,想法子给绿菊先T京后再办亲事。

 这半个月,他心里也是盼着堂兄能早⽇当差回来。

 虽说平素也不亲近,但是想这堂兄与堂嫂两个就是情投意合,才结为夫妇的。要是好生应求,说不定能帮他说几句好话。

 他却是忘记了,堂兄与堂嫂也是“⽗⺟之命,媒妁之言”不到洞房那⽇,是不晓得对方到底是方神圣。

 表嫂甚是贤惠,要是真因急症有个万一,那剩下堂兄一个…侄儿、侄女们也可怜…

 曹頫想得则是另一回事,怨不得世人都是讲究“低门娶妇,⾼门嫁女”果然在理。

 初瑜是曹家媳妇,就算⾝子有恙,好好养着就是,还让婆婆过去侍疾,这叫什么事儿?换做寻常人家的女子,敢耍这样的架子,早就一封休书,递过去了。

 越想越不忿,他低声对曹项道:“四哥,大哥好没道理。伯娘也是奔五十的人了,这又不是十里八里的道。就算病了,也有大夫在,伯娘去了顶什么用。这不是‮腾折‬人么?这算不算‘娶了媳妇忘了娘’?别人还都说他孝顺,有这样的孝顺法儿么?”

 曹项听了,不噤皱眉,止了脚步,对曹頫道:“晓得你自幼同伯娘亲近,但是也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嫂子病得厉害,大伯与伯娘也不会焦急至此。咱们做弟弟,为哥哥嫂子担心还来不及,怎能说风凉话?”

 曹頫听得直吐⾆头,笑着说道:“我不过是说一句,倒招来四哥一对话。是不是国子监都是老头子啊,四哥可是一⽇比一⽇呆了。”

 见曹頫嬉⽪笑脸、浑不知愁的模样,曹项心里真是羡慕。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也十五了,不是孩童。二哥在宮里当差,有的时候不能天天回来,往后家里的事你也尽尽心。”

 曹頫摆摆手跟弟弟说这个,左右上头还有四哥在,还轮得着**心么?我只管上我的学,读我的书,熬到岁数跟着大伯当差去。大伯也是将六十了,⾝边也得有人侍候。大哥是能⼲的,要出人头地。弟弟可没指望有什么大出息,在大伯⾝边做个长随跟班就成。”

 虽说不是同⺟所出,但是他们兄弟年龄相仿,小时候也老在一块儿玩。因此,曹项对这个弟弟很是亲近,也晓得弟弟的心事。

 早先只当他是小孩子的任,才对堂兄心有芥蒂。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他仍是对堂兄有敌意。

 曹项心里,不由有些担心,看着曹頫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曹字来,小五你要记得,大哥是大伯与伯娘爱子,是咱们的堂兄。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曹頫已是听得有些不耐烦,撅嘴道:“四哥真是,我还能做曹家的叛逆不成?谁有心思整⽇里勾心斗角,有那功夫,我多在背两手诗词好不好…”*

 热河,淳王府园子,西院,上房。

 又过去一晚,初瑜还是⾼烧不退。即便不停地烈酒与冰块给她降温,但是用不了多暂功夫,她就又烧起来。

 除了灌参汤与含人参片之外,曹颙还叫人熬了梨汁,口对口地给初瑜喂过两回。

 虽说没有食,味同嚼蜡似的,但是曹颙也开始吃饭,而且吃得的。

 连⽇连夜来的不合眼,他的⾝子已经熬到极致。已经有几次,他险些昏厥。他自己心里警醒,晓得这个时候,自己不能病倒。

 只是,他还是不敢睡。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大夫每次来诊脉脸⾊越来越难看,曹颙的心也悬到嗓子眼。

 到了中午,张义在烧锅庄子取了纯度更⾼的烧酒,曹颙片刻不敢耽搁,又给初瑜细细擦了一遍。

 不晓得是烧过去了,还是酒精起到作用,到了⻩昏时分,初瑜的体温终于慢慢降下来。

 虽说初瑜还没有睁眼眼睛,但是呼昅逐渐平稳,口的伤处也结,没有化脓的迹象。

 曹颙的心里,已经是谢天谢地。

 晚饭时,曹颙一口气吃了三碗,直吃得再也咽不下去,才撂下筷子。

 他心里已经是暗暗祈祷,再也不敢有贪心,再也不敢稀里糊涂的过⽇子。以后,一定做个好人,铺路搭桥,积德行善。

 只求,让眼前这个女子醒来,让他不要孤单一人。

 之前总是无病呻昑,摆出寂寞如斯的模样,装什么犊子?

 有这个女子陪他,不在孤单。

 曹颙就这样坐在边,拉着子的手,看着她的脸。

 到底不是铁打的,连着几夜没睡,他已经是困得不行,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睛。

 夜已深了,屋子里的只燃着一盏灯,\着柔和的光芒。

 着低不可闻的呻昑声,初瑜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灯光下,她的丈夫靠在椅子上,阖了眼,眼角泪光闪现。初瑜顺着丈夫的手往下看,最后落到自己被握着的手上。

 她想要回握丈夫的手,⾝上又没有力气,就动了动小手指,搭在丈夫的手指上,随后就闭上眼睛,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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