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拜年(上)
康熙五十四年,正月初一。
按照每年的惯例,康熙先是率诸位、贝勒、贝子、国公、內大臣、大学士、侍卫等,诣皇太后宮行礼。随后,御驾至太和殿,举行新年的次大朝会。
亲王以下文武员官、外藩王及使臣等,上表朝贺,停止筵宴。
接下来,是顺天府进舂。
一套大礼仪下来,将到巳初,曹寅⽗子才从宮里回来。
李氏与初瑜婆媳已经穿戴一新,梳着两把头,穿着旗装,头上遍揷珠翠,看着甚是精神利索。
初瑜髻上的两只蝴蝶⽟簪甚是华丽,上面是⽟⾊的蝴蝶,底下是⽟花、翡翠叶形。蝴蝶、花、叶中间都点缀了红宝石,看着很是鲜亮。
再呼应头上别的石榴绒花,看着整个人喜气不少,曹也不噤多看了两眼。
初瑜以为丈夫看的是头上的簪子,小声道:“是太太早上给的…”
有一句话,她却是咽在肚子里没有说,那就是这簪子也是內造之物。金镶珠⽟宝石,隐隐地有几分皇家气派。
曹见⺟亲与
子关系融洽,心里甚是⾼兴,低声道:“⺟亲真是疼你这媳妇啊,小心姐姐与三妹妹晓得了,埋怨⺟亲偏心。”
初瑜只是笑,没有应声。曹寅坐在炕上,同李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时而转过头来。逗弄炕上玩耍的两个孙子几句。
李氏端坐在另一侧,嘴里同丈夫应答着,一手摇着天慧地摇车,一边瞄了瞄地上的座钟两眼。
说话间。就听到廊下丫鬟道:“启禀老爷、太太,东府几位爷、姑娘、
来了!”
曹寅闻言“咳”一声。正了⾝子,道:“进来吧!”
随着说话声。曹颂带着兄弟、妹妹、媳妇、弟妇一⼲人等进了屋子,站了半地。
众人见了曹寅与李氏,却是没有急着拜年,而是口称“大伯”、“伯娘”地俯站了。
曹寅点了点头,问曹颂道:“你⺟亲怎地没过来?”
曹颂低头道:“回大伯⽗,⺟亲⾝子有些不舒坦,刚喝了药汗,所以没出来。”
曹寅与李氏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无奈,却也是并不意外。
夫
两个起⾝,点供上香。
阖家上下,向西墙供奉的“祖宗板子”行了一跪三叩之礼。就连襁褓中的天慧,也由初瑜抱着执礼了。
礼毕,曹寅夫妇两个重新落座,曹颂等人才齐刷刷地跪下,叩头拜年。
不外“吉祥如意”、“寿比南山”这样地吉祥话,李氏拿着早已预备好的荷包,里面装着各⾊金银锞子。笑着依次递给侄儿、侄媳妇儿、侄女手中。
曹颂等人起⾝,又给曹夫妇拜年。
因是平辈之间,倒是不需要跪礼了。
初瑜也是带着笑意,将已经预备好的荷包,递到众人手中。
这个时候,有个不成文地礼节,就是员官们元旦互相拜年。不过是为了逢
上司、连络同僚罢了。
基本上都是置办宴饮,员官都齐聚团拜。
曹与曹颂两个都有职在⾝。也要出去“团拜”的。不过在那之前。曹还需要同初瑜两个带着孩子往东府给兆佳氏拜年。
给兆佳氏拜年后,曹要往岳⽗家拜年。然后去参加太仆寺与侍卫处地“团拜”其他的亲戚朋友,则是排在初二以后。
不只曹与曹颂两个要出门,就是曹硕几个小的,也都穿戴一新要出门。
曹硕是要往岳⽗家,曹项与曹去外祖⽗家、舅舅家,兆佳府与侍郞府两处都要到的,其他的亲戚朋友则可以排在初二以后。
曹颂与曹硕两个是新女婿,今年头一遭给岳⽗家拜年。李氏这边,少不得叮嘱几句,又问了问礼物预备的如何,什么的。
曹寅前脚儿接受完侄子们的拜年,后脚儿二门就有人传话,平郡王讷尔苏、三姑爷塞什图来给曹寅夫妇拜年了。
曹寅与李氏一道到前院,接受了女婿们地拜年。
因王府与公府那边事情多,讷尔苏与塞什图也没有久留,走了个过场,就匆匆离去了。讷尔苏往⺟族亲眷家去了,塞什图少不得再到东府打个过场,才离去。
女婿们走后,曹寅便换上吉服,出府去参加宴饮去了。礼部的,有江浙会馆的,还有正⽩旗的。
一天的功夫,要跑好几个地上,时间也是紧巴巴的。
少一时,曹寅同侄子们先出门,曹也同初瑜带着孩子们往东府拜年去了。静惠与如慧妯娌两个,却是被李氏留下来说话。
李氏是不放心兆佳氏,怕她心里置气,在曹夫妇过去拜年时说出什么难听的了。
就算是晚辈,没有顶撞长辈的道理,但是要是在新媳妇面前的话,也怕曹与初瑜两个脸上搁不住,越闹越僵。
人少些,就算有口角,也不当闹大了,让新媳妇笑话。
李氏叫两人坐了,又使丫鬟送来点心吃食,笑着对她们说道:“大过年的,也不能出门子,怪闷乏地,得空便来这边院子里坐。新媳妇不容易呢,早年我刚嫁给老爷时,也是带着几分忐忑。熬了这些年,才算是过来了。”
年下习俗,讲究“忌门”就是过年时,初一到初五,谁家里来了妇女或小姑娘。那就是冲撞了喜庆,一年就要不吉利。
大过年的,男人虽说四处拜年,女子却是要被束到初六“忌门”结束。才能走亲访友。所以,李氏才对两个侄媳妇儿说闷乏。
像静惠、如慧来这边府,初瑜带着孩子去东府。这还算是自家內,不算是串门子。因此没有那些个忌讳。
静惠只是笑着听着,如慧抬起头来,看了看李氏的面容,又看了看她搭在炕桌上⽩皙地右手,赞道:“不是侄媳妇儿奉承,大太太好年轻呢,想来是省心的,不比我姑…”说到这里。调⽪的吐吐⾆头,笑了两声,继续道:“不比我们太太,看着好像甚是糟心。”
进门不到十天,如慧改口还有些不便。
虽说如慧说得直⽩,但是却也带着几分真是所想。
李氏叹了口气,道:“你们年数还轻,不晓得做⽗⺟的难处。等过两年,你们添了儿女,就晓得了。那可是
不完地心。你们太太比我有福气,儿女多,所以思量地多些,需要
地心也多些。你们做媳妇地,即使进了门,还要恪守孝道才是。”说到最后,话音中已经添了几分正⾊。
静惠与如慧忙站起⾝来,束手应了。
这边李氏淳淳教导。东府地兆佳氏。看着曹、初瑜一家,脸上都能刮下⽩霜来。
不过是个仪式罢了。左右为地是不失礼。
曹与初瑜两个也只做未见,曹牵了天佑与恒生两个,初瑜抱着天慧,一起拜年。
天佑与恒生还带着几分不自在,但是来时,曹与初瑜已经哄了一路,也肯安分听话。
兆佳氏穿着蓝⾊旗装,头上虽说没带绒花、珠翠等物,但是也是好几支素金簪子。虽说脸上覆着粉,但是仍是隐隐地露出疲态,想来是休息不⾜的缘故。
塞什图前脚才走,她正在炕上思量着这国公府的爵位传到女婿⾝上,到底是什么品级,往后外孙子就是小公爷了。
别的不说,这“抓周”礼她却是不能预备的少了。
虽说曹颐同李氏亲,待她只是平平,但是她才是孩子正经的外祖⺟,这个谁也改不了。
听说亲家太太那边因儿子过继的缘故,不愿搬到国公府去做老封君,还留在旧宅里。那往后,要是两家走动,她可是正经的亲家太太…
想着与庶女不尴不尬地关系,兆佳氏扶着额头,心里也有些直
糊。难道自己个儿真错了?这保不齐谁是个有福气的。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当初三姑娘就这么被认回二房,八成是要在南边做亲的,哪里还能到京里做国公夫人?
这样说起来,她当年的冷情,也算是成就了庶女。这样想着,兆佳氏的心里就熨帖不少,舒坦了许多。
看着曹一家人来拜年,她牵了牵嘴角,想要讥讽两句。说起来,三姑娘不亲二房亲长房,也有曹这个哥哥纵着的缘故。
不过,看着曹笑容寡淡、眼神清明,她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心里也是嘀咕,大过年的,这是来拜年来,还是来做什么?
为何使人觉得这小两口恭敬有余,亲近不⾜,透着几分疏离。莫非,真是为了她打了恒生的缘故恼了,心里埋怨她这个婶子?
这也委实太没度量了些,⾝为晚辈,怎么能如此?
她“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里的痰,冲侍立在侧地绿菊点了点头。
绿菊将准备好的荷包用托盘送上前,兆佳氏这才伸手,虚扶曹与初瑜道:“都起来坐吧,难为你们,还能过来瞧瞧我!”说话间,扫了曹脚边的恒生一眼,皱了皱眉。
曹与初瑜礼数到了,也懒得计较兆佳氏的
怪气,待兆佳氏的荷包送出,便起⾝告辞出来。
兆佳氏原还想要再⽩扯两句,话却是被堵到嗓子眼里,不得机会说。
在他们走后,兆佳氏少不得要了一袋烟,跟⾝边的两个丫头唠叨一番。
不说曹家几个小的,往岳家的岳⽗家,往⺟家地⺟家,曹寅已经是骑着马,到了西单牌楼这边地酒楼。
礼部的“团拜”酒会,就定在这边。
两位尚书、四个侍郞,下边地司官也尽数到场。除了礼部上下员官,开席前,竟还有位大人物翩然而至。
那就是分管礼部事务的两位阿哥之中的三阿哥,穿着常服,満面温煦地同礼部诸人打着招呼。到曹寅时,三阿哥显得格外热络些,笑着说道:“还记得曹大人早年未出京时,曾教导过本王骑
。同其他阿哥相比,本王臂力不⾜,曹大人还曾专门为本王做了腕带。如今想起,已经是过去将三十多年矣。”说到最后,颇为感触地摇了头摇。
曹寅面上陪着笑,心里也却感叹不已,莫非,三阿哥没见八阿哥的前车之鉴,还想弄笼络人心这一套?
酒楼外,几个人影陆续散去…
听说四阿哥回府,戴锦颇为纳罕,
了出来,带着几分疑惑道:“四爷,您早上不是说打佟府回来,要往西单牌楼那边去么?”
四阿哥摆摆手,道:“我原想着大年下的,看看户部的诸位大人,不过路上得了消息,三阿哥也往那边去了。还是避避嫌疑的好,没地为了一顿饭,再惊动了皇阿玛。”
戴锦听出四阿哥的话中之意,要是阿哥们都往六部员官的酒宴凑,少不得又引起有心人的关注,使得万岁爷顾忌。
现下,圣心未明,实不是拉拢人心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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