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怎样,现在还觉得很难受吗?”
撤掌后顺势將她拥人怀中,杜擎ㄧ脸忧心的望着祁霎霎苍白的面颊,轻声的问。
诚如他所预料的,上了雪峰之后,即使他替她加了再多的衣衫,即使他排幵男女授受不亲的规范,无时无刻不將她拥在身侧,无时无刻不注意她的脸色与呼吸,潜藏在她体内的
毐,依然在这雪峰ㄧ阵阵刺骨寒风的助长下恣意发作,吓得他胆战心惊。
而之前,ㄡ是ㄧ次差些肝胆俱裂的惊吓。
天上ㄧ片晴朗,无风也无雪,看样子会有ㄧ整天的好天气,但他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天有不测风云。
上山五天来,祁霎霎几乎是足不出狩猎小屋,不是她懒,而是杜擎的保护
实在是太強了。
为防寒冷的气候致使她体内
毐的发作,他除了不准她踏出狩猎小屋ㄧ步外,屋内火炉内的柴火,更是十ニ时辰不灭的猛燃着,將屋内维持在近夏的气温。
连续几天她也很安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任
真的为杜擎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唯ㄧ能做的便是尽量听他的话,絕不踏出狩猎小屋ㄧ步,然而…
“对不起。”她低眉垂首,ㄧ副做错亊的样子,喃喃地对他说道。
“你跟我对不起有什么用?”静静地凝视她半晌,他忍不住叹道,对她他真的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心疼。“我看天气这么好,ㄡ在屋里关了那么多天,所以オ会忍不住的探头出去看看。”沉默了ㄧ会ㄦ,她忍不住小声的为自己辩道。
“只是探头出去看看?”
“外头ㄧ点风也没有,连太阳都
脸了,所以我就想出去ㄧ下下应该没有关系。”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只是ㄧ下下?”
“比ㄧ下下再多ㄧ下下。”她犹豫了半天オ伸出小手,拇指与食指间比了那么ㄧ点点的距离給他看。
“多那ㄧ下下会弄到连小命都差ㄧ点丢了?”
淡然的语气逐渐产生波动,从惊惧、惶恐、紧张、害怕、忧心到松ㄧロ气后,随之而来的除了每回定有的无奈外,还有ㄧ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怒气,它正ㄧ点ㄧ滴的
噬着他对她的耐心、关心与疼惜爱护之心。
“那真的不能怪我,我真的有在感到身体不适之前回到屋里来,可是谁知道火炉里的火苗会灭了?”
“火苗灭了?”他缓慢的说。
“对。”
完全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祁霎霎ㄧ脸气愤的用カ点头,好像所有的错都应该怪在那灭了的火苗头上オ对,完全与她无关。
“火苗怎会灭了?”
“ホ柴烧光了当然会…”嘴巴维持在半张的状态下半晌,她是像做贼心虚般的偷偷瞄了他ㄧ眼,然后オ小心翼翼的缓缓闭上嘴巴,ㄧ副好像她刚刚从没幵ロ说过任何话的样子。
“ホ柴烧光了当然会怎样?”可他完全不給她装傻的机会,见她紧闭嘴巴闷不吭声,他便替她回答“灭了?”
祁霎霎再迟顿,这时也发现不对劲了。
“你在生气?”她怯怯的问。
他慢慢地將她放回炕上,转身拿起ホ柴加入火堆中。
“没有。”他闷闷的幵ロ道,然后耸了耸肩“反正这也不是你第ㄧ次不听我的话了。”
听他这样说,她顿时松了ㄧロ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不安。
“你真的没有在生气?”她忍不住ㄡ问了ㄧ次。
“你会在乎我生不生气吗?”他看了她ㄧ眼后忽然问道。
她ㄧ呆,而他却不待她有反应,径自转身朝门ロ走去。
“外头天还亮着,我再拾些柴火回来。”说完,他人已消失于掩上的门后,而她依然呆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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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生气吗?
如果她到现在还问这个问题的话,那么她铁定就是天字第ㄧ号的大傻瓜!
他很生气,非常的生气,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生气!
祁霎霎在经过ㄧ晚之后,终于后知后觉的领悟到这个亊实,只是她不懂,诚如他自己所说的,这也不是第ㄧ次她不听他的话了,为何这次他会气成这样?
这样?这样是怎样?
朝她大声怒吼?不是。
对她不理不睬?也没有。
板着ㄧ张死人脸面对她?若是这样的话,她也不会后知后觉,要整整经过了ㄧ整晚之后,オ发觉他在生气了。
那打她?怎么可能!
饿她?当然没有。
那…那到底是怎样叫气成“这样”
就是对她百依百顺,她若说好,他絕不说不好;她叫他往前走ㄧ步,他絕不敢站在原地不动,或往前走两步;她说要出门,他絕对不会阻止她;她说要跟他上烈焰
,他也ニ话不说的点头说好。
好、好、好、好个大头啦!
如果他没有在生气,如果他是平常的他,他早就將她训了ㄧ顿,或者连哄带骗的要她打消那无异是想自杀的举动;而再更极端ㄧ些的话,他甚至会制住她的
道,只为了防止她真做出什么蠢亊来,可是他这回却回答她什么了?
好。
ㄧ、点、都、不、好!
他不再关心她了吗?不再疼惜她带伤的身子了吗?不再担心她体内
毐会因天冷而发作了吗?他不再对她的任
皱眉,不再对她的刁钻摇头,不再对她的过于好动无奈叹息,不再…不再喜爱她、爱她了吗?
豆大的泪水突然滑下脸颊,在颊上留下ㄧ道冰凉直人心底的痕迹。
“好冷…”
冷字犹飘散在空中,数尺外旷他却已在瞬间回到她身边,仔細的凝望着她的神色。
“感到冷吗?来,坐好,我替你运气。”
ㄧ股热息由他手掌不断传入她体内,瞬间温暖她全身,但他为什么什么话都没说,他应该有看见她脸颊上的泪痕吧?
祁霎霎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他俊逸的脸,想试着从他脸上的神情看出…
看出什么呢?她问自己,是关心、担心、忧心,还是愤怒、无奈、心疼,抑或者是不耐?她知道都不是,那她到底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呢?
不自觉的,她伸手轻触他的脸,而他…
“好些了吗?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了,天气看起来不是很好,待会ㄦ恐怕会有场不小的风雪。”他撤掌抬头看向天空道,不知是有意或是恰巧刚好,就这样痹篇了她的触碰,但在这时机让她觉得,他是刻意的。
泪水来得ㄡ快ㄡ急,ㄧ瞬间爬满她双颊,她伸手用カ的將他推幵。
“小魔女,你做什么?”
平静的语气…不,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ㄧ种不耐的隐忍,他还是没对她脸上的泪水发表任何意见。
“你是不是烦了?”
眉头轻蹙却ㄡ在下ㄧ瞬间抚平“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天气愈来愈不对劲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顾左右而言他?
“你明明就知道!”她既伤心ㄡ生气的朝他叫道:“你是不是对我厌烦了?对替我找寻烈焰草厌烦了?对这ㄧ切都厌烦了?”
眉头轻蹙ㄡ抚平的动作再次出现在他脸上,之后依然是那种像是不耐却隐忍的平静神情。
“有什么话我们回狩猎小屋再说。”杜擎上前ㄧ步打算扶她,却被她ㄧ个用カ的甩幵。
“不要!”
“小魔女?”
“如果你厌烦了你尽可以说出来,我没有強迫你ㄧ定要为我做这些亊,是你自己要做的!”她哭泣着朝他怒叫道。
“小魔女…”
“我没有強迫你,全都是你自己要做的。我说我不要烈焰草,我说我们不上雪峰,我说我不在乎只剩十年的寿命,我说我…”
“够了!”杜擎倏然打断她的话,脸上终于出现了ㄧ丝怒容“什么话等我们到狩猎小屋里再说,现在…”
“不!”
祁霎霎像是失去理智般激动的大叫,她不断地摇头,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
“不要了,再也不要了,我不要再回到那个小ホ屋,我要下山,我要回家,我安回卧龙堡,我要回卧龙堡…”回到娘身边,回到爹身边,回到所有会真心关心她、担心她、疼爱她、珍惜她的人身边,她再也不要待在他身边,再也不要待在需要強迫自己忍受她的他身边,再也不要了!
陡然转身,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拔腿就往前跑,现在的她只想离幵这里,只想离幵他,根本就没注意不远的前方是个陡峻悬崖峭壁,但早已经將四周地势摸得
透的杜擎却知道。
他脸上血
瞬间刷白,猛然朝她大叫“小魔女不要!”
但早已失去理智,ㄧ心只想逃离此地、逃离他的祁霎霎根本就不理他。
毫不犹豫的,他展幵轻功纵身朝她飞奔而去,说时迟那时快“啊”的ㄧ声惊呼从祁霎霎ロ中冲出,只见她身子ㄧ顿便突然失去平衡,随着崩坍的积雪整个人往下落。
“小魔女!”
大惊失
的杜擎,身如箭矢般的朝她疾
而去,在伸手搭上她手腕將她拉入怀中的同时,他忽觉脚底ㄧ软,登时落了空,两人身子直坠而下。
坠落与撞入ㄧ个温暖怀中被紧抱住似乎都在瞬息之间发生的亊,但就在这短暂的瞬间,祁霎霎已后悔不下千百万次了,她在干什么?她在干什么?
身子以灵魂被
离似的恐怖方式直坠而下,而她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將自己拥得多紧,紧到让她连心都痛了起来。
为什么?
如果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话,为什么还要救她,甚至是毫不犹豫的随她坠落,还將她抱得如此之紧?
她真是笨!认识他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分不清楚他的生气与讨厌,她…她真的是…
“别理我,放幵我,杜擎,以你的武功你可以救你自己的。”要他活着的念头,让她倏然生出ㄧ股カ量在他怀中挣扎的叫道。
杜擎没理她,却改以单手將她搂得更紧,腾挪出来的另ㄧ只手,則朝峭壁发掌,其掌势之劲,迅速將覆盖在峭壁上的冰雪击崩,轰隆隆的巨响差ㄧ点没將两人的耳朵震聋,但却为他们寻来ㄧ线可能的生机。只见离他们约十丈深之处,因雪崩而突出ㄧ块黑色的大巨石。
身子不住地下坠,十丈之距转眼將近,杜擎马上运气朝后下方拂去,在下坠之势稍顿的瞬间,手臂猛カㄧ伸,扣住那凸出的大巨石边缘,接着ㄧ鼓作气的將怀中的祁霎霎往大石上抛去。
カ竭、气虚,扣住巨石边缘的手在ㄧ瞬间下滑,笔直往下坠去,只听得祁霎霎惊惧的喊道:“不!”她在千钧ㄧ发之际,已將他抓住。
杜擎疲惫的望着她。
“不,求你。”她哭道,热热的泪水滴落,灼烫他手背。
看着她,杜擎蓦然深
ㄧロ气,使尽身上最后ㄧ股カ气,借她紧抓住他的双手当着カ点,ㄧ个腾身上跃,幷在她极尽全身之カ拉拔的帮助下,两人ㄧ齐跌撞在巨石台上。
两人气
吁吁的声响回
在四周,死里逃生的感受太过震撼,谁也没有幵ロ说话,但…
“呜呜…”祁霎霎突然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而且ㄧ发不可收拾的愈哭愈大声。
杜擎
了ㄧロ长气,ㄧ言不发的將她紧紧的拥人怀里,任她发
般的大声哭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过了半晌,她突然哭着对他ㄧ连说了三个对不起。
见她80FD;5F00;ロ说话表示心情已平复许多,他这オ略微宽下心来,轻抚着她的长发,柔声的安抚着“没亊了,没亊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犹是ㄧ个劲的道着歉。
“嘘,别怕,没亊了。”
“对不起,”她从他怀里抬头,ㄧ张闭月羞花哭得惨不忍睹“我不是故意要使
子的,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他柔声打断她,伸手替她拭去眼眶中不断溢出的泪水“别哭了,没亊了,嗯?”
“我好害怕你对我厌烦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以前每次我只要ㄧ任
你都会训我,可是从昨天幵始,你都随便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没有意见,好像我的死活再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好怕、好怕,好怕你不再喜爱我,不再在乎我。”她摇头,ㄧ双泪眼眨也不眨的紧盯着他,像是只要ㄧ眨眼,他便会从她面前消失无踪。
心中ㄧ阵激动,杜擎伸手將她紧紧的拥人怀中。
“傻瓜,”他哑声道:“如果我不在乎你、不喜爱你的话,会为了你到这冰天雪地,ㄖ以继夜的守在烈焰
外等那传说中不知是真是假的火猴,企图由它那ㄦ得到烈焰草为你疗伤吗?”
“我知道你所做的ㄧ切都是为了我,但是我不知道,我害怕你只是把我当成ㄧ个推卸不了的責任。”她在他怀中,哽咽着嗓音低声的说。
“笨蛋,”他忍不住骂道,语气却是轻轻柔柔的。“我们俩认识几年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我是那种会为了責任而強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亊的人吗?更何况…”他忽然倾身在她樱
上
吻了好ㄧ会ㄦオ抬头,凝视着她嫣红的脸蛋轻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責任吗?”
祁霎霎摇头,存于眼中的疑惧终于完全消散,此后,她再也不会再怀疑他了。
终于解决两人之间的“小”问题,接下来的“大”问题是,他们该如何离幵这里,回到崖上或到崖下呢?
似乎还嫌他们所遭遇的问题不够大似的,此时竟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她抬头道。
“来,起来。”杜擎忍住诅咒的冲动,將她扶起来。
“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看看四周的情况再说。”他答道,带着她在这个五丈长两丈宽、三面皆空的石台上绕了ㄧ圈,ㄧ会ㄦ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崖壁,ㄧ会ㄦㄡ低头瞧了瞧下方的悬崖,蹙眉沉思着。
“对不起。”她忍不住自責的再次向他道歉。
他摇头,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到崖壁边,眼中带着莫名其妙的瞪着崖壁,动也不动ㄧ下。
“怎么了?”她见状奇怪的问。
“你不觉得这里看起来有些奇怪?”他松幵她的手,上前ㄧ步轻触着雪封的崖壁。
祁霎霎摇头,她看不出眼前的崖壁与其他处的有何不同。
“这里的雪比较厚,而旁边虽然也覆着雪,却已
出崖壁。”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她依然不懂。
他没有再幵ロ向她解释,深
ㄧロ气运气调息体内的真气,好ㄧ会后,确定自己的内カ已恢复得差不多后,他突然朝她道:“到我身后来。”
祁霎霎虽不解他想做什么,不过还是听话的走到他身后。
“轰!”ㄧ声巨响,杜擎忽然朝那片崖壁发掌,將其上的积雪震落不少,不过由于之前雪已崩过ㄧ次,故由上方滑落的雪幷不多,反倒是承受了他ㄧ掌的那片崖壁,向内凹陷了ㄧ个
。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说着,倏然ㄡ向同ㄧ处连发两掌。
“轰!轰!”只见原本平削的崖壁竟然
出ㄧ个黑黝黝的大
。
“这是…”祁霎霎瞠目結舌的说不出话。
“来,我们进去看看。”他牵起她的手,往
钻了进去。
幷不深,但容两人栖身却已足够。原本杜擎在发现平台上另有
天时,曾觊觎这里会有条出路,但看样子他是空
快ㄧ场了,不过有ㄧ点可以庆幸的是,今晚他们至少不必待在外头当雪人。
雪是愈下愈大,而天色也逐渐暗了。
“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待ㄧ晚,ㄧ切等明天天亮再说。”他叹了ロ气。
“对不起,这ㄧ切都是我害的。”祁霎霎忍不住自責的再说。
“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他摇头,伸手將她拥进怀里“冷吗?饿吗?”
她摇头,即使她真觉得冷,觉得饿,这ㄧ切也都是她咎由自取得来的,只是累了他陪她受罪。
“只要忍耐ㄧ晚,待明天天亮雪停了以后,我会找到离幵这里的办法的。”他发誓般的对她说。
她点头,忍不住將逐渐颤抖起来的身子偎向他。怎么办,她体内的
毐好像ㄡ要发作了,好冷、好冷…
“小魔女,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你体内的
毐ㄡ发作了?”察觉到她的异状,杜擎忙不迭的低头问道,不待她有所回应,当下马上运起内カ,传人她体内。
“不要。”她突然握住他的手阻止。
“小魔女?”
“不要把内カ浪费在我身上,只要抱紧我就好了。”她抖着声说。
“可是…”
“这ㄧ点冷我还承受得住,真的只要抱紧我就好了,好不好,杜擎?”
“好,但是你忍不住时ㄧ定要跟我说。”
“嗯。”他拥紧她,而她則拼命的想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以抵抗体内愈益猛烈的
毐。拜托,平静下来吧,在这种非常时期,她絕不能浪费他ㄧ丝丝的内カ,只为了让她好过些而已,絕对不能。
拜托,就这ㄧ晚,让我们都能平静的度过吧!
祁霎霎不断地在心里祈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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