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若离—空余满地梨花雪(上)
若离——空余满地梨花雪
十六岁以前的日子,或许对今后的她来说,是简单的。因为简单,便有了此后再也不曾体会的平淡快乐。那时候父亲还在,两个人住在德州城外的一个小山村里,过着
出而起、
落而归的生活。
父亲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大夫,每天早晨天还亮的时候,门外往往就有了的敲门声,隔壁的张大妈会“吱呀”一声打开门来,轻声道:“大夫昨晚睡得晚,你们倘若不急的话,就稍候些可好?”而向来警醒的父亲常常便会翻身起来,笑道:“不碍事。又是怎么了?病人可是耽误不得。”于是,她也从隔壁房间轻快地爬起
来,穿上衣服,跟着父亲一起出门,肩上也不忘背上那只小小的药箱子。
清晨的路上烟雾缭绕,青翠如碧,
水氤氲。而父亲的身影是那样的从容,每每让她不安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原以为生活就该是这样过下去了,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其实跟平
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一大早起来,她的心就莫名地怦怦直跳,似乎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果然,一夜出诊未归的父亲一进门,便气
吁吁、脸色苍白地叫道:“若离,快走!”
不是不怕的,她十六年的人生里向来只有平静安和,只有父亲的慈祥和微笑,只有旁人的尊敬与善待,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1——6——K-小-说-网一大群人从门外冲了进来,伸手就来拉她。而她的老父亲,则被一群面目狰狞的人
倒在地上。脸上被打得几乎全是鲜血、动弹不得。
心底里都已经是绝望了,忽然就听到滴答答地马蹄声,有一个清越昂扬的声音在说道:“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转过身去看。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因为缰绳勒得快而紧。那马蹄正四处兜转着,骑在马上的人正朝这边看来,目光与她对视,她地心忍不住一震。
此后的很多年很多年,她一直记得那最初地第一眼。那个人。正是初初的春天,梨花开得正好,素淡静娴、疏若冷月,微风儿拂来,他伸手将她揽过来的时候,她飞扬在鬓角的长发,朦胧中有种沉溺的恍惚。
等他走了以后,她才从做梦中惊醒过来,跑上去扶起了躺倒在地上地父亲。
也是在那一天。她才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他们原本是蒙古贵族,成吉思汗子孙。大元的王公,身上
淌的。是最纯正高贵的蒙古贵族血
。元没以后。已经被汉化了的先辈们不愿再回到荒凉的蒙古大漠,便隐姓埋名留在了这山野之地生活。而那些恶霸们。便是觊觎她的美貌,又获知了他们地身世,竟以此为借口,要将她拉了去充做官婢,实则为城中大员的小妾。
恶霸们虽然已被那公子赶走,然而这里却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和父亲连夜打点了行囊离开村子,赶往北方。
或许是天意所为,半路上竟遇到了两兵相接。在那样兵荒马
的年代,什么样地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地,居然会是和他地再一次相遇。
她和父亲躲在草丛里,瑟缩地等待大军的远去。正要起身离开地时候,她听到了附近传来的那一声隐约的呻
。
或许是嘈杂过后周围的太过安静、或许是她心里梦里一直都在惦念着那个声音、或许…她总以为是天意使然。她听到了那个人在轻声而模糊地呼唤:“小七。”
她跑上前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俊秀的面孔,是那个清越昂扬的身影。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草丛里,生命垂危。
她的人生,从来没有如同此刻一般,惊喜又悲伤。
父亲救了他,却因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心力
瘁而离开了人世。他拖着沉重的病体和她一起埋葬了老父亲。顷刻之间,她在这世上已经是举目无亲,而她的身边,唯独剩下他一人。
当她天天守在他的身旁等着他好转的那段日子里,有时候也会恍恍惚惚地想,今天清晨当他再一次醒来以后,会不会告诉她,他梦里每天会叫一千遍一万遍的那个小七,到底是谁。
他终究没有告诉她。他只是告诉她:“跟我回北平吧,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她是蒙古人,而他是汉人,是她最痛恨的那种狡诈又恶毒的汉人。是害死了他父亲的汉人中的一个。她本不能相信他,可是这世上除了他,她还能信谁?还愿信谁?如果连他,都不能让人相信的话。
于是她告诉他:“我不是汉人。”说这话时,心是痛的,以为说出口以后,面对的就是永久的别离,可是她不得不说“我是蒙古人。是大元的遗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声音苍凉凄微,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屏息着等待那最后的结局。而他只是温和地微笑:“那又怎样?汉人和蒙古人一样,都有好人和坏人。我们军中也有许多蒙古人,有些蒙古将领或许也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可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
他的温和竟刺得她的心狠狠地痛了起来。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父亲死后,原以为不会痛哭了,却还是这样大声地哭到象孩子一样,无助而欣慰。那时候起,就明明知道了,眼前这个人、眼前这个人,她再也不能够将他放下。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但幸好,老天终究待她不薄,她又得到了一切。这一切,或许会更美好、更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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