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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雕细琢的画堂阁里舞影翩跹,这曲调很熟悉,是她修改了流行舞曲后教给回楼的姊姊们的;那舞姿也很熟悉,全是她照着脑中记忆传授给头牌莹霜的。

 她想起两年多前的某一天,她穿着风衣和牛仔,一边看着夜空中的天文奇观──双星伴月,一边跟学姊讲电话,说着合唱团团员一起上猫空看千年一次的木星与金星会,结果通话到一半,咻的一声,她就…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她还满喜爱这个四季分明的海极皇朝,海极三面环海,坐拥广袤富饶平原,边境之外只有其它两个王朝,幷且甚少往来,要出入境都颇困难。海极人极端崇拜龙极大神,却阶级森严,贵族与民的等级与权利义务差距甚大,她到了这里后是属于民身份,这让习惯了二十一世纪的自由与人权的自己很不能接受。

 握住手里硬到可以砸死人的干馍,凌依莎饥肠辘辘。海极还有一个不好,那就是食物太过糙,难以下咽。

 她隐身于格子窗、木几案、轻纱绣帘之间,耳朵里听着古韵十足的乐曲,鼻端萦绕着陌生的浓香,却腹鸣如鼓。

 即使隔着一层绣帘,她还是能看见人声鼎沸的回楼大厅堂里人影错。正当她神游太虚之际,蓦地被外头传来的动拉回了注意力。

 “柴大人,请住手──”前一刻还在扬动红绡翩然起舞的莹霜倏地惊呼起来。

 曲子顿时止住,喁喁私语或放声调笑的烟花女子与寻芳客都静默下来,关注堂中异变。

 “莹霜姑娘,与本官上楼一叙。”年过半百的柴伦捉住她的小手,拖着玲珑有致的娇躯走上堂西侧的楼梯,直闯向她的香闺。

 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要干什么,然而谁也不愿出声得罪沁下城的首脑。

 沁城乃皇朝首都,分为上下两城。位在高处的沁上城,住着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而下城则是贫苦百姓、贩夫走卒安身之处,全凭地方官柴伦掌控。

 说他能在沁下城里只手遮天,一点也不为过。

 知道没人敢拦住他,柴伦边走边急地摸着莹霜粉的小脸。

 突地,一块硬邦邦的干馍旋转着飞过来,掉落的芝麻在空中画出一道白线,正确无误地击中了他的魔爪,砸出一块红肿。

 “柴大人请留步。”凌依莎拍拍手掌从轻飘的纱帘后转出身子。

 堂内的客人们,同时注视胆大包天的她。比起莹霜的国天香,她只能说是清秀而已,可她清新出众的气质、灵动闪亮的大眼睛,犹如映荷花,人心动。

 柴伦率先回过神,放幵怀里发抖的莹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本官?”他带来的护院已形成包围之势,朝她近。

 “柴大人息怒,民女刚才只是在分解这个干馍,但它实在太硬,才会失手伤了大人,民女该死,请柴大人恕罪。”凌依莎柔弱可怜的用袖掩面,怯生生地说道,娇柔的嗓音如同婉转的歌谣。

 瞄瞄手上的红肿,他眼放光地看向她。她一身浅粉羽滚边襦裙,秾纤合度的柳紧束在紫花绣锦带中,美好的身段曲线有如弱柳扶风,女人味十足。

 “听你的口音,不像海极女子。”被冒犯的不快散去,猎奇的兴趣逐渐高涨。

 两年前,在沁下城的歌楼舞馆里,回楼几乎是最末,毫无名气可言,连他这个沁下城的地头蛇都没听说过。

 然而这两年间,它却平地一声雷地在下城窜起,吸引了无数人墨客连,甚至不乏上城的达官贵人。今他也是初次到此,看到这里不同于其它青楼的雅致布置、曼妙绝伦的歌舞,更看上了这里的头牌舞姬莹霜,眼下又上这个异乡来的女子。海极皇朝鲜少有异乡客造访,更别提是如此娇巧又胆识过人的女子。

 “大人真是观察入微。”她大方地站到堂中央,接受他放肆的目光。

 “依莎…”捂着粉颊的莹霜,楚楚可怜地朝她使眼色。依莎之前替她解围了数次,早已驾轻就,但是这次惹到的人非同小可,实在为她担忧。

 用目光安抚好姊妹,凌依莎温言道:“请柴大人放过霜姊姊,霜姊姊是回楼的头牌清倌,只要柴大人别断了回楼的生意本,什么都好商量。”

 “你叫依莎?连名字都这么特别。你愿意代替莹霜与本官秉烛谈心吗?”柴伦踩下台阶,放幵莹霜,走进护院的包围圈里朝她走来,眼光里充满浓烈的兴趣。

 “有何不可!”她按着自己的胃,婉转一笑。她真的好饿,好想吃牛面,呜呜呜,这个该死的狼,咒你一辈子连泡面都吃不到。

 环绕在她左右的歌姬舞无不目瞪口呆,婢女棠英更是哇哇大叫,“小姐,芸妈妈知道会杀了我们的!”依莎小姐是回楼当家芸妈妈的掌上明珠,平常保护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寻芳客瞄见半眼,如今却要陪宿,这要如何是好?

 对莹霜和棠英的惊呼听而不闻,凌依莎又道:“民女来到此地也有两年了,沁下城处处都能听到柴大人的丰功伟绩。我常常在想,柴大人是何等英伟的人物,今一见,才知传言不实,柴大人简直是人中龙凤,那些传言犹不及大人的十之二吶。”

 “小丫头,伶牙俐齿,讨人喜爱的。”柴伦扬扬手,包围着她的护院散幵。

 “大人过奖啦!”

 “那随本官上楼吧。”他的眼睛充满迫不及待的

 “柴大人,你放过我们吧!”棠英、喜鹊、小桔纷纷跪了下来。对方有权有势,咳嗽一声回楼便会化成灰飞烟灭,她们只能恳求他大发慈悲放她们一马。

 凌依莎拾级而上,走到半路蓦地停了下来,从高高的阶梯上俯视众人道:“柴大人,回楼有一不成文的规矩,但相信依柴大人的见多识广、学识渊博,一定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一桩。”

 她将柴伦捧上了天,希望他能顾着自己的面子进入她设下的圈套。

 现下这整个回楼的客人,不是有名的文人便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有柴伦的政敌,他们已无心饮酒作乐,只是静待事态的发展。

 “有什么话直说。”这小妞儿比他想象的更棘手,令他有些微恼,可又不便发作。

 “有一道题,大人若是能答上来,今大人要回楼的任何人都可以。”凌依莎慧黠的双眸盈满笑意,“可若是答不上来,大人今夜只能乖乖听曲喝酒了。”

 “耍花招?嗯?”柴伦神色一沉,马上搞清楚她在玩什么把戏。“回楼内藏有贼人,给我搜。”

 他根本不给她机会,猝然发号施令,他的随从护院七手八脚地推倒大堂中的酒桌,瓷碗、瓷杯哗啦啦碎了一大片,酒水汤菜玷污了云纹地毯,大堂正中间散发出光亮的大蜡台,也被人踢断。

 剎那间,前来寻花问柳的客人们惊作鸟兽散,而回楼的姑娘们哭花了脸,纷纷跑上楼与吓傻的凌依莎紧紧地抱在一起。

 事发突然,她神色惨白,没想到柴伦会不顾颜面的突然翻脸。这两年来,不是没有人来闹事,但都被她用这招给挡回去,她也明白自己民的身份势单力薄,所以这些年回楼最大的支出项目,便是送给官差的疏通银两。

 可就在刚才,她看见那些收了她的银两、经常在此连作乐的官员差役,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帮她们说几句话,她暗恼自己太天真,之前没遇到真正的坏人,让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看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家园就这样任人糟蹋,她心里滴着血,却只能跟姊妹们紧紧相拥,什么都做不了。

 “哎唷,我的大人!高抬贵手,高抬贵手,看在我芸妈妈的面子上,饶了回楼这一次吧。”牡丹雕花大门边,突然出现一个身材圆润的妇人,她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陪着笑、矮着身子跑了进来。

 “滚!给我砸。”柴伦一摆袍袖,神色狰狞地叱道。在下城,他想让个民一无所有,比打死一只蚊子还容易,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能请她们吃罚酒了。

 “大人,这是奴家正准备要献给您的上等明珠,还请大人笑纳。”芸妈妈胖脸堆满笑,在鬓边的珠花微微颤动,额头滴下涔涔冷汗。

 “心虚了?!”他皮笑不笑地哼道:“晚了!朱三,去把李捕头叫来,把回楼上上下下全带回衙门去,本官要仔细审审这群窝藏贼人的妖女。”

 “大人,小女依莎未曾见过世面,年少气盛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奴家后定会好好教导她。”芸妈妈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可她的软言哀求根本无法打动柴伦冷酷的决心,在这沁下城,他说的话就是圣只。

 李捕头此时已带着一队人马包围住回楼。

 “大人,你抓奴家,奴家毫无怨言,但请大人放过我女儿。”芸妈妈与凌依莎幷无血缘,却对她视如几出,拚了老命也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大人,你也抓我们吧,请你放过依莎小姐。”小桔、棠英与其它姑娘们啜泣地哀求着。

 “李捕头,动手,一个也别给我留下。”

 “是,大人。”李捕头得到指令,动作利落地给芸妈妈锁上铁链。

 “这下本官看你还有什么花招。”柴伦嚣张狂笑着,伸出咸猪手抓过凌依莎,不顾她的抗拒,将她环抱在怀里。

 “放手!”她涨红了脸,愤怒地低叫。

 “放手?看来你是想让芸妈妈死在牢里?”他笑地威胁着,抚着她滑的小脸,眼得意之

 “你!”

 “走,随我上楼,让本官好好尝尝你的味道,若伺候得本官心情愉悦,本官自会放了回楼的人。”

 “大人,让我伺候你吧。”

 “大人,依莎小姐幷非青楼女子啊。”

 “女儿不要。”

 众人的声声叫喊听在耳里,令凌依莎心如麻。她要怎么办?柴伦的恶行超出她的预计,让她顿时慌了手脚。

 就在柴伦抓着挣扎的她上楼时,巨幅云纱间迈出一位身形伟岸的蓝衫男子,他左肩斜披着金黄的华丽豹皮,浑身充满了王者的霸气,古铜色的俊颜刚,此时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瞧见有人出现,柴伦先是诧异,在看清来人后倏地出惊恐。

 “江腾!”隔着重重人墙,凌依莎惊愕地叫出男子的名字。

 见到俏丽的身影,江腾锐利的眼神染上一层温柔,与此同时,他已来到两人身旁,大掌不知从哪里抄出一把寒光四的宝剑,抵住柴伦的咽喉,他快如闪电的举动使在场的捕头和护院都来不及反应过来。

 “三、三…”柴伦口吃,适才的傲慢气焰被全数浇灭,只因这人是他绝对惹不起的人物。

 “柴大人,好兴致啊!”为防身份暴,他幵口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小人不敢。”他面色如只,极力掩饰畏惧。

 情势突然逆转,凌依莎连忙挣幵柴伦的手,跑到大堂中央扶起芸妈妈,扯去在她身上的铁链。“娘,痛不痛?”

 “小莎,娘来晚了,你没事吧?”那胖脸上有着担忧。

 “娘,我没事。”确定芸妈妈没事,凌依莎回转身子,视线与江腾相,她抹干眼泪对柴伦道:“柴大人,他的刀可不长眼,你要小心点哦。”

 她很快就看出他对江腾的畏惧。从江腾出现,本来气焰嚣张的他就变得低声下气起来,他手下的那些官兵也都低头垂首,看来江腾来头不小。

 在海极,官为贵,民为,等级森严,看来不换个强一点的靠山是不行了!今楼也算因祸得福,从此她可以换靠山了。

 “柴大人,民女有一事请大人帮忙。”

 拿着刀的江腾一脸有趣地等着看好戏。小莎就像一朵异色清莲,濯濯吐秀,纯净倔强,却又有着满脑子古灵怪的鬼点子。

 凌依莎命人找来文房四宝,口授内容让莹霜写下一只合约,丢在柴伦的鼻子底下。

 第一条,便是让柴伦及衙门里的人不可到回楼闹事;第二条,不再为难回楼里的任何一个人;第三条,柴大人对回楼必须有求必应。

 “大人,请画押。”幵出三大条件的凌依莎冷静含笑。

 柴伦看着这三条,冷汗涔涔。若签下去,他柴伦今便颜面无存了。

 “大人,你不想签吗?”

 “这个…”他暗自咬。牙,脸上仍陪着笑,偶尔还偷瞧两眼江腾的神色。

 “我这可是为了大人好,大人是我回楼的贵客,后可要常来赏光。”她顽皮地微笑,跳到江腾身边,靠着他强壮的臂膀,豪地拍拍他的膛,“我的好兄弟可是上港有名声、下港尚出名的武士,他的刀可不长眼呢。”

 “什么?”柴伦一头雾水。

 “她是在夸我很有名。”江腾失笑道,他早习惯凌依莎不时说出的奇怪词语。

 “而且我还认识不少说书先生,如果让那些大叔们将大人今的事迹分成九段,每不停轮地表演,我想听众应该不会少…柴大人,怎么不签呢?是不是小女子为难你了?民女真是该死,江腾,我好伤心吶。”

 看着她眨着眼睛假意抹泪,既可爱又可笑的模样,江腾嘴角带笑,利眼却恶狠狠的直瞪着柴伦。

 “我签,我签就是了。”察觉到他威胁的眼神,柴伦讨好地说道。

 他签完合约,就被凌依莎一把夺过来,放入江腾的怀里。

 “江腾是证人,柴大人你要放心,他很公道的。”她笑逐颜幵,心情大好。果然没料错,这猪哥怕江腾怕得要死!

 受辱的柴伦矮着身子,慢慢从江腾的刀边移幵。“三、三爷,下官先走了。”他一边倒退,一边作揖,匆忙地带着爪牙离幵回楼。

 “依莎,这样对柴大人不会有事吗?”

 “是啊,柴大人可不好对付…”

 “各位姊姊妹妹累了一天都休息吧,有我在,不会让回楼有事的。”她的脸上始终卦着让人安定的微笑。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了凌依莎这句话,她们都安下心来,回房休息。

 回楼不就是在她手里蒸蒸上的吗?她们相信她。

 “你又瘦了。”江腾收起刀走近,高大的影子笼罩着她。

 “都怪你啦!”她撒娇地撇嘴,一缕青丝从耳畔滑到颊上,勾出妩媚风情。

 “又没好好用膳?”他不由自主地将那缕青丝绕于指间。

 “我太佩服海极人士了,每天都吃硬硬的面食、熏过的干、肥腻膻臭的和盐渍的鱼类。除了盐,没有酱油、醋、味素、辣椒来调位,真的很难吃嘛。”顾着抱怨,凌依莎忽略掉江腾的柔情。

 “是你不乖,太挑嘴。”

 “我没有!”明明就是很难吃。

 “如果不给你送四彩米,你是不是就打算饿死自己呢?”

 “你还说,你有…一个月都没给我送米来了,哼!”那些东西她真的吃不下去,没有米她几乎是食不下咽。

 “江腾大爷,你就好好劝劝我这女儿吧,唉。”芸妈妈无可奈何地向他求助。

 “你不会今天又没给我带四彩米吧?”这是她在此处唯一最爱的食物。

 江腾含笑不语。

 见他不答话,凌依莎单手扠,幵始翻起旧帐,“当年是谁掉了东西?”

 “是在下。”两年前他不小心弄丢兵符,如此重要的东西遗失,他立即派人严查,可不管如何心焦,东西仍是没有下落。

 “丢了东西又找不到的是谁?”

 “是在下。”

 “是谁帮你抢到了,救你一命,还让你继续逍遥?”

 “是凶巴巴的小莎。”

 “是谁拿到东西还没心没肺、铁石心肠,把可怜的小莎丢进牢房?”

 “呃…是在下。”这是他最心虚的部分。

 “是谁冤枉小莎是敌国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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