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五十二节
说仁智殿这边,阿在门口等到了⼊更时分,仍不见心想是不是在武英殿睡下了。不过平时若遇到这样的情况,那边会有人来通知,也就是皇后的贴⾝侍女回来知会一声,这边就可以关门了。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真是蹊跷得很。她心中诧异,终于忍不住朝武英殿去了。
从仁智殿到武英殿,是要通过武英殿院子后面的门进⼊的。这里虽然有侍卫把守,不过他们都和阿
识了,知道她是来找皇后的,于是并没有盘问,就直接让她进去了。
绕道到皇帝的寝殿,也就是西暖阁里。刚刚进了门,就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她也随之顿住了脚步,因为她看到了皇后的贴⾝侍女兰珠从內室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随即扶住门框,浑⾝抖如筛糠,一点一点地往下滑落。
阿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搀扶,低声询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吓成这样?”
兰珠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満着惊恐的⾊彩“啊,啊,不好,不好了…”她结巴了好一阵子,才好不容易说出话来“你快去瞧瞧吧,里面出事了,主子,还有皇上…你看看就知道了…”说着,她颤抖着手指,指向里边。
阿顾不得多问,就匆忙松了手,朝內室走去。进⼊之后,看到満地藉狼的茶⽔和碎瓷片,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不过气氛倒是颇为诡异。她隐约觉察到情况不妙,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寝室,掀开帘子,顿时,一股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等她看清楚里面地情景时,立即目瞪口呆。随即。手脚发软,连站也站不稳了。只能哆哆嗦嗦地瘫软在地,満脑子里都是惊恐的混
。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她也怀疑自是不是眼睛花掉了,不由得劲使儿地
了
眼睛。然而结果仍然没有区别。她并没有看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深宮里面把守森严,怎可能轻易混进刺客?就算来了刺客。又怎能避过外面的那么多守卫从容进⼊还能从容脫⾝?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可若不是刺客所谓,难不成这两位主子好端端地会双双杀自?这就更加荒诞离奇了。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想象的。
这个时候,兰珠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也随后跟来,见阿也如此失态,就愈发不知所措了。“姐姐。你看,这该。这该怎么办呀?我要不要去叫人…”
阿毕竟在后宮里这么多年,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一点处变不惊地能力还是有的。她很快醒悟过来,连忙摆手制止道:“不要,先不要忙着去叫人,在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可立即声张,更不可让更多地人知道…”她沉昑片刻,然后说道:“这样吧,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先瞧瞧。”
勉強按捺着急促的心跳,她小心翼翼地上了炕。此时的炕上,已经満是殷红的鲜⾎,有部分甚至顺着炕沿流淌到地面上,周围弥漫着浓重地腥气,令她心惊⾁跳——一个人能有多少⾎可以流的?按照目前所见到地这些,也⾜够致命的了。
这两位主子,不会已经,已经…
阿先是伸出颤抖着地手,试探试探皇后这边,很久,也没有任何鼻息,摸摸脸也冰凉了。她感到似乎天都要塌下来了,她的主子不会就这样没了吧?強忍着即将涌出眼眶的泪⽔,她又怀着最后一线希望去摸脉搏,这才发现了皇后手腕上那几道凌
不堪,⽪开⾁绽的伤口。伤口处,⾎⾁模糊,怵目惊心。见此情景,她先是吓得一个哆嗦,不过转眼间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下子惊喜起来,因为⾎仍然在流淌,虽然已经很缓慢了,但没有流⼲,就不至于完全没有希望。
于是,阿急忙伸手扯裂⾐襟,撕下个布条来,将皇后地手臂拉过来,一圈一圈地用布条紧紧地
绕起来,最后打了个结扣。再看看,果然很有效,⾎已经止住了。她这才略略地松了口气,转而去看旁边地皇帝。
皇帝此时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同样地没有呼昅没有脉搏。更吓人的是,他的手掌和指尖已经出现了暗红⾊的紫,在苍⽩的肤⾊映衬下,格外明显,⾝体上也冰冷了。她颤抖着手,伸进他的⾐服里摸了摸
口,仅剩下一点点余温,却没有心跳。这是不是,死了呢?
阿瘫坐在炕沿上,呆愣起来。眼下,她心
如⿇,的确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看这眼下的情形,似乎主子和皇帝活不成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整个皇宮还不得立即
了套?一时之间也没有个出来主持大局的人,万一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那可如何是好?这种权力中心的更替和
局,稍微一个不妥,立即就会造成天大的灾难,到时候丧命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那么简单了。这种时候,她该怎么办?连个可以和她商议的人都没有,此时,极度的恐惧和担忧将她紧紧地包围,令她
本连伤心的功夫都没有了。
兰珠在旁边等待了一会儿,也不见她有什么主意,于是怯怯地说道:“大约是一个时辰前,有人来这边跟皇上说了阵话,皇上立即发火了,摔了茶杯,将我们都赶了出来,不准我们接近这里。我们吓得要命,只好遵命,远远地退到了院子外头。后来,大阿哥被召来了,在里面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又走了,看模样好像
生气的,不知道究竟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敢询问,只好一直守在外面。就这样,一直等到快半夜了,也不见主子出来,我就想着要不要问问主子,晚上是否回仁智殿休息,就悄悄地进来了。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里成了这般模样。真是吓死我了…姐姐,你看这可怎么办呀?你赶快拿个主意吧。”
阿终于开口了“我看咱们的主子也许还有救,今晚好像是陈院判在焕章殿里值守。这样吧,你立即就去那边找他过来。不要惊动其他人。这门口的侍卫见了,就说皇上龙体欠安。传太医来诊脉,多余的话不要说,他们想必也不会多问地。至于外面其他的宮女太监们,你也不
。更不能让他们进来,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好。”
“好。我这就过去,姐姐在这里看守着。我马上就回来。”兰珠忙不迭地答应着,转⾝飞快地去了。
从焕章殿到这里很近,也才不一会儿,陈医士就背了药箱,行⾊匆匆地赶来了。兰珠不用阿吩咐。
就到外门口望风去了。陈医士来之前也大略地得知了经过。所以看到室內的情形倒也没有多大的慌
和惊愕之⾊,只放下箱子。就立即上前来给皇帝和皇后检查。
阿看着他忙活得差不多了,脸⾊渐渐凝重起来,于是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主子和皇上还有没有救?”
陈医士皱着眉头,颇为犯难地回答道:“难说。现在还可以勉強说作一息尚存,可能不能救治过来,我也保不准。”
“那么,有多大希望呢?”阿急得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凶多吉少。”说完,他也顾不得再阿说话而耽搁时间了,迅速地打开药箱,取出一包银针来,先给皇后施针止住了⾎,再分别在涌泉、⾜三里、人中、內关、百会等⽳位一一行针,刺⼊之后,大幅度地捻转着,好一番腾折。可惜目前能做的都做了,皇后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是失⾎太多,一时半会难以回转。
“怎么样了,有救吗?”
陈医士地额头上已经见汗了,仍然继续捻转着银针“难说,这是⾎脫,甚为凶险,我来得有些迟了,若早些时候,还多半有救。现在…希望甚微哪!”
阿再也控制不住,泪⽔奔涌而出,又怕声响太大而惊动了外人,只好捂着嘴巴,小声哽咽着“怎么会这样,早上走的时候还是好好地,什么事情想不开非要如此…主子,主子,您怎会这么傻呀,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阿哥和公主们想想呀…”
陈医士忍不住抬头瞪了她一眼,这种时候已经⾜够心烦意
的了,旁边再添上女人的哭声,自然也影响到了他,很难集中精力。“好了,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兴许还有救呢。你在这边儿打扰着,活人也给你哭死了。”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如何措词了。
阿也觉得现在哭未免太早了些,实在不妥,于是赶忙強迫自己望宽处想,拼命地自我安慰着,好一阵子,才勉強将泪⽔收了回去。然后,眼巴巴地瞧着陈医士手底下地忙碌。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仍然没有任何效果,他紧皱着眉头,停了手,紧张地沉昑着,琢磨着还有什么对策可用。
阿眼见着自己地主子似乎起死回生的希望不大了,也忍不住开始绝望了。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忍不住提醒道:“要是主子这边实在不行了,就先救救皇上吧,哪怕两个活一个,也能稳定大局,不至于闹得內外大
地。”
陈医士闻言之后,反而更加踌躇了,神⾊也很是古怪,令阿诧异万分“怎么,您这是…”
“皇上脑后的创伤严重,一看就是被娘娘用花瓶砸的,”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泊中的大量瓷片,提醒道:“你难道希望皇上醒来,治主子个死罪吗?就算主子这次实在是难以回天,彻底了,皇上也不见得能有什么谅解,这⾝后治罪,多半也是逃不脫的。到时候,主子⾝死名灭不说,难保你们一宮地人不会被強令殉葬,到时候你也难以活命。这个后果,你想过没有?”
她也只是一愣,紧接着就噤不住泪如雨下“奴婢怎能想不到?若是主子真地殁了,奴婢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毕竟奴婢这条命当初就是主子捡回来的,又跟随着侍候这么多年,主子一向待奴婢极好,从来都没给过脸⾊看…若说殉葬,奴婢正巴不得,哪里要人
迫,又何得惧怕?可大人也不想想,主子竟然自戕,必然是负罪于皇上,若醒来之后发现皇上已崩,她又怎肯独自活命?不管主子和皇上此番究竟发生了什么纠葛,皇上毕竟是个重情义地人,主子有什么苦衷不可能没有一点理解,既见主子肯为他自尽,又如何忍心再行赐死?”
见陈医士仍然犹豫,她索
再次劝说道:“就算不考虑这些,大人您也要想想,您毕竟也食皇上的禄米多年,就算不说竭尽效忠,可念在皇上待您不薄,医者⽗⺟心,您又怎能见死不救?再说什么国仇家恨,都过去了那么多年,您就算是报了仇,又能如何?换了谁即位,这个大清国还不是照样稳稳当当的?且皇上待我们朝鲜也算是宽厚了,我们也该知⾜了。恕奴婢直言,您若真想谋害皇上,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毫无作为,等到现在才想到如此。可见,大人还是并没有这方面打算的。”
他思忖了半晌,终于叹道:“也罢,我尽力救治就是,能保住一个是一个了。不过,眼下看来,恐怕不论主子还是皇上,都是凶多吉少,咱们也得做做万一救不活的打算。这样吧,我看你还是赶快把大阿哥找来,看他如何决断。”
阿立即点头,紧接着,也马上明⽩陈医士的意思了——若皇帝真的死了,那么继位的必然是大阿哥,目前也只能找正在宮中的大阿哥前来主持局面。但重要的是,皇帝究竟死于不死,竟全在大阿哥的一念之间。若大阿哥想要尽快继承皇位,那么只要他的默许,陈医士就可以不救皇帝,任皇帝这么死掉。皇位这么大巨的
惑,又有几个人能抵御得了?大阿哥从小就是个野心极大的人,他会不会索
来个就顺⽔推舟…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能说话都说尽了,也只有去找大阿哥来再说了。于是,她转⾝朝门外走去。
陈医士又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她:“对了,你先悄悄地去把內廷护卫统领找来,他是潜邸时的旧人了,皇上也最信得过他,不如先叫他来做个见证,顺便由他来封锁消息。免得大阿哥先到这里,万一皇上和主子再救不活,到时候⽩⽩给大阿哥招惹⿇烦。”
阿想想也是,此事一个地方疏忽了都不行,连忙点点头,匆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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