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励
爸爸和妈妈惊心动魄地吵了一下午。
小菌子安安静静地做着家庭作业,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抬头,只不过在他们突然提高声音时,她写出的笔画折出一个尖尖的锐角;在他们放低声音时,她写得比较
畅一些;在他们沉默下来积蓄力量时,她写得有些沉闷,跳动不安的笔迹好像惊魂未定的小尾巴。
爸爸妈妈第几次吵架了?她记不住,真的记不住,只记得他们如同战场上的两个敌人,你伤我,我伤你,过了不久两人又和好如初,至少小菌子这样认为。
两个人终于吵累了,爸爸用被子蒙住头准备睡觉,妈妈走到厨房里为小菌子做了一碗饭,等她吃到看见碗底的时候,才犹豫不决地走向卧室。
第二天,还可以休息一天呢。爸爸没打算怎么玩,独自一人出去了,小菌子用火热的眼神看着妈妈。妈妈蹲下来,亲亲她的脸,然后紧紧握着她的双手说:“菌子,妈妈出去给你买柚子,柚子长在南方,有些远,我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家,你安安生生呆在家里,等爸爸回来,你告诉他不要等我。”菌子懂事地点点头,坐到书桌旁继续做作业。
半年过去了,柚子还没有买回来。小菌子一遍又一遍地问爸爸:“南方很远吗?妈妈走路去的吗?你找找她吧,她可能变瘦了,就跟你一样。你告诉她,菌子不要柚子了,它们太贵了,我要妈妈回来。”其实,爸爸不仅变瘦了,也变老了,菌子第一次看见爸爸留出胡须,觉得陌生又好玩。爸爸一把抱过小菌子,轻轻地摇晃着她说:“我们再等等,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吧。”
那天作文课,漂亮的方老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北京的《泉水叮咚》杂志社要在全国开展一次大型征文活动,获奖的同学不但能够拿到丰富的奖品,还能够带上爸爸妈妈到北京游玩。征文的主题是写写自己和家的故事,谁都可以参加。
小菌子动心了。
《泉水叮咚》在创刊50周年举办这样一项活动,意在回报广大小读者的热爱。征文的评委会由杂志社人员以及家长代表和一些儿童作家组成,将在规定时间评出特等奖1名、一等奖10名、二等奖60名、三等奖100名、优秀奖500名。
征文截稿后,来自全国各地的稿件像小山一样堆在杂志社。
评委会初步评出优秀奖征文,更高的奖项也在这里面产生。
大家正要离开,一位编辑说:“这里有一篇与众不同的征文,我想请大家再看一看。”
这篇征文只有300多字,在所有征文里字数最少,主要写妈妈怎样爱她,后来因为什么离开家,到遥远的南方为她买柚子,半年已经过去,妈妈还没有回来,她很想妈妈。
几个评委看过后,也许急着下班,就让那位编辑将这篇征文从淘汰的稿件里提回来。
三等奖以上的征文全部评好了,剩下的为优秀奖。一位白发苍苍的作家拿过来一篇征文说:“这一篇语言清新
畅,充满天然的童真,或者说语句上具有孩子们少有的一种精致,每一个字都蓄着感情,我看评为优秀奖有些可惜了。”
先前那位编辑一看,正是他曾经推荐的那篇征文。
经过评委会充分
换意见,二等奖以上的征文也全部评出。即将录好名单的时候,一位年轻的家长激动地拿着一篇征文快步走过来说:“我第三次读它了,每读一次,我都想哭,写得太感人了!”大家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会心地笑了。那位白发苍苍的作家和先前那位编辑先后过目,又彼此看看对方,点点头。
评委会像筛金子那样筛选出一等奖以上的征文,大家长出一口气。杂志社的主编若有所思地从11份征文里拿出一篇,看了又看,放下去又拿起来,像下决心似的捏捏稿纸的边角,然后大步流星地来到大家跟前说:“这一篇《想妈妈的感觉》,大家已经不陌生了,我的意见是让它
颖而出,定为特等奖!”
评委们
烈地争论起来,有人说先放一放,不能
急;有人说这一篇篇幅太短,如果评为特等奖,恐怕读者不服,马上就有人过来说:“文章的高下岂能由长短来论?这次征文我们也说了,长短不限,你难道忘了吗?”一位作家幽默地说:“我也没听说过,美女的裙子越长越好!”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最后达成一项共识,将这11篇征文在杂志上公开发表,由广大读者裁判。
小菌子的文章发表后,整个班级沸腾起来。
方老师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每当读到“想妈妈的感觉就是想哭的感觉”时,她也想哭。她给评委会发过去一条支持的短信,自信而又忐忑地等待着。
小菌子没有把文章拿给爸爸看,他开始抽烟、喝酒,眉头天天皱着,叫人害怕;她更担心爸爸看到后,会更加难过,她不愿看见爸爸
眼泪,他是男子汉,连他都哭了,她哭起来更不好收拾,也没有人安慰。
她在夜里做梦,经常梦见妈妈回来的脚步声,音乐一般好听。她提着一大包东西,一定是柚子,方老师让小菌子看过的画面上的又大又圆、金黄灿烂的柚子!醒过来,一整天都有好心情,她给爸爸讲,希望与他分享快乐。
门铃“叮铃铃”地响起来,小菌子连鞋也不穿,急匆匆从
上跳下来“咚咚咚”地一路狂奔,颤抖着打开门——
妈妈真的回来了!
她瘦瘦的,不过还那么美,那么慈爱。她一手提着滚圆的大柚子,像提着一网兜太阳,一手拿着一本杂志,小菌子知道是那本《泉水叮咚》,上面刊载着她荣获特等奖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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