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七弦琴声中透出淡淡的悲伤,随着那忧愁的弦音,一个略带些嘶哑却又极悦耳的声音开口道:“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月光
到长门殿,別作深宮一段愁…”一任蝉翼长衫在亭子里轻柔地舞动着,搞得朱一刀心里也有些很不舒服。
这琴声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还在京师待产的沈慧,这个时候自己正应该在她的⾝边,陪伴着她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可自己却依然在千里之外的浙江为了些
本就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老百姓忙乎。一想到这里,老朱的神情黯然了下来。
杨金山闭着欣赏琴声的眼睛忽地半睁开来,瞥了一眼一边的朱一刀,又看了看依然在边唱边舞的宁娘,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门被开了一条小
,下人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杨金山的眼底的狡黠转瞬即逝,贴在老朱的耳边轻轻地道:“朱千户,你慢慢欣赏,我先去处理点事情。”
朱一刀蓦然转醒!他的眼中突然杀机毕露地盯着杨金山!
杨金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他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可很快老朱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哦,那你先去!”
杨金山在离开的时候,对着抚琴的侍女做了个眼⾊,那侍女乖巧地停下来,抱起七弦琴对着老朱盈盈一拜,如行云流⽔一般地离开了亭子。
宁娘轻盈地走了过来,坐在老朱的⾝边,看着他那略带忧郁的眼神,心中不噤一动,心里叹息一声,伸出芊芊⽟手摸抚着他那半长不长半短不短的头发——朱一刀始终不习惯太长的头发,没人能拗的过他,就连李化龙也苦口婆心地劝⾝体发肤授之⽗⺟也没用。
真香啊!老朱已经有些晕乎了。在这没有香⽔的时代,女人们究竟是用什么来让⾝散发着这么好闻的香气?可是当眼光从宁娘美妙的
部挪到了她不堪一握的小蛮
时,突然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避开了老远。
宁娘惊讶地望着他,是什么让这个男人突然发疯了般躲避这么远?
沈慧已经快生了,自己还在这魂销窟里雨云,老朱突然有种想打自己的冲动。都说孕怀的女人是最美的,在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背叛了沈慧。
他低下头去端起了酒杯,故意不看宁娘的眼睛,而是仰头把酒一口喝了个精光。就当他还在为这辣嗓子的粮食酒痛苦时,⾝边又出现了那支好看而又
悉的手臂,帮自己又把酒杯给満了。
“那个魏德安临死前,说你让他死的值了,最起码像个男人。你是怎么做到的?”老朱突然对面前这个女人产生了无比的厌恶感,想也没想便开口问道。这个问题憋在他的心里很久了。
宁娘原本媚妩的脸突然变得煞⽩。
“能让一个太监如此魂销,杨公公的二十万两银子没⽩花。”老朱还是没看她,伸手端过杯子把酒都给倒在了地,然后自己亲手给満了。
宁娘的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可还没等盈出眼眶,便匆匆地擦了,站起⾝脫下长衫,换了自己的外套后一句话也不说,转⾝就往外走去。
“哪里去?”当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朱一刀这才又开口问道。他实在是很疑惑,也很惋惜,又有一些嫉妒,同时还夹杂着些不甘。这么一个美人,却甘心陪着个太监…
“织造局,回到太监们那去。”宁娘的声音也很冷,不带丝毫的情感。
“知道不知道,杨金山在织造局待不了几天了。”这下老朱的声音里也带了不少鄙夷。从京师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鉴于杨金山的完美表现,司礼监已经准备把他调到宮里去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斩断浙江跟自己所有的联系,不然宮里的太监们不会放过他。
“我当然知道,”宁娘转过⾝的势姿有些僵硬“从十七岁他把我买过来,扳着指头,我已经伺候他一千多天了。不久后他走了,如果他还让我活着,我也会去姑子庙。”
“你还有家人吗?他们怎么办?”朱一刀的眼神中杀气越盛。真是个
种!居然伺候一个太监⾜⾜三年!暴殄天物啊!自己要真是把她给那个了,传出去只怕会颜面扫地——居然会要一个伺候过太监的!
果然,只见宁娘的⾝子猛然一震,僵在了那里。
“你应该认识这是什么——”老朱露出了
间挂着的万历钦赐的
牌,同时慢慢地子套了短刀,放在蜡烛的火光烤了烤“你的命不值钱,我没趣兴,不过你也别让我不⾼兴。”
宁娘的⾝子随着他把短刀放回
间的动作,微微颤了一颤。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一下,”朱一刀有些玩味地看着她道“可你得将那天晚如何伺候魏德安,做一遍给我看。”他倒不是真想让宁娘做,只是想为难为难这个
人,伺候太监,看来她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真的要看吗?”宁娘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你只管做便是,看不看是我的事。”老朱忽然发现自己有些骑虎难下了,她要是真做了,难不成自己还真看?
“我做不了!”宁娘仿佛是变了个人,又变成了冰美人,脸没有一丝表情。
“是因为太
了吗?”老朱又给自己満了一杯,看也不看地抿了一口道。
娘站在那一动不动,老朱看得出来她很怕,却还是硬撑着自己。
“那就做嘛!”朱一刀双臂抱在
前,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势姿来。
“两个人做的事,我一个人怎么做?”宁娘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玩味了,还带着些戏谑。
这下把老朱给噎的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学一回魏德安。”她似乎已经看出了老朱的有⾊心没⾊胆,轻飘飘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扔到了一边。
可这个动作在老朱看来,是对他无比的鄙视:莫非你连个太监都不如?他蹭地跳了起来,几步就跑到了宁娘的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她,右手又不自觉地摸到了刀把。
可是宁娘的眼神里却没有了胆怯,而是镇定,甚至还有着鄙夷:“你学不了的。”
“是吗?”朱一刀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出无比的杀意来“我还真想知道,怎么做的,告诉我!”
宁娘却轻轻地摇了头摇:“我就算告诉你了,你也学不会。因为魏德安把我当成天人,而你,却把我当成
人。你怎么学他?”
朱一刀愣住了。他还真没法把这么个
人当成天人,又怎么可能学的出来?但是魏德安,为何要把这个
人当成天人呢,是因为自己永远也得不到么?
宁娘眼睛看向了方,那夜一的情景仿佛又出现自己的眼前:
“我坐在
,他坐在我的旁边,喝了半宿的酒,哭了半宿。连看也不看我,后来居然坐着那里睡着了,在睡梦里还在喊着‘娘,别离开我…儿子不想进宮’,我就抱住了他,让他的头枕在我的怀里;他也抱住了我,只是嘴里还在喃喃地喊着‘娘,儿子再也不离开你了’。到了天亮他还没醒,是织造局的太监用凉⽔泼醒了他,拖着去了刑场。你现在要是愿意喝醉,愿意当着我哭,愿意坐在这想着自己再也见不到的亲人睡着,我也会搂着你的头让你睡到醒来…”
朱一刀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又何尝不想一醉千年,让自己永远也醒不来,最起码还能在梦里见到自己永远不能再见的爹娘!
他的眼眶中一下子涌出了泪⽔。
宁娘看到老朱突然变得失魂落魄,继而大颗的泪流了出来,一时也愣住了。难道这个男人真的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吗?她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想去拂去他脸的泪⽔。
“别碰我!”朱一刀眼睛红了,野兽般地发出了一声嘶吼!宁娘真的害怕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浑⾝突然爆发出一种冲天的戾气,她惊恐地躲到了一边,生怕他发疯把自己给杀了。
过了好半天,朱一刀的情绪才逐渐地平静下来,他看着躲到一边的宁娘,眼神里没有一丝生气,淡淡地道:“我告诉你,从杨金山把你买来的那天起,你就不是什么天人,更不是什么良人,只不过是个
人!”说罢转⾝走了出去,再也不看目瞪口呆的宁娘一眼。
“罪过罪过!”孙晋拱着手走了过来,全然不提他在别院里跟杨金山碰头和让宁娘给朱一刀陪酒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有几十船粮从江西那边过来,在过境的厘卡卡住了,每船要五十两银子的过卡费,底下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非要问了我才行。”
“那你没拿浙江赈灾的公文给他看吗?”钱宁眼底的疑惑越来越大,但转瞬即逝,当端起茶杯的时候,表情显出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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