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三章 【礼物】
京都靠近北门不远处,有一条不算长的街道,相比于其他三座城门,北门的人流量向来是少了许多,所以这条街平时也就显得破有些冷清。
在京都上百条街道中,这条街显得很不起眼,经过这条街,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的
望。
这条街总是充斥着一种腐臭味,就像空气中漂浮着一层臭气层一样,外人虽然不明原因,但是附近的人却是知道的,这些腐臭气,是从傅三拐子的臭⾖腐店里传出来的。
傅三拐子的⾖腐店,已经在这条街上开了几十年,从他⽗亲起,就一直在这条街上经营着⾖腐店。
他们的⾖腐并没有什么特⾊,也不比别人的強,但是他们店里的臭⾖腐,却绝对是京都一绝,虽然臭气熏天,但是味道却极其可口,
悉的人,都会隔三岔五来到这里品一品臭⾖腐,甚至有些员官听说这里的名气,派了下人买回去,深以为许。
不过今⽇⻩昏时分起,平时半夜才会关铺子的⾖腐店就挂了牌子关门收工,邻居们打听清楚,原来是傅三拐子⾝体不舒服,所以早些休息了。
于是邻居们都感叹,这傅三拐子几年来辛苦劳累,如今五十多岁了,生点小病也是正常的。
…
薛破夜背负双手,在小街巷中探出头,望着⾖腐店紧闭的大门,淡淡地道:“军师,你说的礼物,就在那里面?”
华闲站在他的⾝边,悠然道:“不错,那可是总舵主送给薛侯爷的大礼啊。”
薛破夜摸着鼻子道:“看来这礼物还真是够大的,竟要我动用上百名羽林卫前来提取…!”他锐利的目光四处扫了扫,在⾖腐店四周,上百名精锐的羽林卫士已经悄无声息地向⾖腐店靠近。
这些羽林卫都是以一当十的角⾊,单以战斗力来说,就像近千名普通军士来围剿⾖腐店了,如今的京都,能调动上百名羽林卫前来对付一个小小的⾖腐店,也只有薛破夜能做到了。
华闲嘿嘿笑道:“这是条大鱼,薛侯爷若是抓住了,必是奇功一件,在朝中自能大大提升威望的。”
薛破夜嘴角泛起冷笑,淡淡道:“军师,这鱼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你也该说一说,可别是小鱼小虾,抓起来就没有味道了…若是食人鲨,我这点人手,恐怕也不够啊。”
如此兴师动众,薛破夜很清楚,杨耀所谓的“礼物”并不是很轻松就能得到的。
一开始,薛破夜还颇为奇怪,杨耀神神秘秘的,这“礼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等到华闲吩咐薛破夜带着一队羽林卫前来北门围剿⾖腐店时,薛破夜才清楚,杨耀送给自己的礼物,莫非是朝廷的隐匿在此处的钦犯?
薛破夜甚至想到了目前举国在通缉的柳拓,那小子兵变之后,神秘失踪,总不会是躲在这里吧。
华闲悠然道:“羽林卫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这上百羽林卫,更是精兵中的精兵,要对付店里的那些人,虽不能说手到擒来,也算是够用了。”
薛破夜摸着鼻子,沉声道:“那里面究竟是谁?”
华闲看了薛破夜一眼,见他目光凌厉,甚至带着
冷之⾊,淡淡一笑,道:“薛侯爷放心,那都是些叛徒…!”
“叛徒?”
薛破夜正要再问,只听空中划过一道萧竹声,一响即逝,知道那是羽林信号,也就是说羽林卫们已经占领了有利地形,将⾖腐店团团围住,只要薛破夜一声令下,上百羽林便会像一百多头野狼,扑向⾖腐店。
华闲嘿嘿笑道:“薛侯爷,冷烟云和司马静伦的名字,你该听说过吧?”
“冷烟云?”薛破夜皱眉轻语:“司马静伦?”猛地一怔,冷声道:“你是说,冷烟云和司马静伦在⾖腐店里?”
冷烟云是青莲照战堂堂主,司马静伦是刑堂堂主,这二人联合在一起,公然在青莲照內部反对总舵主杨耀,更是派了得力下属潜⼊大楚各州府,利用各种手段控制各分舵,下手向来都是冷酷无情,在杭州时,薛破夜等一⼲杭州分舵的重要人物差点都死在他们的部属之手。
薛破夜曾经对冷烟云和司马静伦这一伙人的印象并不好,甚至很厌恶,但是自从见过华闲,又见过杨耀后,薛破夜忽然现,整个青莲照的总坛竟是一片藉狼,每一个人都是
险狠辣,无非是一丘之貉而已。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杨耀和华闲竟然做出这种出卖自家兄弟的事情。
即使双方对立之势⽇趋严重,但毕竟都是青莲照的人,要解决事儿,总要在內部堂堂正正地互相来个了断,但是此番却让薛破夜带领着羽林卫来剿灭冷烟云等一⼲人,这就已经等于是将冷烟云等人卖给了朝廷。
念及至此,薛破夜对于杨耀和华闲的人品,更是鄙视到极点。
看了华闲漂亮的面孔一眼,薛破夜忍不住问道;“军师,冷烟云他们毕竟是会里的弟兄,借朝廷的手来剿灭他们,似乎有些过分吧?”
华闲眼中冷光划过,淡淡地道:“冷烟云是青莲照的叛逆,居心叵测,早就违了教义,总舵主念在他往⽇的功劳,没有废黜他,算是仁至义尽…!”
薛破夜心中冷笑:“仁至义尽?恐怕是没有能力废黜冷烟云吧?”
“可是冷烟云这帮人,将总舵主的仁善当成了懦弱,得寸进尺,步步紧
,更是暗中分赴各地,害迫各地分舵兄弟,如此虎狼之心,岂能容于天地之间。”华闲平静地道:“此番这些家伙得知总舵主在京都,竟是倾巢而出,赶来京都,
对总舵主痛下杀手…总舵主不忍对他们动手,但是他们又不得不除,是以才要将这份大礼送给薛侯爷,薛侯爷想必是很乐意笑纳吧?”
⾖腐店四周看似平静无比,夜⾊之中,羽林卫们都极有技巧地隐蔵着自己的形迹,街道上有一辆小车推过,推车的老汉还在悠哉乐哉地哼着小调,浑然感觉不出四周竟然隐蔵着上百把锐利的钢刀。
薛破夜完全明⽩杨耀等人的诡计。
说什么不忍下手,自然是骗人的鬼话,依薛破夜猜测,不是杨耀不动手,而是杨耀这伙人显然不是冷烟云等人的对手,实力不⾜,所以没法子诛灭冷烟云等人,如此情况下,杨耀自然想到了薛破夜,想利用薛破夜手头上的朝廷力量,借刀杀人而已。
这把刀该不该出?
诚然,留下冷烟云等人,也绝对是一个大巨的祸患,甚至比杨耀的存在更有威胁
,一旦借这次机会诛灭,一来可以消灭这股潜在的威胁,二来可以完成杨耀的吩咐,三来更可以借着这次的成功在朝廷中取得更⾼的威望,毕竟诛灭青莲照的几位主要人物,这可是连都察院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一旦成功,可谓一举三得。
可是薛破夜却隐隐觉得,在这中间…似乎可以做些什么,从而取得更大的利益。
“军师,你确定他们一定会在里面?”
华闲极为肯定地道:“连上冷烟云和司马静伦,里面共有十七人,都是战堂和刑堂的精锐,只要此战成功,那么內
定息…我已经派人盯住,他们肯定在里面。”
薛破夜淡淡地道:“这次行动,军事是否参与?”
华闲微微一笑,道:“既然是总舵主送给你的礼物,我就不便参与了…!”抬头看了看天⾊,道:“薛侯爷,该动手了。”
薛破夜摸了摸鼻子,正要出命令,却听⾖腐店中传出一声暴喝:“有狗子!”叫声中,听到“咔嚓”一声响,又传来“啊”一声惨叫,双方竟是
起手来。
…
…
冷烟云是个不満三十岁的年轻人,与司马静伦的笑里蔵刀相反,冷烟云是一个极其冷漠的人,他不苟言笑,长相算不得英俊,但是属于那种你看一样就不会忘记的人,因为他的脸太冷,就像他的姓一样,自骨子里的一种冰冷。
冷烟云从战堂一个小小的会众开始拼搏,只是五六年间,已经成为了青莲照总坛呼风唤雨的人物,从某种角度来说,杨耀的总舵主权力,实际上已经被冷烟云架空,总坛內五堂,十之七八的会众已经投靠在了冷烟云的门下,这固然与他的才⼲有关,但是他的奖惩有度,那也是起了极大的作用。
冷烟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过在早期,他只是想凭借自己的才⼲,慢慢地得到会众的认可,最终成为青莲照的总舵主,若非他无意间现总舵主杨耀策划的一个秘密
谋,他是不会公然与杨耀对抗,这么早便強出头建立自己的势力。
冷烟云是蜀地土著人,而且还真是后蜀国某位大臣的直系后裔,所以对于青莲照这个反楚复蜀的组织,是深有感情的,当他现杨耀的那个秘密之后,他从骨子里愤怒了,所以他必须要建立势力,打击杨耀,要让杨耀的计划流产。
经过近两年的明争暗斗,冷烟云渐渐在总坛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即使是各处分舵,通过残酷的
迫手段,十之五六也掌控在了手里。
他当然也想慢慢地立威,以德服人,只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有这么奢侈的积累,所以,他只能以強悍的手法迫使大多数分舵对抗杨耀。
这一次前来京都,从冷烟云的角度来说,乃是赴约。
他虽然明知杨耀说什么要
出总舵主令牌退位让贤是一番庇话,但是只要杨耀能露面,冷烟云就会坚决赴约,时至今⽇,该解决的事情,总要做一个了断的。
他毫不担心杨耀会借助京都分舵的人手来对付自己,在京都分舵內部,毕竟还有不少自己的人,更何况此番冒险带来战堂和刑堂十几名一流⾼手,就算杨耀耍手段,冷烟云也毫不惧怕。
冷烟云甚至和司马静伦商量好,如果杨耀真的有什么诡计,在保住自己的前提下,便即痛下杀手,就在京都弄死杨耀。
杨耀虽然是七道武者,但是冷烟云和司马静伦也都达到了六道巅峰突破七道的关口,再加上手底下更有数名舞蹈⾼手,一旦动起手来,杨耀那边显然是要吃亏的,否则杨耀也不可能在这大半年里东躲西蔵,不敢露面。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杨耀竟然
险地出卖了他们,将他们的下落告诉了朝廷,甚至以威胁的手段
迫薛破夜领着朝廷最精锐的羽林卫来执行这次诛杀任务。
在羽林卫们接近的时候,冷烟云的部下们大都睡了,养精蓄锐等待次⽇去与杨耀会面,而两个守在外面探风的部下,更本没有感觉道危险的来临,或许是他们
本想不到朝廷的人会知道他们蔵⾝在这里,再加上后半夜本就是容易让人精神涣散的时候,所以他们只是无聊地靠坐在院子的角落里,偶尔打着哈欠。
冷烟云和司马静伦自然是睡不着的,他们在低声商讨着明⽇与杨耀见面可能生的事情,在想着到时候的应付对策。
虽然京都分舵有自己人,但是总体而言,由大师兄控制的京都分舵,还是掌握在杨耀的手中,他们不得不防。
为了不引人注意,冷烟云的屋子里并没有点灯,与司马静伦坐在昏暗的屋子里,低声私语。
“冷兄,依你之见,杨耀这次会不会真的
出总舵主四方令?”司马静伦的声音浑厚有力,轻声道:“这家伙当初好不容易从韩邦昌手里夺到总舵主的位置,要想让他
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冷烟云淡然道:“他既然能从韩邦昌手里夺,我们自然也可以从他手里夺。”
司马静伦沉默片刻,缓缓道:“冷兄,杨耀离开总坛大半年,看似是忌惮我们而躲蔵起来,可我觉得他或许是在计划着什么
谋。此番约我们在京都相见,莫不是有什么诡计吧?”
“诡计自然是有的。”冷烟云平静道:“不过任他施展什么诡计,我都不会畏惧…嘿嘿,堂堂青莲照总舵主,如今像一条丧家⽝一样四处躲蔵,混到这个份上,杨耀也算是气数已尽了。”
司马静伦摇了头摇,道:“据我所知,华闲目前也在京都,这两个人合在一起,事情必定不一般…冷兄,为防他们使诈,明⽇之约,我去赴约,你且按兵不动,免他们耍什么花样。”
冷烟云冷笑道:“司马兄,我明⽩你的意思,不过和杨耀已经斗了两年,暗里来暗里去,明⽇之约,我便要将牌面摊开,不再和他捉
蔵了。若他识趣,
出四方令,我念他是会中之人,放他一条活路,否则,必杀他于掌下。”顿了顿,很自信地道:“莫忘记,咱们这些兄弟,可是个顶个的好手,即使将京都分舵全都拉过来,也未必是我们的敌手。”
司马静伦心知冷烟云所言不虚,微微点头。
以他们掌握的消息,杨耀在京都能够利用的,恐怕也只有京都分舵了,仅凭京都分舵的势力,要想对付自己这一帮人,还真是吃力的很。
“是了,司马兄,蓝暮言那些人的下落可有消息?”
司马静伦叹道:“也真是见了鬼了,蓝暮言领着几十名弟兄,先后平了徽州,鄞州和苏州三大分舵,平定苏州之后,派了人往总舵报信,之后据说是去了杭州…可是自那以后,再无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奇怪之极。”
他们那里知道,蓝暮言和部下在鸿雁塔一战,全军覆没,所有的尸体都被腐尸⽔融化,尸骨无存,哪里还能找到人。
冷烟云沉默许久,才道:“杭州分舵似乎几大堂主似乎剩不了两个了…我倒是听说自从七师妹被杀之后,杭州有了新的舵主,这人的消息你可清楚?”
司马静伦回道:“我也派人打听过,但是没有打听出来,似乎也只有杭州分舵几位堂主知道那人是谁了。据说花菊童和莲花童都已死去,桃花童被囚噤在雾岚山庄,如今只剩荷花和葵花了。”顿了顿,轻声道:“不过这两人似乎也失踪了,派去的兄弟通过暗记联系上隐蔵在杭州分舵里的弟兄,据他所说,荷花童和葵花童几个月前突然下落不明,不知去向,如今杭州分舵的所有弟兄都只是潜伏下来,没有任何动静。“
冷烟云冷笑道:“该不会是杨耀在后面搞的鬼吧?”
苏马景伦正要说话,却听门外一个声音轻轻道:“堂主,属下有事禀报。”
两人听出是傅三拐子的声音,这可是他们埋在这里的暗桩,几年前,傅三拐子就成了青莲照的人,这个⾖腐店,也是他们在京都的一个聚集点。
司马静伦上前打开门,放进傅三拐子,又轻轻关上门,沉声道:“出了何事?”
“狗…狗叫了!”傅三拐子有些慌张地道。
冷烟云冷声道:“什么狗叫了?”
傅三拐子轻声解释道:“隔壁买炒货的孙⿇子家有一条狗,平⽇里这个时候是从不叫唤的,可是方才突然叫了几声…这有些不寻常…!”
冷烟云冷声道:“你是说…有人惊了狗?”
“属下也不知。”傅三拐子道:“可是那条狗在这里三四年了,这个时候从未叫过,今⽇是头一回叫出来。”
司马静伦扣住两枚鉄镖,吩咐道:“拐子,叫弟兄们起来…我出去看看。”轻手轻脚出了门,贴着墙壁,四周看了看,猛地现在隔壁的屋角处,一道影子轻轻晃了晃,心知是中了埋伏,⾼声提醒“有狗子!”
手中的两枚鉄镖瞬间出,如同闪电般击向了那道影子。
那影子自然是埋伏的羽林卫,正等着总卫大人下达攻击命令,冷不防两道寒光袭来,措手不及,虽然极力躲开一枚,但另一枚鉄镖却是打中了
口,一声惨叫,从屋角房檐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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