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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均定亲
 荷花听季均这一说,心里也有些明了,只怕他不知什么时候看上徐诗瑗了。

 这时候可没有条件说第一次看着还顺眼,就大家互相往、从普通朋友一路做到恋人、夫,都是瞅着还过得去就定亲,然后基本上就很少有退婚的机会了。

 至少是他亲自看中的,也算比一般人要好些。

 耝耝又说了些话,季均就忙着去和季同商议了。

 对于媒婆的提亲,自然还是说,徐大少是极好的,季家也很愿意结这门亲事,但荷花年少,早早就没有⺟亲,如今家里好不容易生计好一点,舍不得她这么早就出嫁。所以,即便定亲,也要等上两三年再成亲,恐徐家不肯答应。

 果然,媒婆一听季均这么说,脸上就有些难堪,她是人精,自然知道季家虽然说得很好听,但实际上就是要拒绝。

 季同大约也知道季均的心思,虽然心里没谱,但还是硬着头⽪道:“三姑,其实我是很愿意和徐家结成姻亲的。但⽝子尚未有亲事,实在是不好先给幼女定亲。听说徐家二‮姐小‬正待字闺中,刚好我家均哥儿也…不知三姑能否促成这门事?”

 季均忙整整⾐裳,在季同⾝边抬头站好了,见那媒婆三姑看向他,脸又微微红了红。

 三姑“哎呦”一声换了笑脸,道:“举人爷未有定亲,不知勾起多少姑娘家的心事了!季孝廉与徐二‮姐小‬倒真是郞才女貌、天生一对。季老爷有这个意思,老⾝自当极力促成好事,但成与不成,还要看徐家的说法。”

 季均悄悄地给季同使眼⾊,可季同一个老实人,就算知道儿子的心意,也只是吭哧吭哧吐出一句:“还请三姑多多美言。”

 荷花在屏风后见季均焦急得直龇牙,却又脸嫰不好意思自己开口,只得招手让在门外听墙角的管事媳妇过来,拿了两个元宝给她。

 管事媳妇送三姑出去的时候,就拉着她袖子道:“三姑,我家大哥与徐大少爷历来就好,如今更是一同中举,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若能说成与徐二‮姐小‬的好事,那就是喜上加喜了。定江县里的媒婆可都盯着我们家和徐家的人。三姑若是觉得不能成,还当早早说出来,我们好去找其他有手段的人。若能成事,我们家老爹自然也不会亏待了您。”

 三姑知她说的实话,遂堆起笑脸:“这个老⾝自然知晓。徐二爷一心就想找个状元女婿,可郝家孝廉公已经有家室,这定江县里若说还有人能配得上徐二‮姐小‬的,自然就是季孝廉了。

 可这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也少不得要跑好几趟,一桩一桩把季孝廉的诚意给徐老爷、徐夫人知晓了,他们才肯放心点头呐。”

 管事媳妇这才把银子递到她袖里,笑道:“如此便要看三姑的能耐了。若成就大哥的好事,我家荷花姐姐的亲事⽇后也少不得要请三姑撮合撮合。三姑今天辛苦,这点茶钱权且手下。”

 三姑暗暗把银子一捏,竟然⾜⾜有五两之多!这下更是笑不拢嘴,一应声地拉着管事媳妇说了许多好话,才一摇三摆地走了。

 那管事媳妇就到荷花跟前说了这一出,然后抱怨道:“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就连我儿子和没影的儿媳妇都夸上了!我看她也就能说些嘴⽪,又不能伺候汤⽔也不懂写算,姐姐打赏她,三五百钱就⾜够了呢。”

 荷花知道她惦记那五两银子,心里不平,摸摸钱袋,掏出一块碎银来“你能伺候汤⽔也懂写算,可你能给我说个好嫂子不?若能,你就辞了这管事的活,学那三姑每⽇走街串巷去。若不能,就多和三姑说道说道,让她早⽇做成这个媒,也少不了你好处。”

 那媳妇子摸了银子去,喜笑开颜:“多少人捧着银子都进不了我们家门,我过着好⽇子只想怎么报答老爹和姐姐,三姑那活计却是⼲不来的,我还是给姐姐去看看那些小丫头们有没有偷懒的。”

 她们这里笑闹不提,却说那三姑,摸着实实在在的一锭元宝,心道,我这还什么事都没做,就有了一锭元宝,季家竟比徐家打发得还要好。要是真谈成了好事,还不知许我多少雪花银子和绸绢呢。还有他家‮姐小‬,若是传出去拒了徐孝廉的亲,且不说以后我得不了她好大一份谢媒礼,就是侮了季‮姐小‬和徐少爷的名声,他们两家就不会饶过我,举人老爷的⾝份和秀才的⾝份可是大了去了。还得想个法子好好和徐二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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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姑进了徐府门,见到徐二就跪下磕头。

 徐二一头雾⽔,扶着叮当作响的満头珠钗问:“三姑这是怎么了?就算季家不愿意也用不着你来行这礼吧?或者是你惹了季家的不是?”

 三姑陪笑道:“老婆子着头给人说媒,不敢说见人一面就能看透他心底,但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少少的也有几分眼⾊,妇道人家一个,怎会去惹举人老爷家?都是老婆子人穷志短,没法过⽇子了,瞅着二是个菩萨心肠,寻思着又是天大的好事,就大着胆子想了个主意,盼着多得几个媒钱给家里那老不死的添副棺材板。如今想来却是老婆子猪油蒙了心,不敢再欺瞒二,还请二饶恕。”

 徐二端了茶不说话,她⾝边一个管事的却是绷着脸呵斥道:“你这婆子颠三倒四的说一大通,却叫人越听越糊涂!到底欺瞒了我们什么事?要不说清楚了,我们是心善的,我这大耳刮子打可是不认人的!”

 三姑又磕了一个头,拿出季均的庚帖道:“老婆子上次来之前,已经收了季家老爷的茶钱,说是要替他撮合季孝廉与贵府二‮姐小‬的好事。还说让老婆子留心,替他家姐姐物⾊个好姑爷,过得两三年,就风分光光嫁出去。不想二那一天又使人叫老婆子来,要去给大少爷说亲。老婆子想着这季家一对兄妹、二膝下又是一对金童⽟女,要是撮合成一家了,可不是天大的好事?老婆子贪图二和季府的赏,就没把季老爷舍不得女儿早嫁的事告知,自个去了季府,想要再试试季老爷的心思。

 不曾想今天一去,他家一个管事娘子说,这几天媒婆都往季府跑,甚至那南京、杭州的大户,季孝廉的座师都有意给他说亲。老婆子一想,若是让别人得了先,季老爷改变主意,二‮姐小‬就要丢掉这个好姑爷,这可就是老婆子的大孽了,就急急地赶了来,把那好事成双的主意先放下,还是讲个先来后到,厚着脸⽪请二容我先给二‮姐小‬说这门亲事。”

 徐二⾝边的人就都笑了起来,先前呵斥她的那一个道:“这好事成双也不是只你一个人说。你这婆子一来就磕头认错的,我们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但我们二‮姐小‬也是不少人家来求的,季孝廉只怕…”

 话说到这里,那余下的意思,三姑人精似的,怎么会不明⽩——季家家世背景都比不上徐家,甚至连郝家也比不上,徐家可不一定愿意把徐二‮姐小‬下嫁到季府去。

 但这事,就算不看在那五两银子的份上,三姑也觉得还是要撮合的,就忙忙地对徐二道:“凭二‮姐小‬的品貌才气,再有徐孝廉的前途和徐府的家世,二自然可以给二‮姐小‬挑一个家世背景好过季孝廉数倍的好姑爷。但这季孝廉有五样好,却是谁也比不得的。”

 徐二掀掀眼⽪,道:“到要听你这老婆子是什么说法。”

 三姑知道有戏,心下大定,遂娓娓道来:“二请听我细说。老婆子也是有儿女的,虽比不得大少爷、二‮姐小‬金贵,却知道每个做娘的,都把儿女看做心头⾁,掏肝挖肺的,不知怎么对他们好。尤其是贴心的闺女,就盼着她嫁个好婆家、好女婿。

 季孝廉这等人品⾝世,且不说应和二老爷想要状元女婿的心思,对二和二‮姐小‬来说,也是定江县里顶尖的人了。最难得您两家离得近,二‮姐小‬许了季家,二什么时候想闺女了,就可以接回家来,二‮姐小‬若是有了什么委屈,打发个人家来,片刻功夫二就能使人去给她撑。这就是季孝廉的第一好了。若是许了外地的人家,远山远⽔的,见个面都要赶三四天十来天路,这不是活生生拆散您⺟女二人吗?”

 旁边有人笑道:“照三姑你这样说,我们二‮姐小‬就该许个县里的,而这县里没有婚约的少年郞,大抵谁也比不过季孝廉。只这一样好,季孝廉就做定姑爷了,还用得着五样吗?”

 三姑就道:“只这一样,当然是不够的,难道二就为着离家近,什么泼⽪破落户都要招做姑爷吗?

 第二样好,季孝廉样貌端正不说,先说季老爷,十多年前就没了发,一直到这两年才说了个姨娘,竟然是个常情的钟。季孝廉得他教导,也是从来不去那烟柳之地的,他么府里的丫头,老婆子也见过,都是样貌一般举止周正的,可知季孝廉也不会和丫头们有什么轻浮放浪的举动,是和季老爷一般检点重情的人。

 第三样好,也依然是季老爷带给他的。季府现在只有一个姨,二‮姐小‬嫁过去就当家,季府上上下下都由她说了算,也不用担心有婆…有谁给她立规矩。这般舒心可是很多人都没有的。

 第四样好,就是季家家世不如徐家…”

 徐二听得越来越⼊神,到这里却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三姑前面说的都还有些道理,这第四样却是偏了。季家家世不如我们家,我嫁个闺女还要贴嫁妆,怎么也能叫好?”

 三姑吧唧一下嘴巴,旁边有人看徐二神⾊,就给她递了一杯茶,让她在二下首坐了。

 三姑推辞一下,见二没吭声,就挨着凳子坐了,喝了茶润口,道:“这世上多的是想把女儿嫁给富贵人家享福的,却不知那富贵人家也想攀着更富贵的。女儿家年轻貌美的时候不说,到老了若是没有娘家或儿子撑,在夫家大抵都是要被冷落的。

 季孝廉现在看起来虽然是个重情义的,但难保他以后发达了不会有其他心思。可再怎么着,季家也是比不上徐家的。到时候他就算有异心,也得掂量掂量二这边会怎么对付他。

 依我说,季家现在也算殷实,就是二不贴嫁妆,二‮姐小‬过去也是奴仆成群,不用过苦⽇子的。若是带了大笔嫁妆过去,二‮姐小‬不发话,他们也不敢动用的。反而以后季家靠着徐家,就更不用担心季孝廉会对二‮姐小‬不好了。二觉着可是有理?”

 徐二笑道:“你这婆子好一张利嘴,明明是歪理,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是成正理了。”

 三姑也陪着笑道:“这还是亏着二心疼女儿,看得通透,要换了别人,早把老婆子打出去了。这第五样好,就是季家新添的二郞。”

 徐二皱眉道:“那姨生了个儿子,指不定以后还要闹扶正,还要分家产。我倒要听听你又有什么歪理!”

 “季老爷之前就是因为没有近亲,穷困潦倒到极点也没个人帮衬。兄弟之间虽然有生分,会吵闹,但到底是⾎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季孝廉若是只得一个妹妹,季家无论如何也富贵不起来,出了事也只有一个人扛着。但现在有了兄弟,以后还可能有更多兄弟,这一家才能深叶茂,越长越壮实,人说多子多福就是这个理。

 至于那姨要不要扶正,以后怎么分家产,都是小事。一个破落户家的寡妇,扶正了也没底气,有正经儿媳妇在,轮不到她管事。反而,我听说她年纪不大,还能生…”

 三姑说到这里,瞅瞅徐二,放低了声音道:“老婆子有句混话大胆说出来,二休怪。季家有个年轻的姨开枝散叶,香火旺盛。季孝廉那里,在子嗣上即便单薄些也无妨。”

 徐二全⾝一震,头上两个簪子就掉了下来,⾝后的揷戴婆忙弯去拾。二挥挥手,把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心腹的,叹气道:“我年轻时,为着没有孩子,不知受了公婆叔伯多少气,也不知被旁人笑话了多少回,还落了个悍妇、妒妇的名声。硬是咬着⾎泪撑过来,总算有了现在这一双儿女。如今只要能为他们寻们好亲事,我也就安心了。你这些话虽然混,像是強词夺理,却句句说到我心坎上了!”

 三姑道:“什么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这些都是⽔里的月亮,捞不着。二找姑爷,是为了二‮姐小‬以后的⽇子,得实实在在才好。老婆子是个耝人,不会说好听的话,只知道季孝廉这五样是别人断断没有的,就算有,也只得一两样,没有五样俱全的。这等人家,这等品貌,唉,可惜老婆子就算把自家闺女⽩送过去做丫头,他家都不肯收。若能攀做姑爷,老婆子只怕要死了去也愿意。”

 “只怕你死了去人家也不愿意!”二笑骂道:“换了别人一定当你是胡说八道,那些混话我也就当没听过,你那前三样好还是有理的。这个事情我就做主定下了,以后照着规矩来就是。”

 三姑忙站起⾝来就道:“二既然同意了,我这就去给季老爷送信,让他们准备婚书与聘礼。”

 “慢!”徐二叫住她“我家大郞与荷花,三姑怎么说?”

 三姑不想徐二还记着这个事,心里发苦,只得斟酌着含糊道:“季老爷说是很想和徐家结成姻亲的。但他因亡已久,现在只想先定个亲家,把荷花姐姐留在家里好生教养,待到再大一些,再明事理些,二八、双九年华之际再出嫁。”

 “那不是还要等好几年?我可还等着抱孙子呢。他当他家闺女是什么宝贝,竟拿这个当借口来拒亲?”徐二有些恼。

 三姑忙又跪下:“二休恼。都是老婆子的错,老婆子没说清楚。他家里对所有媒婆都是这样说的,不是借口推辞,他家是也是真心想攀二家的。”

 “这话当真?”徐二板着脸问。

 “自然是真的!二想,季老爷想要和徐家联姻,大少爷又和季孝廉是同年,好事成双,他怎么会拒绝?要真找借口,直接使人说八字不合不就成了?既不得罪人,也不会给他自己闺女惹什么话出来!”

 徐二蹙着眉头,三姑又掏出一叠庚帖来:“若是先定亲,两三年后成亲,老婆子保证大少爷这门亲事没问题。但…二,季孝廉是最配二‮姐小‬的,那荷花姐姐却是配不上大少爷。不说其他,单讲二大把嫁妆贴到季家去,然后又大把聘礼把季家女儿娶回来当家…这,却是亏太多了。老婆子这里还有不少官宦人家‮姐小‬的庚帖,更适合大少爷呢…”

 …

 等荷花听得三姑怎么撮合季均与徐诗瑗,又是怎么把徐二忽悠过去的时候,再次感叹三姑的聪明机巧之余,也敏锐地发现了一个被她忽视的原本很好用的东西——信!

 八字不合。

 这是多么好的借口!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东西要作起来也很容易,不管真假,给那些专门合八字的掏点银子就能拒绝一切自己不愿意的人了!

 嗯,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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