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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的闲话
 自古以来,关于境界的珠句妙语颇多,众说纷纭。

 最家喻户晓的是王国维的“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我认为:他是就评点古代诗词而信口譬喻人生罢了,算一家之言未必放诸四海皆准,莫非看破生死之境后沉湖自尽了。

 时下盛传的以山水譬喻人生的境界说,是源自宋代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提出的参禅境界说:“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彻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追溯源,不过是孔子“仁者爱山、智者乐水”的另一演绎罢了。

 据传,孔子曾经去拜访过老子,他们对眼前的水同时发表了看法。孔子说:“逝者如斯夫!”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同样的水,在儒家与道家鼻祖的眼里,完全是不同的机杼与旨趣。在现代成语字典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唯一没有注脚词条,大概也是编者的独特用意与无奈吧。

 境界诸多说法,其实最初源自佛教。面对尘世的芜杂,他们破除一切主客、内外之对立为手段,以实现绝对超越的涅檠境界为目的,并细致划分了界六天、界十八天、无界四天“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是其所谓的人摆幽冥、过去、未来种种束缚的极乐境界了。

 考据那些诘屈聱牙的典故出处,品味含英咀华的乐趣,是深山高卧的清客逸士所为。作为凡夫俗子,境界高下之辩,不抵一三餐、食晏眠亲力亲为来的真切实在。

 我记得第一次坐飞机是从哈尔滨飞往海口,也许是特别兴奋,起飞时我看见熟悉的城市渐渐在视野里缩小,日常所见的高耸楼房,渐渐变为一个点,城市纵横的街道隐没了,皑皑白雪覆盖的田野也不过是硕大的块与轮廓,最后,所有景致均氤氲在云海里了。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从那时起,我常常遐想,古人初次登临,也同样的惊诧吧。孔子登“东山小鲁、登泰山小天下”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李白“飞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得到的不仅是寥寥的几句诗词与喟叹,视野的拓展让他们人生的境界随之寥廓起来,恐怕是其登临最大的收获吧。

 视野决定了境界的大小与方圆。如果说,海市蜃楼与雨后彩虹是平视与眺望时寄寓尘世最大馈赠与足,从巅峰或绝顶向下俯瞰鸟瞰一切是视觉最佳盛宴,那么,高山仰止是我们极目仰视后唯一可做的赞叹表情。

 我们不能登上珠穆朗玛峰,在地球之巅亲眼玩味自以为稔的世界,也难以有幸像杨利伟驾驶神州飞船遨游太空,从奇崛高处去重新审视地球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更无法企及与想象微观世界里,量子等颗粒运动的玄妙。

 佛教以为,存在小千、中千、大千世界“世”指时间的迁,包括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界是空间的划分,涵盖东、西、南、北、上、下等十方。人类至少现在,没有慧眼可以看穿周遭这个既宏观又微小世界,被拘在七编织的不大不小的视野之囚笼里。

 我辈仿佛是“井底之蛙”一样,只能看见头顶那井口大小的蓝天,只不过比青蛙所见稍大而已。倘若根据体型大小等量比较,与蝼蚁、蚊蝇或者恐龙没有任何优势,甚至连哂笑嘲笑笑之的资格都没有,要主客易位了呢!人的栖息之境与眼界如此狭小,还相互夸耀某人某事境界如何之高,明显有不自量力之嫌。

 眼界尚且如此,再来看听觉。庄子把声音的境界分为天籁、地籁、人籁。也有人把上述“三籁”的定义为:古琴之音为天籁,土埙之音为地籁,昆曲之音为人籁。与地籁、人籁相比较,天籁是声音与音乐的最高境界,是未经人类加工过的声音,是自然界中各种物体固有的频率产生的声音。如风声、雨声、雷鸣声、瀑布跌下悬崖时的轰鸣、微风掠过树林时的诵、百灵鸟的歌唱、雨打芭蕉、松涛怒吼…

 种种凝聚天地华的天籁之音,如果静不下心来是无法听到的,天籁之音不仅用耳、更要用心去听。雪花落地的声音,花开的声音,草长的声音,夏夜里庄稼拔节的声音,冰消融的声音…我最喜爱的是夜半独自在西湖边散步时,微风吹过垂柳与荷叶的声音,还有大连海边涨打在沙滩上的声音。

 遗憾的是,我们日常听到的尽是吵架声,锅碗瓢盆摔到地上的破碎之声,是四壁传来的麻将声。被噪音、杂音所包围、所困扰,被电视的声音所异化,耳膜变得钝化、麻木,心灵不再感。天籁之音一去不复返地远离我们,只能感喟:“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目之所见,耳之所听,口之吐纳,舌之所品,鼻之所,手之所触,脚之所行,脑之所思,莫不有自己的熹微与极致。老子说:大言希声,大相无形,大智若愚。正是蕴含着高妙的养生之道:少思虑以养心气、寡以养肾气、勿妄动以养骨气、戒嗔怒以养肝气、薄滋味以养胃气、省言语以养神气。时常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一点,只浸染在特定的一种感觉,封闭其他器官带来的扰,就可以把这种潜能发挥到意想不到的极致。盲人的听觉就格外出色,走路时脚的触觉特别灵敏就是明证。

 几年前,三维立体画一度特别盛行。我出于好奇,拿来一试。开始时,圆睁双目直到瞳孔枯涩恍惚,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别人告诉自己里面藏匿着某物时,特别焦急懊恼。搁置一段时间,偶然一瞥,终于看见了,就狂喜不已。然后,去找来很多三维立体画,即使别人认为特别难以窥视的,我也刃而解,却成了个中高手。

 现在想来,许多不得要领的事物,与看此小小三维立体画同出一辙。只要变换观察角度与方式,完全可以窥其门径的。记得一则故事,讲的是一老木匠耄耋之年,仍然亲自做车轮,齐桓公看见了觉得莫名其妙。他就告诉齐桓公,我不是不把制作的手艺与诀窍全部传授给儿孙,是因为儿孙不做到一定数量的车轮,根本无法做出我这样运转长久的作品。诸葛亮的后代是不能草船借箭与借东风的,秦始皇的江山并没有长治久安、千秋万代,大概也是出于这样原因吧。

 尽管如此,我还是盼望那些达到一定境界之人,把自己切身体会转告自己,借助那些极端鲜活的感受,借助其在某个领域有高峰体验的人,回来把后边人领着进入那从来没有涉足的‮女处‬地。莎士比亚的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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