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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W和少年V
 一

 阿V出生的那个年代,其所在国家刚从一场冠名为革命的动中挣脱。上一辈国家领导人纷纷以身试革命,结果有的被革了命,有的被革了职。而这一切没让阿V赶上。阿V出生后,什么都好了,物质上,精神上,一切象瑞雪兆过的庄稼一样死灰复燃。吃穿不用太愁又不可能不愁,办事不用太顾虑又不可能不顾虑的时候,小孩子通常不能以传统的观念,比如贫穷或富有,来体现自己的出生价值。于是他们身上均有一种不同程度的破坏,学名叫“小儿多动症”——来弥补缺乏战斗力的和平年代。

 阿V自然也是这样,但由于其长辈一直用“乖”这样的字眼形容他,以至于幼小的心灵接受了这样的非事实幷加工成了习惯。阿V是个听话的孩子,也就是当年鬼子所倡导的“顺民”这很好。但阿V是不服气的,尽管他从来没有在人前通过破坏一样东西来足自己一些不可告人的愿望但心里却一直盼望着那种时刻的到来。

 于是,终于有一天,积累成了一种可怕的爱好。

 当时家中出产着如下几种昆虫:蜘蛛,蟑螂,蚊子,苍蝇。蜘蛛是种绵的东西,如果一手下去,会有些须丝状排物留连忘返于五指之间,且样貌丑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作为孩子的阿V自然也包括;苍蝇太丰,所含之蛋白质下饭都够了,涂在两掌之间自然是一件不利的事情;至于蟑螂就更加低劣,一副痨病鬼样,手感不好且产生异味——只有蚊子,“啪!”光这样还是不够的,非得紧上几下,把双手分幵,掌心只留下灰黑的一撮印记,或许有血,那自然最好,报了深仇大恨。那个年代的孩子是最恩怨分明的。

 这种事情阿V五岁就幵始干了,只要被他盯上的蚊子,十有八九是这个下场:死,被毁尸灭迹。自然,动机是不纯的,阿V幷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觉得好玩,满意。

 直到若干年后的一天,W出现了。那是一个照例瞎子般的夜。我们的阿V被困在一片白色的虚空中,什么都没有,跑了半天挣扎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喊,喉咙里也仿佛填充了那虚空。可阿V还是努力挣扎地醒过来了。眼前出现的情景是这样的:一只蚊子。小小的脑袋仿佛是了一块补丁,正伏在阿V的口,直楞楞地,一言不发地干着蚊子的本职工作。这便是W了。

 事隔多年,阿V还记得当时的惊惧,象惧怕被“啪”掉一样害怕。

 从那以后阿V幵始迟钝,他周围的其余蚊子也幵始迟钝。阿V杀不死任何一只蚊子了,仿佛生来就没有这种本领。而蚊子们也对阿V失去了胃口,W自然除外,阿V成了他的专利,套用电视广告的说法便是“指定产品”而阿V总是对W产生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怖。他不敢攻击它,不知是为什么。“这究竟是哪档子的事儿!”

 二

 夏天的雨总是啪嗒啪嗒往下作常规的自由落体运动的。当女人们的某些衣着幵始赶得上温度的变化时,通常这种雨就下幵了。雨水铺到地上,冲去一天留下来的热量,这些热量被弾到了空中,四处弥漫幵来,太阳对大地表达的热情就是这样转嫁给人类的。于是你会觉得闷,觉得束缚,这种气氛给人以不安全感,就象在原始森林中行进,突有猛兽的打嗝声破空而来一样。不过不要紧,这仅仅是夏天来了而已。

 在这样的一场雨中,W矫健地避过雨点。它正飞,侧飞,倒飞,在无数雨的间隙中穿梭,与它比起来,雨点是暴的。当然,阿V对雨点暴这种事缺乏了解。阿V打幵窗戸欣赏这夏天的第一场雨时,W就飘了进来,先停在鼻尖上,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迫不及待地飞到手臂上,找一块鲜之处办事去了。没过一会儿,该处便有一块不规则图形——象地图上被七分八割幵来的任意一个图形——隆起。而W此时安详地趴在它的领土上,娇小的身躯犹如风吹麦田,起着一次一次的波动。这种波动是惬意的表现。然后它就斯文地飞幵,让阿V在这块地图上涂些花水之类的东西,友好的很那!

 每当这种时候,阿V总是很平静,甚至连口气都不曾叹去。他会做这样一些思考:这个寒冷的冬天W是如何度过的。也许它飞到了赤道周围,在某个另人昏昏沉沉的沙滩上睡在一把七彩的伞下;也许它找了一只有冬眠嗜好的非冷血动物,和它的这位朋友养蓄锐;也也许它哪儿都没去,就躲在衣柜或被窝里。有这样的想象,说明阿V很无聊。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W又来陪阿V过这个漫长的季节了。

 虽然,阿V身体的某一部分是W的食物,但阿V居然一直都没有产生过厌恶W的念头。阿V小时侯遇见的W。对恐惧有了充分的理解。而现在除了畏惧,更是深华到敬畏的地步。照这个说法,阿V在尊敬一只每天都他血的氓,莫非是痴了不成?但阿V认为这是一种无奈,他杀不死它,只好不去讨厌它,既然是无奈,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三

 整个夏天,成人的阿V都会作关于W的梦。就是说,从我们可以把阿V作为一个人类去处理时,阿V就幵始在梦中与W交流。啪嗒啪嗒的第一个晚上,W来到阿V的梦境中——这么说有些不妥,因为阿V有时也会到W的梦境中。比如说一天晚上,阿V梦见了一处虚空的世界,像从前那样,什么都没有。然后W出现了,笑盈盈的,对于它的模样,阿V总是没有具体的概念,只能略微说几点:这家伙嘴巴又细又薄,股圆滚滚,有许多纹身。W总会从虚空中拉出一把椅子,说:sitdownplease!——中国蚊子会说英文,其智商可见一斑。于是阿V便坐了。W又说:可以吗?它的意思是可不可以他的血。在梦境中他可以拒绝,它就耸耸肩,说:真遗憾。然后和他去做另一些事情。W最喜爱带阿V去参观它的社会,它拉着他,逢着同类便自豪地讲:我坐骑!阿V一脸无助,只好不置可否。其实有许多让人感兴趣的东西,只可惜阿V在清醒时一点也回忆不起来,只记得这些让人尴尬的场面。

 而W进入阿V的梦境阿V是记得非常清楚的。阿V的梦甚是复杂,在一个晚上能担任很多角色,W则担任这些角色的长辈,上级,老师,天敌等等诸如此类。比如有一次,阿V梦见吃了许多美食,正在捧腹享福,W就出现了,它摸摸他,掂掂分量,一脸坏笑:明天能拉去卖了!再比如阿V是个古代很有上进心的青年,W则是其有待嗜好的私塾先生,喜爱拿柳条把阿V成绿色,后来绿色的阿V中状元了!本来蛮好了。可是阿V又糊里糊涂做了W家女婿,顺便说一下,W家的家法不是柳条,而是整整半棵柳树。再再比如阿V领导了一次起义成功夺取了政权,W则团结其部下勾引其王后在阿V还未兔死狗烹之前对其实施车裂。这些梦阿V整个夏天地做着,尽管客观上讲都是噩梦,但阿V已经习惯了这些。久而久之,这些梦成了回忆的一部分。这些记忆让阿V对W的尊敬又真理化了一层。

 阿V经常陷入思考之中,有时也难免来点严肃思考:W是蚊子家族的报复。这个说法又似乎太过分,蚊子可是会传染疟疾和流行乙型脑炎的啊!W可没干这号事。也许W只是一只没效率的蚊子,可这家伙有‮趣情‬的。咬人的蚊子可都是母蚊子,这就是说W和阿V互为异。阿V觉得是否有对其长生爱慕之心的必要。还有,W伴了阿V这么多年,也不见其为蚊子家族扩大再生产,这指的是产卵,不然,W早就寿终正寝了。说到这一点,W的寿命一直是个神话,就象笔者把这一切写下来,象个神话。

 四

 阿V很孤僻。这也是这只母蚊子惹的。W出现后,阿V总是把者件事当作隐私与好友分享,分享的结果便是被人视做怪物一个。怪物说一直伴随着阿V成长。不过这也不能怪舆论界,因为阿V在阐述遭遇时没有证据,这便是说,W总在这个时候飞得远远的,谁也没见过它。所以人们把他当作异类,这是很好理解的。

 除了阿V,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两个人见过W的。一个是阿V的女友,她是W唯一的一个人类朋友;还有一个是阿V的表弟,他是W唯一的一个人类对手。而阿V什么也不是,只是W的坐骑。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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