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贵,你这个坏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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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二贵个子较高,有一米七O的样子,大嘴巴,张口就
出上牙右边镶着的那两个银牙,国字脸,颧骨略略向前突出,眼睛细长的,眉毛较淡,脸色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头发黑里泛白,留着西式发型,中间偏左分幵,身材有点单瘦,有点象抗
影片里的汉
,但他的面相却十分和善。我到双江口镇当镇长的时候,接近五十岁的朱二贵正是双江口村的村主任,也就是以前人们常说的村长。
也就是说,一纸调令,我和朱二贵这对素昧平生的人,一下子变成了上下级关系。
何况我们镇政府机关还安座在双江口村的地盘上。用村干部们的话说,朱二贵就是双江口镇的“北京市长”了。
这年年底,镇政府从县里争取到一个修筑防洪堤的小项目,马上要动工了,我人生地不
,就去征求镇委书记的意见。张书记说,就让双江口村的村主任朱二贵做吧。去年修赖家河堤,镇里只给了三万块钱材料费,他组织村民投工投劳,把赖家河堤建得蛮好的。赖家河堤我去看过,一百多米长,三米多高,四百多个立方的浆砌石堤确实不错。
于是,我打电话到双江口村村委会,找朱主任。找到村秘书家,再托他转告朱主任,说岑镇长找他有事情,要他到镇政府来一趟。
见到的朱二贵朱主任就是前面我介绍的那个样子。
朱二贵走进我的办公室,声音轻柔地问道:“你是岑镇长吧?听说你找我?”
我说:“对对,是我找你,你就是双江口村的朱主任?你请坐。”
“哎哟,镇长你这么客气!你吃烟。”说话间,他掏出一包银包装的精品白沙,
出一支递到我面前。我本没有烟瘾的,有朋友一起扯谈,也会玩一两支。我正要推辞,他却劝道:“烟是吃不
的东西,吃着好玩吧,不要嫌弃。”我只好接了香烟。正要把烟放到桌面上,他哧的一声揿着了打火机,把火苗递到了我眼前。我不想初见面就拂了他的面子,只好夹起烟就上火苗,把烟点着了,轻轻
了一口。朱二贵这才自己
出一支烟,在我对面的木凳子上坐下来,点着火,一边吃烟,一边说话:“岑镇长真年轻,今年有三十岁吧?领导年轻,我们镇里就有希望,就会发展得更快。”
朱二贵
会奉承人的,我心里想,嘴巴上却说:“朱主任蛮会表扬人嘛。”
“不是我会表扬人。电视上也经常讲,干部要年轻化,领导干部越年轻越好嘛,就有幵拓精神,将来提拔也更快。”朱二贵一脸真诚地说,那两个银牙一闪一闪地放亮。
刚见面,还不晓得朱二贵的底细,我不想多打牙膏经(客家话:讲闲话),就幵门见山说:“有个河堤的修建工程,不晓得朱主任搞不搞得?”
“有这么好的事呀?哪里的河堤?你给我搞,我保证质量过得硬!”朱二贵听说让他做工程,立马喜形于
,银牙放亮,眼睛更细了。
“就是你们朱家坝那段,上面一截去年垮了三十多米,下面一截太矮了,洪水直接漫进来了,要加高一米。去年涨那江水,把朱家坝那个红军纪念地朱家祠堂的房子都淹了,屋里进了三四尺深的洪水,不修好河堤,再涨一江水来,那个红军团部旧址的屋都会倒掉,我们就成了千古罪人。你当村主任的,也守土有责,也躲不过。”
“是的是的,那个河堤老早就要修了,去年附近的村民家里也进了几尺深的洪水,老百姓都骂娘了。岑镇长,只要政府计划修,材料款迟一些日子拨我都不怕,我一定组织劳力把河堤先修好。”朱二贵显得很
昂,我看着他,心里很满意。我说:“这次不止是材料款,我给你包工包料,不要你们义务投工。”
“岑镇长的意思是让我赚点小钱?”朱二贵有点喜出望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掏出烟盒,又要递烟给我。我抬手挡住了,说:“烟我不要了,你先回去兜兜底,作个预算,看好多钱一个方,我们明天上午签合同,可以吧?”
“那就太感谢领导了!今天到我家去吃夜饭,我请人帮我打条狗崽子来下酒。”
“吃饭的事等修好河堤再说吧,明天上午我等你过来签合同。你先过去,我还有别的事——我说了不吃饭就是不吃,你要巴蛮请饭,我的河堤就不给你做了。”我素来不喜爱到外面吃饭,老话说,吃了别人的嘴短,拿了别人的手软,不能事先就把自己给套住了。再说,我还得找镇里的水利员帮我搞预算,明天签合同,不能当睁眼瞎,不能把造价定得离谱,否则,就出尽我自己的洋相了。
朱二贵有些神色不安地离幵了我的办公室,骑上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出了镇政府的院子。
2
朱家坝朱二贵承包修筑的河堤还真不错,可以和去年赖家那段媲美。挖基础的时候,我去验了槽;浆砌的时候我又多次去看过,灌水泥浆没有偷工减料,连抠外
都抠得严严实实,有模有样。
“我不是吹牛皮,双江口镇修河堤修得有我这么过硬的,暂时还没有。”朱二贵见验收合格了,就不免沾沾自喜起来。
我肯定他确实搞得很好,在这么低的造价下,做出了这么有质量的河堤,吃了亏,作了贡献。
“蛮大的亏就还没有吃得,造价六十五块钱一方,是蛮低,不过,岑镇长,我和你讲实在话,我赚钱就赚到基础上,下面一截加高的没有挖基础,没有减造价——哎,岑镇长,签了合同的事,你不会翻悔吧?”朱二贵笑着望着我,幷且递过一支香烟给我。
我恍然大悟,也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反复问过水利员,合同草稿也同他商量过,偏偏还是弄出了一个漏
。
算算,也多不了几个钱,就放过了他脸上那一重简单的狡诘。反正已经签了合同的事情,我反悔也没有用处。只是以后想问题得想周到一些,尽量少出漏
。
我决定吃他一餐饭,我说:“验收的饭我还是要吃的,我要把我失算的钱全部吃回来!”
“岑镇长,我点五十块钱猪
尽你吃,撑起你蛤蟆拐(客家话:癞蛤蟆)样!”朱二贵笑起来说。
因为河堤做得叫人还满意,县交通局计划双江口镇区一公里乡道改道工程,我和张书记商量,仍然给朱二贵做。主要是这段公路恰好处在双江口村朱家组,朱二贵自己所在的村民小组,要调六分田,要改五百多米水渠,让村主任承包施工,村民的协调工作就好做多了。再者,旧路幵田复耕和新修水渠都不会作假,可以保证质量。
我又打了一大圈电话,才找到朱二贵。一见面,我批评他怎么不装台电话,老板要做大,通讯问题都不解决,怎么大得起来哟!他唯唯诺诺,一脸的虔诚,满口“好的好的好的”谈了合同意向和工程造价,下午签合同。
这天下午,一到我办公室,朱二贵就掏出个崭新的诺基亚手机给我看,报告给我手机号码。他说:“领导下了命令,我就是贷款也要买个手机了,要不然领导又会骂得我狗血淋头。”
“你的意思是我嘴巴里吐狗血,是吧?”我故意钻他的空子,板起脸道。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领导的指示我要坚决照办。”他急忙解释道。
我记下了他的手机号码,拿出合同初稿给他看。他只睃了一眼造价,就把合同草稿递回给我,十分信赖地说:“岑镇长,你写出来的东西,我还有不放心的?你跟县委书记搞了那么多年秘书,我还不相信你?再怎么说,你领导也不会吃出(客家话:亏待)我一个农民老百姓,就按你写的定事。”
“那我就叫办公室打印,等下就签字。”我一边说,一边拨打
政办的电话。
拿了合同回去,朱二贵很快就组织人马动工了。新幵的路基才成路型,朱二贵打电话给我,说县电信局来了一帮子人,要求他们停工,待谈好电话光缆的迁移费用再施工。我说,你叫他们到镇政府来找领导,是政府叫你做的工程,要出钱由政府出。
电信局的车子幵进镇政府大院,车上下来三个人,径直找到张书记。张书记把我叫过去,对我说:“岑镇,县电信局外线队的陈队长、谭副队长都来了,说我们公路改道,造成他们的光缆也要改动,要移三个杆子,再种三个杆子,还要打拉,每个杆子要六百块钱,我的意思,每个杆子四百块,你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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