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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版母爱
   妈妈是这个小城最有名的人。她常常蓬着头发,穿着破烂的衣裳,在晨光和夜中奔走于垃圾堆上。她的出名是在我考上大学以后。小城里的人们纷纷叹服:真是伟大的母亲,捡破烂供出一个大学生!这个时侯,妈妈一般会很骄傲,我却不以为然,我不喜爱以这样的方式被大家关注。

 妈妈是那样一个人,永远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穿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衣服,五个手指微微弯曲,似乎永远也伸不直。她就用这双铁耙子一样的手,捡破铜烂铁废旧纸箱所有可以卖钱的东西。有一段时间,家里堆满了破烂儿。那间屋门锁得很紧,里面的东西全是妈妈的宝物,除非有收破烂儿的来了,她很少开那个门。

 就是这样一个妈妈,常常让我觉得难堪。我从来不带同学回家,也不在同学的面前提到妈妈,更不会叫妈妈去参加家长会。我害怕人们背后的议论和指指点点“瞧,她妈妈是个捡破烂的。”

 有一次放学回家,我和同学英子一起,边说笑边走。突然看到,一个女人蓬着头发,背着一件捡垃圾的破袋子向我们走过来了。我的脑袋轰一下子就大了,是妈妈。我很怕英子会注意到妈妈,又怕妈妈突然喊我的名字。我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一群比我们更小的孩子,围着妈妈。有男孩儿,也有女孩儿,他们朝妈妈扔石头,并且在嘴里喊:捡破烂的划洋火,烧了股别赖我。在一群孩子的哄笑声中,妈妈不以为然,仍然专心干她自己的事。我觉得辱,我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在一段长的几乎无法忍耐的等待中,妈妈终于和我对面走过,既没有和我说话,也没抬头看我一眼。谢天谢地,我在心里庆幸。英子看看我涨红的脸,和一言不发的表情,问我,小莲,你怎么了,你病了吗?没事没事,我一把拿开她的手,跑开了。

 妈妈把她卖破烂的钱,一积攒起来,够五十元就会存到银行里。除非我,偶而可以得到一个书包或者笔记本,别的人,包括她自己,都不能花一分钱。童年时代似乎总是伴随着爸爸妈妈吵架的声音。爸爸好吃懒做,又不会用度,钱总是花得捉襟见肘。每到这个时侯,爸爸就开始磨着向妈妈要钱,软硬兼施,目的是让妈妈拿钱出来买酒买。妈妈誓死捍卫,吵得厉害了,爸爸就说,滚,这是我的家!妈妈就算哭着跑出去,也不会拿出一分钱来。

 她的钱和存折总是随身带着,用手绢包起来,包了一层又一层,再套上一只破袜子,最后打上一个死结,挂在上。有时侯半夜里爸爸会偷偷摸索,想从妈妈身上拿钱。也许偶而会得逞吧,因为第二天我们便会听见她和爸爸烈地争吵,最后哭着跑出家门。一路嚎哭着,哭自己的命苦。孩子们都习惯了,以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酷,看着妈妈在半夜里哭出去,又听见她在夜半回来。妈妈对我们说,你们都靠不住,我要留着钱养老。

 那年我接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父亲领着我在亲戚家转了一个圈,左求右求都没有借到钱。爸爸说,不用急,咱还能上不了!嘴上说着,却没有任何行动。我开始发愁。别人考中了,会很高兴,全家兴奋,为什么我就这么难呢!妈妈嘴里咕咕哝哝:给你们花了也白花,一个个都是白眼狼,毕业还钱啊。说着,把她的一大把存单掏给了我。有五十的,有一百的,也有三百的,短的一年定期,还有三年五年的。全都得烂乎乎的了边。虽然妈妈愿意供我念书,每次开学的时侯,要钱还是很费劲。需要几经周折,有时侯,还得用苦计。反正哭就行了,她是我妈,会心疼,最后纵然舍不得,还是会拿出钱来。其实我有点恨她,我小心翼翼的记下每一笔花销,希望以后能还她。

 在母亲的资助下,我顺利的念完了五年大学。从良心和道义上讲我真的应该回家,照顾母亲和家里。到底经不住外面世界的惑,又不愿意背负这样的家庭背景,我想到一个完全陌生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几百里之外,没人知道我有一个捡垃圾的母亲。

 上班后常年不回家,有时侯两三年一次。我认为那个家,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但是我把第一个月的工资五百块钱,拿回家给了妈妈“呶、还帐。”我准备以后每月定期还钱。妈妈并没有接钱,说:“谁用你还,哪有花妈妈的钱还要还的。以后你过好了就行了,别象我!”她还是照例捡破烂,并没有停止这样最出晚归的“工作”每次要给她一点钱,总会推来送去,她老怕我在外面不够花。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将来要孝敬妈妈,一直管她到老。但这样的话我从来没有说出口,只是在找男朋友的时侯,提前和他打了招呼。无论如何,我妈我是要管的。

 参加工作没多久,结婚还不满一年。有一次术前刷手的时侯,突然发现手臂上多了一块红斑,我以为是消毒过敏,这样的事也经常发生。然而后来脸上也起了两片,就象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身为医生的我,感的联想到一种疾病,年轻女,蝴蝶样不对称病损…但是自己内心真的不愿意承认,所以一直没有去看。直到有一天晕倒在手术台上。

 当确诊的结果一出来,在公车上,我哭了一路,我想起了捡破烂儿的妈妈,我还能不能再孝敬她?我的刚刚建起小家和看似圆满的爱情,能否经历风雨巍然不倒?和老公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隐瞒病情,对所有的家人。我希望能给自己两年的时间治好,或者离婚。

 先休了半年病假,开始治疗,化疗药副反应很严重,恶心干呕,连一口水也喝不下去,我变得越来越瘦。每天早晨起,我都会数枕巾上的头发,它们一团一团地蜷伏在枕巾上,那种感觉,惊心动魄。有时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心里说,别治了吧,还不如让我去死。真怕会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去,不能再瞒着家里了,我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了弟弟。并且一再叮嘱不要告诉妈妈。最后她还是知道了,没过几天就来到了我的城市,之前她从未出过远门。她是那么瘦小,头发也花白了。一见面,就举起我的胳膊,到处寻找那些红斑,她轻轻地抚摸它们,落泪了。在阳光下的院子里,她蹒跚地站在那里,用慈爱的眼睛望着我,告诉我:别站在房檐下,那里风大。在母亲温柔的目光里,我似乎得到了一种力量。

 这样魔鬼般的日子过去了半年,病情终于开始有好转的迹象。病魔松了松口,我就得救了。我希望有正常人的生活。得病第三年,我冒险怀孕了。

 妹妹突然打电话说母亲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了,我心里一沉。急忙接母亲过来看眼,说是青光眼,医生说太晚了,失明的眼睛已经无法可治了。妹妹说母亲去年自看过我,回家以后便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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