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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曹沾
 二月十二,圣驾从汤泉行宮回驻畅舂园。

 关于二月初八曹家那场变故,也有不少人家影影绰绰地听到些消息,却是都不真切。但是朝廷随后的几个旨意,却是使得这种揣测有了方向。

 原本在京城活动的福建巨贾方百魁已经被刑部缉拿,罪名是私通海匪,在京的产业与银钱俱被收没⼊官。罪名要是落实的话,就不只是银钱的问题,怕就是抄家破族免不了的。

 谁不晓得方百魁是九阿哥门下爪牙,如今正是张扬得紧,揽着巨资,掺和到內务府招投标之事。

 这几⽇来,有几位顶不住的商贾,已经是从方百魁手中借贷了数万到数十万不等的银钱。如今,他们却是不敢有丝毫庆幸。

 就算方家进去了,九阿哥会便宜了他们才怪?

 他们畏惧九阿哥之势,不敢不还这笔银子,却是也有人不敢开口要这些银子。

 实际上,这是令人头疼的三角债。

 最冤枉的,就是京城那些大钱庄。

 银钱是方家打着九阿哥的旗号借的,方家进去了,银钱多收没⼊官,钱庄这边却是直跳脚。

 靠山不硬的,只能哭爹骂娘了;有靠山的,则是找各自的主子,商量讨要银子了。

 九阿哥府上,不得消停,开始有人陆续登门要银子了。

 九阿哥气恼,却是也不敢太強硬,只能焦头烂额地应对。

 毕竟没有几分势力,谁能在京城做钱庄生意。不是这个王府,就是那个宗室,其中还有九阿哥⺟族郭络罗氏的产业。

 拢共四、五百万两银子的亏空,九阿哥如何能应对得了?

 他一边气闷,一边寻思如何捞方百魁出来。只有洗刷了方家的罪名。才能保住方家南边的产业,这样‮腾折‬
‮腾折‬,也能将钱庄这边的窟窿补上。

 刑部原是八阿哥主管的,因八阿哥这两年沉寂。\刑部‮员官‬更换了一批。

 如今这些,对于九阿哥,畏惧是畏惧,但是也不敢徇私。原因无它。只因这案子是康熙亲自过问的,谁敢从中动手脚,那不是作死么?

 虽不晓得二月初八,曹家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但是任谁也瞧出来。曹家是同九阿哥“手”了,结果自然是九阿哥惨败。

 九阿哥这些⽇子。使着方百魁在京城一阵搅和,也使得不少人看不过眼。如此一来,倒是有不少人幸灾乐祸。

 自打二月初八以后,曹却是请了病假,闭门不出。

 有上门探视地,也鲜少有人见到曹的庐山真面目,所以真相到底如何,也没几个人晓得九阿哥这边,却是心里有数。已经从阿灵阿那边晓得。曹寅携子进行宮之事。只是之前并没有当回事儿,阿灵阿讲述的也含糊。

 阿灵阿的心里。也是当曹脸上之伤是九阿哥动地手。虽然不好说什么,但是却不赞成九阿哥如此鲁莽。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是老话儿。

 曹皇孙女婿的⾝份且不说。就说他任內务府总管三月就筹集千万两银子,解了皇上燃眉之急,这功劳还未奖赏,脸上就明晃晃地挨了这个,这叫什么事儿?

 要是皇上不为其做主,那不是叫其他臣僚齿冷心寒?

 待九阿哥听得风声,晓得曹在府里“养伤”心知不对,细问阿灵阿时,才晓得另有隐情。

 “混账东西,竟然敢陷害爷!”九阿哥却是暴跳如雷,恨不得立时就往宮里去,寻康熙说个清楚。

 却是被八阿哥给拦住,道:“不管是不是你动的手,曹有伤不假,如今你到了御前,还能占了便宜不成?九弟,方家由他去吧。皇阿玛这是顾及你的脸面,才只拿了方家做法,算是给曹家⽗子一个代。怕过些⽇子,你这边地责罚还要下来。不管怎样,先忍忍。”

 “不对啊,八哥…”九阿哥脸上愤愤:“曹那小‮八王‬羔子,哪里受伤了,可是好好地从我面前溜达过去的…”

 “果真…”八阿哥颇为意外。\

 九阿哥跺脚道:“我还能蒙八哥不成?当时我是气恼得紧,但是⾝上没有带刀与匕,方百魁又是个商人。当时只有善铎⾝边有刀,还沾了他的⾎,我嫌污秽还来不及,怎么会捡起来使?曹的伤,是他自己个儿加的,为了在皇阿玛面前污蔑我!‮八王‬羔子,欺人太甚…我要找皇阿玛说清楚,他们这是欺君之罪…”

 “慢着…”八阿哥再次伸手拦住,皱眉道:“曹寅⽗子向来谨慎,怎么可能会这般授人以柄?或许还有其他隐情,也备不住。毕竟是皇阿玛私下召见,除了小十六,并无他人在场,也不晓得他们⽗子是怎么说的。九弟贸贸然去了,再引起皇阿玛地怒气,却是得不偿失。”

 九阿哥恼得不行,‮劲使‬往椅子里一坐,拍着椅子把手道:“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就受了这口鸟气不成?八哥,这方家要是捞不出来,弟弟我不单单是里子面子都没了,这几百万两银子的窟窿,怕也要落到弟弟⾝上。这几年攒的银子,怕都要吐出来。”

 “破财消灾,皇阿玛那边正缺银子,才会这般看重曹家。九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不是要你等上十年,⽔満则溢,曹家还能老风光不成?”说到这里,八阿哥想了想,道:“我那里还有一笔银子,是年羹尧年前使人送来的,搁着也是搁着,九弟要是手紧,先拿去用。”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至于,还能倾家产不成?不过是想想法子,看看哪里能再划落些银子罢了…”

 曹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情景。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一直张罗给孩子们修建游乐场,却是始终不得空,这几⽇却是正好闲暇,他就将这心事了了。

 选的地址。是花园一角。

 如今已经安置好的有木马、滑梯、跷跷板、秋千、鞍马,还有个单门的⾜球门。\//\秋千与滑梯都是铁的,不过把手处全部抱了厚厚地耝布,就是预防孩子们有个磕碰地。

 原本曹还想要弄单双杠、⾼低杠的,草图给初瑜看过,却引起初瑜地担心。怕孩子们小。淘气起来不晓得轻重,再掉下来,所以那两个就被曹给都否定了。

 实在是地方不够大,要不然,他还真有个修个⾜球场的冲动。想着领着儿子们踢⾜球,也是很惬意之事。

 游乐场建成,不仅天佑、恒生他们几个小小子⾼兴,就是妞妞、香⽟她们两个丫头也喜得紧。尚未建好,就巴巴地对四姐与五儿两个说了。引得她们也过来看。

 几个小小子。开始踢球了。

 妞妞则招呼几个小姑娘,玩起了跷跷板、滑梯什么地。

 七、八个孩子。加上他们⾝边这两年才选出来跟班的小丫鬟子、小跟班,这眼前就跟儿童乐园似地。

 曹站在那里。看着这个情景,有些恍惚。

 他初来这边。也比这些孩子大不了多少,转眼已经是儿女成行。

 曹寅站在一边,摸着胡子看着晚辈们嬉戏,脸上也尽显慈爱。

 “天佑五岁了,当起大名了!”老爷子看着孙子,不知怎么想起这一句来。

 曹的心里一动,转过⾝来,问道:“⽗亲可选好了名字?”

 按照曹家族谱,天佑这辈,中间地范字是“延”字。当初曹到沂州任道台,随行的宗亲中,就有族侄曹延孝与曹延威两个。

 后来曹回京,他们两个才回到江宁。

 曹寅北上后,曹延孝阖家相随,曹延威则是因⺟丧,在江宁守孝。

 要是按照规矩,天佑的大名应该是选一字,与“延”相连。

 曹寅思量了一会儿,却是看看晴空,道:“天之雨露,天佑的大名,就叫吧!”

 曹闻言,却是目瞪口呆。\

 来这世上已经小二十年,上辈子不少事变得模糊,但是对于“曹”曹却是不敢相忘。

 曹,字雪芹,留下不朽名著《红楼梦》。

 这是怎么回事儿,自己努力至今,想着要曹家摆脫抄家的命运,自己的儿子又成了曹雪芹?

 还是只是同名罢了,小雪芹地命运,也跟着曹家的命运生了变化?

 “⽗亲,虽然天佑是咱们这一支的长孙,不过却有延范字在前,不是应当按照那个起名么?”曹震惊中,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曹寅的眼神有些幽怨,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既是今⽇得空,那为⽗就讲给你听。这其中,还有你祖⽗未了的心愿。”

 ⽗子两个踱步到书房,曹寅才讲起曹家往事。

 曹祖⽗曹玺并不是曹振彦亲子,而是旁支过继之子。到了曹振彦这边后,已经出了族谱,自成小宗。

 曹玺生前,对于丰润族人就多有照拂;到了曹寅这一代,同那边的族兄弟也多有往来。后来,修族谱时,曹寅秉承⽗亲遗愿,想要携江宁一支归宗,却被丰润这边的族长拒绝。

 打那以后,江宁同丰润曹家的往来就淡了下来。

 说话间,曹寅带了几分寂寥之⾊,道:“为⽗怕是难以达成你祖⽗遗愿了,往后还要看你地。大宗那边如今地族长,是你的族兄,名颀,其⽗原在內务府当差,康熙四十八年病故。曹颀还未上京赴任,又值⺟丧,耽搁至今,听说三月里,就要上京了。”

 曹原也听过曹家有族人曾在內务府任职,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番牵扯。

 丰润老家。他只在当年随⽗给老太君送殡时到过。当时糟糟地,并无觉得不妥当。现下想想,却是并没有祭祖、拜祠堂这些。

 不过曹毕竟同曹寅不同,没有将亲族的名分看得有多重。

 在他眼中。亲戚就是亲戚,合得来则处,合不来则远着,左右不用一个院子生活。

 丰润那边地族人。虽说没有出五服,但是毕竟不少面也没见过的,哪里能生出亲近之意来?

 “倘若你这一代,仍是无法完成你祖⽗归宗遗愿,那…那你定要振兴家门,使得子孙后代以你为荣!”曹寅望向儿子地目光。満是期待。

 “⽗亲…”曹被这滚烫的目光炙得満脸红:“⽗亲博学多才,为人孝义忠正,才是中兴曹家之人。”

 这几句话,倒不是奉承。

 虽然曹寅不算是好⽗亲,但是曹曾目睹他在江宁时为了公事三更睡五更起的辛劳。也见过他同名流往来,相应唱和地文采风流。

 曹寅对儿子始终不甚満意的原因,可能也同曹在诗文上无进益有关。

 曹寅听了儿子的话,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摆摆手。道:“不算什么。不过是为皇上尽⽝马之劳罢了。与家无益,若不是你当年直言点破为⽗。怕为⽗还要自欺欺人下去。熬到变天之时,却是难逃抄家灭族之运…这几年来。又是你在京城劳,维持家族体面。为⽗甚是‮愧羞‬…”

 “儿子没做什么,不过是秉承⽗祖余萌…”难得听曹寅说这么多话,曹这边也多了亲近之意。

 “你老成持重,为⽗本当放心才是。只是官场之中,多的是鬼域魍魉,有些前车之鉴,晓得了,也能少走些弯路。”曹寅和颜悦⾊地说道,望向儿子地目光,是毫不掩饰地欣赏,再也没有以往的挑剔:“为⽗算是想明⽩了,你虽在儒学上有所不⾜,但是处世宽厚,无贪婪之心,只要得遇名主,不难成就一番功业。”

 虽说不喜曹寅平素的挑剔,但是这般直⽩的夸奖,却也使得曹有些别扭。

 说起来丢人,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得到⽗亲地肯定,他跟个小孩子似的,心里隐隐地有几分窃喜。

 “名主…”曹寅低声沉昑着:“那位爷子是出了名的喜怒不定,不过你也不是爱出风头的,想必也能⼊了他的眼。不管如何,皇上这边,你还要越恭敬才好…”李氏与初瑜婆媳毕恭毕敬地给太后行礼,太后正月病了一场,在汤泉养了这些时⽇,但是看着还是有些清减。

 不过,看到李氏来了,太后脸上却是添了笑模样,精神好了许多。忙叫⾝边的宮女,去搀扶李氏起来。

 李氏正月里因长生出花儿,没有⼊宮请安,太后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她,拍着炕沿招呼李氏上前。

 李氏学了一年多蒙语,说起来虽显笨拙,但是⽇常用地话也多听得懂了。

 看着德妃与宜妃两个,都在炕下椅子上坐着,李氏如何敢往炕上坐,连忙辞了又辞。

 太后见她顾忌⾝份,就叫人搬了小杌子,挨着炕边放了。

 李氏这才敢上前,挨着边坐了,听着太后说话。

 太后絮絮叨叨,如同对自己子侄般,问起了家常。

 德妃在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面带着微笑听着;宜妃脸上也带着笑,望向李氏的目光,却带了几分复杂。李氏‮劲使‬听了,有的能听懂,有的不能听懂,就回头看看初瑜。

 初瑜到底年轻,虽不能说通晓蒙语,但是也比婆婆強上许多。见婆婆有不解的地方,多是近前两步,低声提点了。

 婆媳之间,看着甚是融洽。

 太后看在眼里,脸上添了喜,叫初瑜上前,‮挲摩‬
‮挲摩‬她的手,用蒙语道:“晓得孝敬长辈,不端着⾝份,是个好孩子。”

 初瑜忙俯⾝,道:“孙女为人媳妇,这是应当的本份,不敢当老佛爷的夸!”

 太后笑着点点头,对李氏道:“你是个有福气地,可是要舒心过⽇子。要是有什么人敢给你气受,千万不要忍着,要当哀家说。”

 话里话外,是毫不掩饰地关爱呵护之意。

 宜妃在旁,笑容已经僵在脸上。曹家与九阿哥地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她自然也晓得。

 当额娘地,自然是向着自己儿子,埋怨曹家⽗子不知好歹,到御前告刁状,与皇子为敌。现下她却是怕李氏妇人无知,在太后面前唠叨点什么来。

 她进宮将四十来年,是晓得太后脾气的,惯是护短。但凡将哪个看重,那就是要护到底地,丝毫没有道理可讲。

 太后这般说,李氏却只有听着的份,哪里有敢拿自家事儿来⿇烦老人家地道理?

 不过,李氏却是记得媳妇的嘱托,说起韩江氏的事儿来。

 只说在老家的远亲,守寡艰难,被族人迫,没奈何到京城来,如今帮着初瑜打量几个产业。却是露了⽩,引得别人眼热,想要亲,人财两得。

 太后十几岁⼊宮,二十来岁就守寡。虽说上面有太皇太后照拂,没吃什么苦头,但是老人家心慈,对于孤寡之人也难免生出怜惜来。

 听了李氏的话,老人家不噤皱眉。

 恼是恼,却不是恼得有人打韩江氏的注意,而是恼韩江氏得曹家庇护,还被人这般欺凌。这样一来,正是说明别人不把曹家人放在眼里。

 老人家皱眉思量一遭,问李氏道:“指定又是哪个⻩带子的爷吧?那些个没出息的东西,整⽇里就晓得吃喝,还要打人家小寡妇的主意。你不要怕,要是有谁不长眼睛,就告诉哀家,哀家叫皇帝收拾他们去!”

 李氏闻言,忙起⾝谢过。

 她不晓得详情,另外也晓得这事情不好真追究下来,便含糊两句,转了话茬。

 宜妃在一旁,手中里已尽是汗,大致明⽩儿子与曹家纠纷的缘由,心里已经想着化解之法。

 瞧着太后与皇上对曹家的另眼相待,这个时候与曹家为敌,可不是不开眼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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