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 【宫中夜语】
千秋诞是大楚国的一项重大节⽇,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贫民百姓,都要进行祭祖活动,一来是传统,二来也是为了彰显大楚国的孝义仁风。
普通的贫民百姓,无非是上坟烧香,叩拜先祖而已,但是对于皇室来说,那却是大动⼲戈的事情。
皇室宗亲,在这一天要前往西郊皇陵,不但要祭祖,而且要祭天,所涉及的人事那便是大巨的工程,宗正寺,礼部以及钦天监提前个把月便开始准备。
皇室大小龙子龙孙自然是要前往的,除此之外,三司六部四品以上的员官,那都是要随侍御驾。
钦天监的监正如今是国师代理,所以灵台官,保章正,监侯,司吏,司晨等钦天监的大小员官早便随着国师在皇陵设台。
当然,这次祭祀,除了出动宗正寺礼部和钦天监外,负责京都四城的四门提督衙门也是戒备森严,內廷羽林营以及都察院和京都府也都出派⾼手护驾。
皇帝陛下是在十月十四⽇正午御驾亲临皇陵,按规矩是要在皇陵坐静
夜一,次⽇午时正,也就是十月十五正午正式祭天拜祖。
所以在十月十四⽇,京都府的大街小巷都异常安静,在羽林营森严的护卫下,在京都府和都察院一营的暗黑保护下,皇帝陛下的御驾浩浩
地开向了皇陵。
而这个时候,京都內部的戒严更是肃穆,四门提督府的人手尽出,对于京都四门往来人员严加检查,京都三大卫戍军队南林大营,北林大营和神武营也是严阵以待,整个京都一片紧张的气氛。
这种气氛并没有影响到驸马府的谐和。
长公主既然嫁为人妇,虽是皇家⾎统,但由于不是男丁,算不得龙子龙孙,所以和宮中的妃嫔一样,安静地呆在宮里,在这个时期,谁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因为谁都知道皇帝陛下的脾气,这个时候,任何人都要保持绝对的安静,稍有不慎,一旦让皇帝陛下认为你做了些什么,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所以后妃们都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宮里。
驸马府自然一切安宁,这座府邸往⽇便是安静幽远,这一次千秋诞,并没有让这里改变什么,只是驸马爷也让下人们做好了准备,毕竟驸马爷是有祖宗的,他也要祭祖。
薛破夜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绿娘子和小石头坐在对面,三人面面相觑,却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伤感。
人人祭祖,我等何⼲?
院子里的气氛很不好,小石头的眼睛竟微微泛红。
薛破夜此时又何尝好受,大楚的千秋诞,说⽩了就是后世的清明节,所以他很自然地轻轻昑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
断魂。”
绿娘子看了薛破夜一眼,苦笑道:“我还记得我最后见着⽗⺟时,那时我才五岁。”
薛破夜看着绿娘子,听她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凄苦,柔声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绿娘子和小石头都看向他,薛破夜才缓缓道:“如果某一天你们醒来,现自己完全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没有
悉的人,没有
悉的事,连风俗人情全部都翻了个样,你们的亲人不见了,你们的朋友不见了,甚至连你的敌人也不复存在,你们会如何面对?”
小石头和绿娘子都有些怔,薛破夜这个问题实在很新奇,两人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来。
薛破夜此时的心思也飞回了另一个时空的家人⾝上,他还记得每年清明随着⽗亲上坟时的情景,想不到如今家人两隔,
叹不已。
“我会疯!”绿娘子似乎经过深思
虑才回答出来,实际上这也是最有可能的事情,薛破夜初来大楚时,可是整整一个月无法接受,神经恍惚,若非月竹细心照顾,薛破夜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疯。
薛破夜微微点了点头,问小石头:“你呢?”
小石头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股坚毅之⾊,慢慢道:“如果真是那样,就只有重生新活了,也许我会害怕,但我不会疯,说不定醒来过后所见到的人更善良。”
薛破夜哈哈一笑,心中叹道:“这孩子的心已经是坚強如铁了,恐怕很难有事情再击垮他。”
绿娘子忽然问道:“今天是十月十四了,你不会忘记那封匿名信吧?”
“当然不会忘。”薛破夜摸着鼻子笑道:“这是一件好玩的事儿,我哪里会那么容易忘记。”
绿娘子媚眼轻轻眨动,含笑道:“那你去不去?说不定是哪个大美人约你,今夜在那里等着你呢。”她虽然这样说,但明显只是调侃而已,连她自己也十分清楚,哪有女人会在半夜约一个男人去坟场。
薛破夜摸着鼻子叹道:“这天底下,除非你这样的美人在坟场等我,我才有可能去,否则谁约我我也不会去。”
“哦!”绿娘子眼波流动,轻声道:“那你今晚不去?”
薛破夜抬头望着京都上空难得的太
,慢慢地道:“不⼊虎⽳,焉得虎子。在京都这块地方,如果真想杀我,用不着废这么多周章,如果我不敢去,恐怕会失去很多东西。”
绿娘子美目中划过赞赏之⾊,柔柔地笑道:“我的弟弟向来胆子大。”
“没有姐姐在⾝边,我的胆子可大不起来。”薛破夜懒洋洋地道:“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不如姐姐晚上陪着我去,也算是保护我。”
薛破夜让绿娘子跟着,倒不是真的让她保护,他心中知道,自己在京都如同一只小鸟,谁若想真的要杀死自己,至少在目前是很容易的事情,犯不上在和夕沼装神弄鬼,如果真的有危险,薛破夜反而不会让绿娘子跟着冒险。
他让绿娘子陪同,一来是自己对京都的地理情况相当不清楚,有绿娘子在⾝边,至少不会
路,再一个也是为了壮胆,虽然薛破夜胆子不小,但是谁他妈敢一个人半夜三更往
坟岗跑。
绿娘子伸了个懒
,媚妩
感,丰硕的巨啂似乎要撑破⾐服,波澜起伏,吃吃笑道:“也亏你想得出来,一个大男人,半夜三更让一个小女子陪着去
坟岗,真是没道理。”
薛破夜哈哈笑道:“小女子去不得,俊公子总可以去吧。”
绿娘子奇道:“俊公子?”
薛破夜上下打量着绿娘子波澜起伏的
感躯娇,嘻嘻直笑,笑得绿娘子有些⽑,不由自主地用手臂挡着丰満的
部,啐了一口,瞥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小石头,骂道:“你…你再看,我…我戳瞎你的眼睛。”说话间,指间银光闪闪,不知何时冒出两
银针来。
小石头撇过脸,若无其事,他现在已经懂得一个很真挚的道理,不该看的咱不看,不该听的咱不听,不该说的咱更不说。
薛破夜叹了口气,道:“若你真是这样便随我去,被人看见,反而说闲话,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一个英俊潇洒,一个美丽漂亮,我是很害羞的,这样的事情我是接受不了的。”
小石头早知薛破夜和绿娘子绝非亲兄妹,所以薛破夜也不在他面前隐瞒。
“呸。”绿娘子媚妩无比地啐了一口:“你害羞?你的脸⽪比城墙都厚,还会害羞?”
薛破夜站起⾝来,凑近绿娘子,轻声道:“如果你打扮成男人的模样,我想一定会非常非常的英俊,我今夜需要一个漂亮的男人陪我一同前往。”
绿娘子见他神⾊严峻,点了点头。
京都的夜⾊和别处是不同的,皇宮的鎏金宮殿群和琉璃大瓦在夜⾊下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明珠,无数盏宮灯在京都皇宮的重重殿宇照耀的亮如⽩昼。
肃穆而庄严的慈宁宮外,灿若明星的宮灯每隔几步就挂在宮墙上,青⾐太监们更是三步一站地环绕在慈宁宮周围。
皇宮的地面,一律是从锦州出产的“乌金胶泥”烧制成的大砖,这并不是青石板,也不是⽩⽟质料。它硬是刚,平如镜,漆黑的颜⾊中,深邃而带着点点金星,透着一股神秘圣洁的气息。
在华美精致的层层锦帐后面,谨慎细心的宮女太监们静静伺候着,顺着拱门向里行,太监和宮女便会越来越少,到了慈宁宮正中的屋子里,只是稀稀落落地三两个宮女在伺候着。
谁也不敢吭声,甚至连呼昅的声音也很小。
大家都知道,皇太后正与长公主在里面享受着
犊之情,每隔一阵子,长公主都会和太后在这里静静地待上一阵子。
皇太后已经老了,据说在她年轻的时候,长的秀美无比,和如今的长公主相媲美,而长公主的样容,也有七八分像她的⺟亲,所以太后对自己这个女儿极为宠爱。
花谢花落,舂去舂来,一代新人换旧人,曾经美
倾城的皇太后,如今只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不过她却依然保留着那份威严和贵气,那双已经显出皱纹的眼睛,时不时地会显出一丝让人惊恐的精光来。
大楚的京都,谁都不敢小视这个老太太。
当今圣上孝义为先,对⺟亲的话总是听在耳中放在心里,所以皇太后有时候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却能改变许多事情,除此之外,很多人都说先帝逝去时,曾给皇太后留下了一支暗军,这事儿也许是传言,但是很多迹象表明,皇太后的⾝后确实有一股庞大的势力,那股势力隐匿于暗处,如同在半夜游
的游魂般潜伏着。
皇太后本姓司徒,乃是雍国公司徒家的人,先帝在她如花似⽟的年纪,将这位当时京都的一美人纳⼊宮中,封为皇后,而她也很争气,连生两位皇子,为大楚的延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此时佳人垂暮,却依旧残存着当初的美⾊轮廓,而且她保养得当,所以⽪肤并没有苍老的可怖,只是很松弛,却依然⽩。
“明⽇又是千秋诞,只愿能够天降福瑞,让我大楚国泰民安才是。”皇太后轻轻抚着长公主的秀,她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就伏在她的膝盖上。
“⺟后该放心,皇帝哥哥勤政爱民,是个好皇帝。”长公主柔声道,看起来慵懒娇美。
皇太后微微笑着,看着前面不远处剪裁花枝的小宮女,声音透着一股威严道:“那株金丝兰还没开花吗?”
小宮女急忙道:“禀太后,侯总官说了,这种花儿
子倔,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要开花,也说不定今年就不开了。”
皇太后面⾊微愠,冷声道:“明⽇午时是祭天拜祖的时辰,若是到了那时还未开花,那便将这些没用的玩意全部烧了,从此以后,宮里再不许栽种金丝兰。”
小宮女战战兢兢地答应着。
长公主却似没有听见一样,只是静静地伏在⺟亲的膝盖上,如同一个沉睡的婴儿一般。
“琼儿,⺟后一直让你待在宮里,你怨不怨我?”皇太后摸抚着长公主的长,忽然出其不意地问道。
长公主平静地笑道:“⺟后让我留在宮里,这样能陪着你,这是女儿最
喜的事情,岂会怨恨,而且当初⺟亲要嫁出我时,我便舍不得离去,如今能在⺟后膝下尽孝,这当然是好事。”
皇太后叹了口气,头摇道:“当初是看着范家那孩子长相不差,人品又好,所以才下了决心让你嫁出去,可是真要嫁出去,⺟亲才现离你不得,哎…!”
长公主握着皇太后的手,柔声道:“女儿如今不是在⺟后⾝边吗?”
皇太后慈爱地笑了笑,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的琼儿如今能在⾝边陪伴,可是乾王爷却是肝肠寸断了。”
皇太后的话题虽然在顷刻间就转变,但是
本没有影响道长公主的情绪和思绪,只是柔柔地道:“女儿也是有些责任的,刘锦去合六院游玩,我本以为不会出意外,可是…,哎,这都怪我。”她的声音中竟然带着感伤。
皇太后知道自己的女儿向来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只有在自己的面前,才会真情流露,听着长公主声音悲戚,急忙慰抚道:“这事怨不得你,皇帝已经下旨让三司偕同查案,总会有些眉目的。”银牙一咬,有些气恼地道:“真是不像话了,在合六院便敢刺杀王爷嫡孙,这事儿真是了不得了,你皇帝哥哥若是拿不出幕后真凶来,我定然要重重责罚他的。”
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看起来惆怅的很。
皇太后看着伏在自己膝上的长公主,那张慈祥的脸庞忽然严峻起来,那双眼睛也锐利起来,但声音却依旧柔和:“琼儿,我听说你被皇帝派人阻在南⽟门,之后更是下旨让你去了合六院,所以下了懿旨让你回宮,你当时为何不回来呢?”
“⺟后爱怜女儿,让女儿返京,这我是知道的,可是合六院风景优美,女儿过去后,才觉得那里不错,所以多住了几天。”长公主声音依旧平静无比:“⺟后…不会怪我吧?”
皇太后轻轻一笑,柔声道:“⺟后怎会怪你呢,我还以为是你皇帝哥哥给你去了旨意,吩咐你不要回来呢。”
长公主轻声道:“想是皇帝哥哥担心怡儿心情不好,所以特意让我带她去合六院住两天。”
皇太后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笑容,轻声道:“是这样的吗?”
“也许吧。”长公主缓缓道:“皇帝哥哥的心意,谁能看得透?”
“⺟后一直觉得,我的琼儿胜过许多男人,若是男人,只怕会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来。”皇太后轻轻地道:“有时候连⺟后都不知道你在想着什么。”
长公主缓缓坐起⾝来,秀美绝伦的脸上平静无比,望着她的⺟亲,片刻之后,忽然展颜一笑,拉着皇太后的手,放在自己⽩嫰娇滑的脸庞轻轻挲摩,梦呓般地道:“⺟后是天下最智慧的人,所有的事情,都不会逃过你那一双睿智的眼睛。”
夜⾊幽幽,慈宁宮只有长公主和皇太后⺟女轻声说着一些看似很闲的话儿。
慈宁宮外的幽幽夜⾊下,竟然栽种着大楚国甚至是番外的许多珍贵花草,宮灯照耀下,花团锦簇,美丽绝伦,那股花香在夜⾊中蔓延,蔓延在慈宁宮的各个角落。
在花团锦簇中,却见一个⾝着宮装的老嬷嬷正掩映在茂密的花丛中,盯着窗纱上映出的人影。
一阵风过,老嬷嬷也如同幽灵般在花枝摆动时消失在花丛中。
这个时候,薛破夜和绿娘子正骑着两匹快马,赶往京都南郊的和夕沼。
薛破夜时不时地望着旁边马上的绿娘子,只觉得世间真是奇妙得很,绿娘子⾝着女裳时,自然是千娇百媚
感
人,但是一着上男装,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绝世的美貌佳公子,举手投⾜之间,颇有几分斯文人的样子。
绿娘子此时的
部也还是微微鼓起,但是长衫之间,也是难以辨别,与平⽇的惊人峰峦大不相同,薛破夜一直都不明⽩绿娘子是用什么法子将那丰満的美啂掩饰下去。
看着绿娘子男装姿容,薛破夜忽然明⽩为什么有很多人好男
之风,当初的龙
君更是无男不
,如果出现绿娘子这样的男人,那就能解释这个问题了,绿娘子的样子,不单可以
惑所有的女人,甚至连男人都会怦然心动。
薛破夜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他忽然很想念曾经看过的某些经典桥段,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称作“制服
惑”吧!
绿娘子感觉到薛破夜那种异样的目光时不时地盯着自己看,⽔嫰的脸上泛起一丝绯红,侧脸瞪了薛破夜两眼,薛破夜嘿嘿笑了两声,奔驰间,越来越黑,若非月光指引,还真是难得赶路,越行越苍凉,无有人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绿娘子声音道:“前面便是和夕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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