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三章 【雨夜密令】
取天地合六而定乾坤,震五岳巍峨而得九鼎!
合六院座落在葱翠的九曲林之中,近千里的茂林,九曲小河,珠帘⽟带,各种鸟儿自由穿梭,甚至在靠西的地方,还能有
猎的地儿。
合六院的名字很简单,但是这个地方却是不简单。
大小楼阁,据说有过五百门,造工精美,环境优雅,最主要的是,这个地方和雾岚山庄一样,是皇家行宮别院,一西一东,互为犄角。
说起来也是有些趣味,那雾岚山庄,通常是皇室男眷巡游,而这合六院,来的大多是宮里的女眷,例如妃嫔,公主,郡主,皇后等,甚至于皇太后偶有兴致,也会来此散散心。
这里也真是风景优美的绝佳别院。
长公主的队伍是在半夜时分才赶到合六院,舟马不歇的行路,让队伍显得疲惫不堪。
合六院的执事人员见到长公主銮驾降临,自然是一番忙碌,等到安排完众人的食宿,天已经是接近黎明时分。
薛破夜和绿娘子被安排在一处精致的小院落,离怡郡主的住地不远,院落旁边就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在寂静的院落周围,平添了一丝生气。
薛破夜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虽然这里的风景别致,气候怡人,但是他的心情很不好。
郭公公叮嘱几名羽林卫要好好“保护”薛破夜,那真正的意思,自然是要监视着薛破夜的行动,不让他离开。
今夜倒真有些诡异,天上竟然没有月亮,厚厚的黑云遮挡着天幕,若不是那些明亮的宮灯照耀,还真是看不清这合六院的风致。
虽然合六院一片寂静,看起来平静无比,但是明⽩这里的人都知道,在那夜幕之下,合六院的每一片叶子每一块石头后面,都有可能蔵着让人恐怖的杀机。
薛破夜端琉璃杯,怔怔地看着前面的假山,眉头紧锁。
世界上最大的恐怖,不是过去,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薛破夜內心深处,隐隐地感受到一种连自己都不能清晰分辨的恐惧,那一种对未来一片茫然的恐惧。
在长公主的眼里,自己无论如何有本事,恐怕都只是她手里的工具,如今她严密地监视这这一件算得上有几丝锋芒的工具,究竟想做些什么?
绿娘子坐在
边,两手杵着窗台,一双狐目望着薛破夜的背影,脸上一片忧⾊。
院子里静悄悄的,就连旁边那些院落里,也都是寂静一片,在大家的心中,都会以为长公主可能是被皇帝陛下逐黜到合六院,那么长公主现在的心情一定是极差的,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惹得长公主不⾼兴。
薛破夜喝完杯中酒,
要斟酒时,天上猛地劈下一道亮如⽩昼的闪电,只短短时间,一声开天辟地的惊雷响起,震得人心寒。
风起,吹动着树木旌旗,呜呜作响,似在悲鸣,就在薛破夜拎着酒坛意兴索然地走回屋子时,天上已经落下了⾖大的雨滴。
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很快,大雨的密度已经让人看不清前面的状况,眼前一片⽩蒙蒙。
就在那一声响雷炸起时,谁也没有注意的合六院西边小道上,两匹万里挑一的绝世良驹一前一后,就像流星一般落向合六院。
马似天龙,人如烈虎,就像早就预料到会下这一场大雨一样,两人竟然都穿着蓑⾐戴着斗笠,将⾝体和头部遮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那一对野狼一般的眼睛。
这是一处小门,所以只有两名羽林卫意兴索然地守护着,都坐在门前的凉亭中,黑夜里,两人看起来并不显眼。
“有人!”一名羽林卫听到雨中急促的马蹄声,不由握紧了刀柄。
羽林营是精锐之师,羽林卫更是个个本领⾼強,每一个人都有着极⾼的警觉
和过硬的手下功夫。
另一名羽林卫也是抓紧了佩刀,侧耳听了听,沉声道:“有两匹马。”
两名羽林卫并没有等多久,转眼间,两匹闪电般的骏马已经飞驰过来,眼见就要从凉亭过去,撞向那道小门。
“站住!”羽林卫沉声喝道,手一紧,便要拔刀。
这两名羽林卫的手快,拔刀的度更快,在以前的行动中,他们总是很迅地子套刀,甚至很迅地将刀锋砍进了对手的脖子里,眼睁睁地看着鲜⾎从脖子里噴出,噴红了刀锋。
可是今天的情况实在太过怪异,诡异的让人不敢置信。
就在两名羽林卫拔刀的一瞬间,刀刃只是拉出半截,就见两道⾝影一闪,如同鬼魅般,眨眼间就闪到了两名羽林卫的⾝后。
两把锋利的匕,就像切⾖腐一样,在同一时刻,轻轻地抹过了两名羽林卫的咽喉。
鲜⾎如同鲜花盛开般绽放,在宮灯之下,显得绚丽无比,更有鲜⾎噴在了洁⽩的宮灯之上,染红一片,本来颇为光明的灯火,在这一刻,竟然变得有些暗红。
一名羽林卫的咽喉噴⾎,在这垂死之间,竟然生生吐出了两个字:“鬼…鬼⾕…!”
这两个字吐完,羽林卫同时倒地,菗搐两下,再也不动。
凉亭外的暴雨更是迅猛,就像天上被捅穿了一个大巨的窟窿,老天爷正在派人往地下倒着澡洗⽔。
两匹骏马安静地站在滂沱大雨中,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显得训练有素。
两名斗笠人竟是在一瞬间勒马出手,割喉杀人,一切迅捷无比,却又是那么平静自然。
虽然割开了两名⽟莲为的咽喉,但是两位斗笠人的匕竟然没沾上哪怕一滴⾎。
收好匕,一名斗笠人从怀里取出一支紫⾊的小瓷瓶,打开瓶塞,在两名羽林卫张开的嘴中轻轻倒了一些粉末,尔后收好紫⾊小瓷瓶,毫不犹豫地冲出凉亭,就像配合娴
的两条壁虎,扒着并不算太⾼的青石围墙,三两下就翻进了院子。
两匹骏马在院外静静而立。
凉亭內,两名羽林卫的尸体竟然开始慢慢萎缩,从脸部开始,慢慢地融化,⽪⾁就像热窝里的雪片,慢慢变成⾎⽔,延伸到整个头部,然后是脖子,再向下,向下,包括⾐服在內,所有的一切都融化成⾎⽔。
又一阵狂风拂过,那两滩⾎⽔竟然被吹开,很快就蒸的一滴不剩。
两名羽林卫,此时真正地尸骨无存,完完全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秦公公是长公主在这个世界上最器重的人,甚至没有任何人知道,秦公公是御安长公主的⼲爹。
一位地位尊贵的皇家长公主,去拜一位老太监为⼲爹,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幸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位当事人知道,活着还有…更多…!
秦公公住的地方就在长公主寝宮的外院,如同柴房一般大小的地方,收拾的却极为⼲净整洁。
外面大雨瓢泼,狂风四作,时不时地惊雷阵阵,按照那些奇妙的说法,这是人间坏人太多,老天爷看不下去,准备要劈死几个。
可是这个世上,又有几人不是坏人?
至少秦公公觉得自己算得上是一个坏人。
不是偷
摸狗无赖耍泼的坏人,也不是心狠手辣杀人无数无可救药的坏人。
秦公公自认为坏人,那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和大多数人不同,他所谓的“坏”是指他的⾝体,他的⾝体相较于正常人而言,已经坏死。
光着上⾝,秦公公坐在⽔缸边。
他已经很苍老,他⼲枯的脸和脸上紧皱无⾁的⽪肤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但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苍老无比垂暮之年的老太监,他的上⾝却像婴儿一样⽩腻细嫰。
自⼲瘪的啂头向下细嫰红粉,晶莹剔透,直到
间。
那是最美最年轻的少女也无法拥有的⾝体,却偏偏出现在这样一个妖怪一样的老太监⾝上,那细嫰光滑的⽪肤和连接处的⼲枯老⽪相比,就像天堂地狱,让人不可置信。
但是若是再细细观察,就能够现,在光滑如同婴儿般的⽪肤上,却有一层薄冰,隐隐散着寒气,而在秦公公⾝边,那一⽔缸的热⽔正散着热气,慢慢融化秦公公⾝上的薄冰,薄冰化成的冰⽔,就像眼泪一样,顺着肌肤流下去。
秦公公闭着双眼,摆成一副很古怪的势姿,就像蛤蟆一样,向前微微倾伏。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很轻,甚至已经被暴风雨的声音所遮掩,但是秦公公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脚步声径自走到了秦公公的门前,两道人影映在了纸窗上,静立不动,甚至连叫也没有叫一声,如同两具石雕般站在那里。
秦公公也是毫无表情,依旧闭着眼睛半伏着⾝子,由着⾝上的薄冰迅融化。
他当然知道,外面这两个人并不是什么刺客,能够越过重重守卫,来到长公主寝宮的外院,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本事,但是普天之下,能够从秦公公眼⽪底下的外院进去的人物,绝对不会过五个,如果这五人中的任何一个人过来,秦公公就会很自觉地引颈待戮。
这个外院很清静,有秦公公在这里坐镇,当然不需要任何其他的护卫,连秦公公都对付不了的人物,即使在这里安排再多人,那也是多此一举。
当秦公公⾝上的薄冰全部融化之后,老太监才深昅一口气,睁开眼睛,又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这才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一般颤巍巍地站起⾝,摇着头,口中嘟囔着:“是个对手,竟然让我费了大半个时辰。”
这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因为只有他自己能够听懂。
“进来吧!”老太监穿好⾐服后,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泡了一杯浓茶,这才淡淡地叫道。
他的手指轻轻一弹,先前拴上的门闩就被打开,屋外的人推开门,走进屋內,尔后返⾝关上门,这才齐步走到秦公公的面前,恭敬无比,弯着⾝子,却没有说话。
“说吧!”秦公公喝了口茶,才用⼲枯的手指像女人一样轻轻揪着自己花⽩的头。
这两人却是刚才在凉亭割喉杀人的斗笠人,⾝上満是雨⽔,兀自向下流淌,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一个的小⽔滩。
“密令!”一名斗笠低声道:“守童子,无它由!”
秦公公沉默片刻,抬头道:“人呢?”
“主子说过,你们这里有奷细,恐怕对童子不利。”斗笠人缓缓道:“所以童子到后,你要保证,在童子离开之前,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带着消息离开,更不能让任何人进⼊合六院。”
秦公公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
两名斗笠人似乎得到了保证一样,都是深深一躬,转⾝便要走,秦公公忽然冷冷地道:“告诉你们主子,他对他的属下太放松了。”
两名斗笠人一怔,都停住了脚步。
秦公公眼睛瞄了一下地上那一滩滩小⽔滩,叹了口气,淡淡地道:“若是真有人进来,看到这些⽔滩,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有人来过?”
两名斗笠人都露出惶恐之⾊,深躬⾝子,不敢说话。
“有时候杀人并不能掩盖很多事情。”秦公公摇了头摇:“去吧,以后注意就是。”
两名斗笠人再次一躬,返⾝便走。
在黑夜中,大雨內,两名斗笠人很快就消失在昏天暗地的瓢泼大雨中。
长公主依旧是慵懒地倚在软榻上,柔美的⾝段宛如天仙。
或者在这位长公主的心里,庒
儿就瞧不起什么天仙。
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寝宮內充満了檀香味,这位尊贵无比的御安长公主,似乎很喜
檀香的味道,并不是很宽阔的寝宮內,竟然点了五六处香炉,所以寝宮內的檀香味很浓。
寝宮內,除了长公主,只有坐在软椅上的秦公公,之外再无一人,太监宮女们早已被支唤出去。
“童子?”长公主眼如细丝般慵懒地道。嘴角带着
惑力十⾜的笑容:“观音送子吗?”
秦公公卷缩在软椅中,看起来似乎⾝体有些不舒服,
隙一般的小眼睛看了长公主一眼,缓缓道:“乾王爷那儿的童子,我想是个很特别的人。”
“皇叔?”长公主柳眉微蹙,伸出手儿,两支长长的指甲在香案上捻起一块吹了⽪儿的小糕,放进嘴中,嚼的很优雅,很美。
“是乾王爷的人。”秦公公回道。
“你的意思是说,皇帝哥哥让我来这里,是知道皇叔要送童子过来?或者说,这所谓的童子,就是皇帝哥哥借皇叔的手送来?”长公主若有所思地道。
秦公公沉默片刻,很小心地回道:“圣上和公主的情分,相信没有任何人可以挑拨。圣上既然派公主来这里,我想肯定是有事要公主来办,但是这些事儿又不好在京都里说,所以直接安排到了这里。”
长公主叹了口气:“什么事儿竟然要躲到合六院来办?”顿了顿,喃喃道:“守童子,无它由?难道皇帝哥哥是想让我在这里守着所谓的童子?”
秦公公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想圣上就是这个意思了。”
“让我保护一个童子,还要在这合六院,那童子究竟是何人物?”长公主皱眉凝思,她实在想不明⽩,这天下有什么样的童子竟然让皇帝陛下如此关心,甚至以一种曲折的手段让长公主在后面保护。
“圣上既然如此慎重,我想这位童子一定是非常之人。”秦公公慢悠悠地道。
长公主轻轻一笑,柔声道:“难不成是皇帝哥哥在外面风流快活的私生子?”
她这话当然是犯上不赦,换了其他人,谁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但是长公主的⾝份注定了这句玩笑话可以从她的嘴里吐出来。
秦公公能够在京都平安地生存到现在,除了凡决然的武功,当然和他的懂事会做人有关系。
这话长公主说得,自己却是听不得,所以秦公公看起来就像真的没听见一样,又道:“玄
今⽇堵在南⽟门,我想总是有些问题的。”
长公主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他的胆子实在不小,我想皇帝哥哥给他的胆子已经大过了头。”
“公主难道以为是玄
自己故意如此?”秦公公神⾊平静,⼲瘪的老脸⽪⾁轻轻颤,那是一种极度衰老的表现,但是他的⾝手和头脑却和他表面这些
惑人的外表大不相同。
长公主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嘻嘻笑了两声:“秦公公,难道你觉得玄
老道是被人利用?”
秦公公忽然从软椅上起来,佝偻着⾝子,咳嗽两两声,缓缓道:“你⾝边有奷细,尽快找出来,否则童子必定不利!”似乎很疲倦,说完这句话,秦公公再不言语,佝偻着⾝子缓缓走出了寝宮。
外面的狂风暴雨已经小了不少,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长公主伸了伸懒
,纤细的
肢就像⽔蛇般扭了一扭,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喃喃道:“童子?哎,皇帝哥哥,但愿别丢给我一个烫手山芋啊!”说完,伸手又捻了吹了⽪儿的小糕,有滋有味地品尝起来。
她的一切都是那么优雅,不骄不躁,脸上始终带着甜甜而柔软的微笑。
曾经有人说:“微笑远远比刀剑更容易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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