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申时行満意地抿了抿嘴:“陛下,此奏疏绝对不能发,也不能惩处。还请皇恕罪!容臣传逾该寺堂官,使之去任罢!”
万历这下子感觉有点下不来台了。这话明摆着就是告诉他,好话道理说了一箩筐,要是再不听,自己就打算辞职走人了!剩下来的烂摊子你自己收!这怎么能行?申时行还是必须要留下的!
他坐在龙椅沉默不言。
这场闹了十几天的闹剧终于结束了。文武百官们都羡慕地看着雒于仁,这下他可真是青史留名了!我大明史,除了海瑞海老爷,还有谁,能这么酣畅淋漓地骂皇帝,最后还没有得到处理的?就连海瑞也坐了好几年牢,人家愣是一点事没有!
万历在后宮越想越气,不是一般地憋屈!这会他又想起了朱一刀,也许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他现在已经把朱一刀当成自己的军师了。
朱一刀接到万历的“求救信”嘿嘿地笑了笑,这种人更好对付。万历不是想出气么?行,有的是办法。
又没过几天,太医院的几个御医联名找到了雒于仁,他有些纳闷,御医找自己⼲嘛?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些御医忙乎了大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雒于仁脑子有问题,也就是民间所说的⽩痴,自然说话做事不正常,建议停职养病。
雒于仁当然不⼲了!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跟随保护的几个狼群立刻架起他,就往他家走去。路过的众人见状赶紧问这是怎么回事,狼群们大咧咧地答道,
据御医的诊治,这人脑子不正常,说话做事疯疯癫癫,为了其他朝廷命官的全安,必须要让他在家养病才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大家就又得到消息,其实雒于仁是因为脑子有问题,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过没关系,御医已经给他诊治过了。皇生怕此人
命有虞,还特派了太医在他家为他诊治。
雒于仁好不容易才兴起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他敢那样的奏疏,就是因为脑子有问题啊!想想也是,要真是个正常人,又怎么会这种奏疏?皇没有把他怎么样,听闻他脑子有问题,还专门给他请了御医诊治;不仅如此,还下旨对他全家进行褒奖,奖励他敢仗义执言,指出自己的错误吾皇圣明!
于是乎这简简单单的一招,就把万历极为被动的局面彻底扭转过来。雒于仁真的疯了,他是得知这消息后被狼群活活
疯的。狼群们告诉他,你确实疯了,而且是真的疯了,现在已经不再适合在大理寺继续工作了,必须要在家养病。雒于仁抓住大门狂呼,我没疯,我没疯!是你们疯了!你们这些走狗!狼群冷冷地看着他,临走之前说了一句话,雒于仁就真真正正地疯了。
狼群们说,皇说你疯了,你没疯也得疯;皇说你没疯,你疯了也没疯。
可怜的雒于仁每天两眼无神,皇我没疯,真没疯…当他那老⽗亲満腔无奈地搀扶着他,在外面晒太
时,一些百姓们就会对他指指点点:看见没,就是那个疯子,大骂皇,皇还没跟他计较,反而还给他奖励…
这场再度兴起的闹剧,就以这么一种极为闹剧的结尾彻底结束。
万历的闹剧结束,并不意味着其他闹剧不会开始,更不会意味着朱一刀的好⽇子开始。恰恰相反,朱一刀的闹剧正式开张。
不过他这会没工夫在乎这个。太监王石的到来,让他头痛不已。这个太监是从司礼监被贬下来的,老朱原本就没打算接受他。可是当看着乔装打扮把王石送到驻地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那一脸的沧桑与机手看访问χòМ痛苦,还是心软了下来。
其实倒不是他心软,而是王安饶有趣兴地盯着已经换了一⾝军服,却还是一脸猥琐的庞通这个人当初自己还是比较看重的,本是穷秀才一个,却非要做太监,结果被李莲雄给玩弄了。而庞通的表现也让朱一刀感觉脸无光,当面对着自己曾经的老祖宗,曾经的老司时,那一脸的胆怯,一脸的汗珠,都已经彻底地证明了他心底的恐惧。
别说做官,就连做太监都不够资格!朱一刀悲哀地看着庞通,无奈地想着。
哪里知道,庞通仿佛是经过了一场极为复杂的心里搏斗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反瞅着王安,半晌之后,平静地对着王安行了个大礼:“王公公,好久不见!”
这下王安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个朱一刀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手下不仅有如狼似虎的军士,还有这种失踪的太监啊?而且一来仿佛变了个人,如果不是以前对他比较
悉,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变化这么大。
有的时候,环境可以完全地改变一个人。当处在司礼监那么一个环境里,出来的只能是个伪娘,娘炮男;但是从军营里出来的,不管下面有没有小弟弟,在精神却是一条彪形大汉!
这些⽇子天天跟着一群耝鄙军士在一起吃饭训练觉睡,庞通⾝的太监气质在一点点地消退着,虽然这并不能掩盖他脸的猥琐,不过只要时间⾜够长,他自己相信,肯定能实现自己心中的梦想!
个熊,不就是⾝少了个部件么,只要老子还有条命在,就绝不会放弃!
王安好容易回过神来,示意朱一刀把周围的人屏退之后,对着老朱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咱家给千户大人添⿇烦了!”
老朱赶紧扶住了他,这可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一把手啊!无故受他这么大礼,自己肯定会折寿的!王安抬起头来,再没有了平⽇里那种⾼⾼在,目中无人的表情,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的沧桑凄苦。
“司礼监是个什么地方你朱千户也知道,咱家也没有别的心思,为皇做好事,给皇当好狗,就比什么都強。皇既然给了咱家这一亩三分地,咱家就要看好这个门!眼瞅着我大明朝,能给咱家呼风唤雨的只有皇,能为咱家遮风挡雨的也只有皇;咱家不能不心呐!”
“我们这些半残之人,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雄心壮志。⻩⽩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想带自己也没个后代;至于权势,你以为一个太监就算权势滔天,又有几人能容他,几人能服他?咱家在司礼监兢兢业业,不求别的,但为保一条
命而已!权势这种东西,不是用来显摆的,更不是用来挥霍的,说到底,不过是个保命的工具罢了!”
“咱家把这个不成器的王石
给你,是因为咱家把他看成了自己的亲儿子。咱家已经老了,现在既然已经保住了自己的
命,还是贪了一点,想找个人给自己养老罢了…其实咱家就是个小媳妇,面得孝敬公婆,下面得照顾子女,同时还得伺候好丈夫,难呐!但是做媳妇,最要紧的就是要学会瞒,这个瞒不是指打自己的算盘,而是要在心里装着整个家!凡事大局为重!”
“朱千户你也许不知道,虽然你得罪了満朝文武,但实际这大明朝,只有你一个人最全安做官,不管是文官武官,要么你谁也不能得罪,要么你全都得罪完。全是敌人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你没有朋,皇只会对你更加放心!当年海瑞海老爷,只有他,敢对着先帝铿锵直言:‘臣海瑞,无
!’”
“你可知皇明明知道那李莲雄把司礼监搞的乌烟瘴气,却还要用他?就因为一个字:狠。如今的言官们,只能由这样的狠人才制得住他们。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你朱千户。”说到这王安嘿嘿地笑了起来“你对付雒于仁的手段很不错!但是决不可滥用!这种人,虽然迂腐了点,掘了点,却是我大明的脊梁所在!大明员官的气节所在!如果你这次的手段是赶尽杀绝,朝臣不会放过你,咱家也不会放过你!”
朱一刀的背后出了一⾝冷汗。他和雒于仁无冤无仇,⼲嘛要把他赶尽杀绝?再说了,这是皇的密诏,万历也是没了法子,自己不过是帮皇出口气罢了。又怎么会对一个直臣赶尽杀绝?况且他并不知道雒于仁是个什么人,以为不过又是一个慷慨直言的迂腐生罢了。没想到此人气节竟然连司礼监的太监都如此赞赏!
“别的咱家就不再多说了。王石就
给你了。咱家要当着你的面,向他
代几句话,不知可不可以?”
朱一刀赶紧让人把王石放进来。
王石进来后规规矩矩地跪在王安面前,不停地菗噎着。
“跟了我这么多年,说了多少次,牛教三遍也会撇绳了!瞧瞧你那嚣张气儿,为了往爬,腊月二十三打死了马毅,前几天又抢着报祥瑞,我不计较你。可宮里这么多人能不记恨吗?还有马毅那么多同僚,宮里还有皇,要找死也不是你这么个找法!以后就跟着朱千户多学学,我已经把你完全
给他了。你可以不做一个能臣,但一定要做一个直臣!记住我的话!如果再不改改你的臭⽑病,从哪来,就回哪去…”
“老祖宗…”王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扑前抱住王安的腿大,大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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