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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八节 草
 时候,感觉⾐袖似乎被人轻轻地扯了扯,我转过脸来正冲我微笑着,眼睛里,已经是了然之⾊。“怎么,吴克善的女儿来献舞,是你提前安排的?”

 我一愣,真是什么也逃不过他的洞悉,为什么每次我私下地搞点什么小动作,都会被他轻轻易易地发现呢?于是,我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承认了。

 他这回更有乐子了,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伸出手来,从后面揽住我的,笑道:“你愁眉苦脸的⼲吗,你早就应该知道,什么事情想瞒着我,真是比登天还难。我和你同共枕十多年,你想⼲什么,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细微动作,我就猜到了,值得这么惊讶吗?”

 我非常别扭地扳他的手,一面小声埋怨着“你放手呀,这里大庭广众的,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倒好像昏君搂着妖精宠妃一样…”不过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我本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铁钳一样的大手牢牢地搂着我的⾝。

 “呵呵,就是要这样,否则下面的人哪里能知道我对你这般宠爱呢?”多尔衮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态度极其暧昧,弄得我面红耳⾚,心跳加快。幸好众人都盯着场上的舞蹈看,没有人注意我们这里的异状,饶是如此,我仍然感觉到脸一直红到脖子了。

 为了排解现在的窘赧,我不得不立即转移话题:“你早就知道她是吴克善地女儿?”

 他总算略略正经了些。回答:“嗯,吴克善刚刚抵京不久,前来朝拜的时候,曾经给我引荐过他的女儿,就是现在这个,叫做阿茹娜,是不是?”

 哦,原来多尔衮早就认识这个女孩的。我一面揣测着多尔衮的态度。一面回答。“是的,我下午散场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她。她看上咱们家东青了,想要做咱们的儿媳妇呢…”接着,将事情地前后经过和多尔衮叙述了一遍。

 听罢之后,他地脸上浮起一丝浅笑,视线又转向场上,悠悠地说道:“草原上地儿女。果然是胆大泼辣的,能够勇于追求自己喜的人,能够敢于面对自己的情感所属。光凭这一点,就⾜够让我们就自愧不如了。”

 我看到他的目光中有几许赞许之⾊,于是问道:“这么说,你也満意这孩子了?”

 “相貌够美,能配得上咱们东青,又是亲王之女。也算门当户对。”多尔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阿茹娜的舞姿变换。同时,赞美道:“就像一枝含苞待放地海棠花,在草原上陡然绽放。火红,热烈,娇得让人没法抑制住前去采摘的‮望渴‬。这样的姿⾊,没有几个男人不会动心的,你瞧瞧,东青的眼睛,都看直了。”

 我忽然想起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忍不住戏弄着笑道:“看来你也动心了。既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样吧,你要不要⼲脆自个儿收了,从此后宮增添一位绝⾊宠妃呢?”

 他知道我这是开玩笑,所以也配合着与我唱和“我哪里有那个胆子呢,不用你扒我的⽪,菗我的筋,只要你一生气,几天不理睬我,不让我近你地⾝,我就⼲着急没办法啦。再说了,我都是半老头子了,精力哪里比得上龙精虎猛地年轻人?怎能为老不尊,去和年轻人抢?我还想省点体力,多活几年,好陪着你在⽩头发的时候一起数‮瓣花‬儿呢,像这样十几岁的小姑娘们,还是让咱们儿子去消受吧。”

 “这么说,你就没什么意见了?”

 他想了想,神⾊端正了些,低沉着声音说道:“其实,做正地人选,只要贤惠大度,家世相当就行,未必要多么得宠。正房嘛,多半是个摆设,所以贤德最为重要,美⾊反而次之了。”

 我不以为然道:“这话说得轻巧,美⾊不易得,而贤德大度则更难找。有哪个女人喜看自家男人老是去别的女人房里睡,而自己整夜整夜地守着冷炕头的?说是大度,还不是装出来的?只有夫恩爱,相濡以沫,才是正道。若正一直受冷落,多半会成为妒忌妇人。到时候肯定要闹得后院不宁,飞狗跳,丢的不仅仅是他们夫自个儿的颜面,连咱们的颜面,恐怕也难以保全了。”

 “嗯,你说得也在理,譬如我们现在这样,和和睦睦的,⽇子过得多舒坦顺畅?所以,东青若是真的喜这个阿茹娜,咱们就顺⽔推舟,替他把这门亲事订了吧。再说他今年都十五岁了,早到了该成亲分府的年纪,不能再留在宮里面当小孩子了。”说着,多尔衮朝东青看了看,眼神里,倒是难得地出现了慈爱关心之⾊。

 我没想到多尔衮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于是喜悦地应承下来“好,既然你同意了,那么我找个机会问问东青,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嗯。”多尔答应了一声,又继续看舞蹈。

 这时候,蒙古长调渐渐收尾,又换上了快喜庆的节奏,场上的舞蹈很快跟着变换过来,这一次的风格,则是轻盈活泼的。阿茹娜的舞姿越来越美妙,越来越动人,就像一只⾊彩鲜的蝴蝶,在舂风里的百花丛中翩翩飞舞,尽情徜徉。随着曲调越来越快,她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袍角和头饰在风中飞舞飘散着,辉煌耀眼,让人目不暇接…最后,曲调达到⾼峰之巅,在人们心情越之时“叮”地一声,戛然而止。令人们的心头似乎也和尚在颤动的琴弦一样,悸动不已。似乎那袅袅的余音,仍然在殿內,廊柱,藻井之间环绕,久久不绝。

 而阿茹娜也在急速地旋转之后,背对着我们跪在地毯之上。柔软的肢后弯下来,静止住了,満地脯伴随着呼昅起伏着,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曲线;眼神离,恍若醉卧在瑶台之上的神仙妃子。

 众人几乎屏住呼昅一般地,静止了片刻。又不知道什么人最先反应过来,拍手叫好,立即。大家都跟着起⾝喝彩。大殿內立即喧哗起来。气氛热闹异常。

 在喧嚣之中,多尔衮正想说点什么,却又听到弦响几声,众人又一次安静下来。阿茹娜从地上起来之后,朝我们这边姿态优美地行了个草原上的礼节。这时候,旁边的侍女送上了银制的酒壶和酒盅,还有一条洁⽩的哈达。她挽起袖子。端起酒壶,斟満了酒盅,然后双手捧着哈达,将酒杯平平稳稳地端了起来,接着,用蒙古语唱起了一支歌曲来。

 音婉转嘹亮如⻩鹂,又悠扬凄美如古老地马头琴曲,让人地心情也跟着陶醉起来。又好像被歌声带到了茫茫草原之上,神思仿若那蓝天上地浮云,洁净得不沾任何尘埃。

 她边唱着。边用哈达托着酒杯朝东青那边一步步走去,美目盈盈,笑靥如花。就像芳心暗许的少女,走向她爱恋已久的情人哥哥,热情,而又甜藌。好像明媚舂光之中,弥漫在空气中的花粉香气,令人忍不住凝神沉醉。

 我听不懂蒙古语,于是悄声问多尔衮“她唱的是什么,祝酒歌吗?”

 谁知道多尔衮竟如老僧⼊定一般,怔怔地看着阿茹娜,眼神飘忽,似乎心思也跟着恍惚起来。他那双幽深如深潭之⽔的眼睛里,似乎在缓缓地流转着一种叫做回忆的东西,还有,眷恋,怀念,惆怅,就如剪不断理还地蚕丝。这其中滋味,谁能明了?

 直到我捅了捅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踌躇着回答“呃…不是祝酒歌,是一支她们科尔沁才有的情歌。叫做,叫做乌云丹珊,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子,唱给她最心爱的金平哥哥的情歌,来表达她心中爱意的…”

 我诧异了,又感觉有点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多尔衮刚才的表现,明显有些失神,他究竟想到了什么才会这样?不过,就算我问,他也不会说实话的,于是,我只好将疑问蔵在心里,继续看着场上。

 这时候,阿茹娜已经走到东青面前,而歌曲也刚好唱完,她双眼明亮地注视着东青,然后缓缓地矮⾝下去,单膝跪地,将酒杯⾼⾼举起。这一次,换成了汉话,声音清脆而甜美“我们科尔沁最好地马酒,只献给我们最崇敬地勇士和英雄,请大阿哥満饮此酒,以接受我们最真挚的诚意。”

 众人都看得出来,这位从草原来的格格看上东青了,于是,目光纷纷投向东青,想看看他如何表示。大概,这样美丽而年轻地女子,每个男人都会情不自噤吧。所以,这目光中少不了嫉妒和慕。

 东青的视线一直在阿茹娜的⾝上流连,眼睛里充満了温和的笑意。见她到了自己面前敬酒,他略显腼腆,不过却很友好得体地起⾝,弯,行了一个蒙古式的礼节。完成之后,方才彬彬有礼地地将酒杯接过,面向全场,目光炯炯,郑重其事地说道:“科尔沁是我大清最亲密的盟友,而蒙古也是我大清永远的朋友和支持者。各位远道而来,与我大清献上忠诚,换友谊,不论是歌声还是美酒,都是最大的热忱;而你们的忠心,则是最贵重的礼物。无论是我大清龙兴之地的⽩山黑⽔,还是蒙古诸部放马游牧的大漠草原,都将会世世代代,百年千年,永远地联系在一起,永不离心,永不裂土!我现在就満饮此杯,由衷地感诸位的友谊和诚挚,谢了!”

 说罢,他双手捧起酒杯,将満満一盅烈酒一饮而尽。而后,亮出杯底。

 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在座的众人立即举起酒杯,纷纷喝⼲,连声附和,嚷嚷出夹杂着蒙古话的祝贺词令来,场面上的氛围又一次攀上了⾼氵朝。

 多尔衮也在热闹中举起酒杯,作出了应有的姿态。不过,我却注意到,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显然有着什么心事。

 喝过之后,他放下酒杯,抿着嘴,神⾊复杂地沉思起来。好一阵子过去,他才忽然问道:“对了,熙贞,我觉得你应该是很讨厌科尔沁的女人们的,可今天为什么又看上了吴克善的女儿?你不是很注重联姻方面的平衡之道吗,这样一来,我大清的宗室皇族们,又要和科尔沁的女人们牵扯不清了。”

 我侧脸瞧了瞧他,这个男人,怎么会如此多疑,难道,他还会觉得我推荐阿茹娜作为“候选人”其中还会有什么猫腻吗?“没错,我是讨厌吴克善,不过他的女儿,还是很惹人喜的。毕竟哪里都有好人,哪里都有坏人,总不能良莠不分呢。至于科尔沁,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大清最为近亲的盟友,除了顺治元年的那一次之外,再没有什么叛逆的迹象,你在没有找到他们的把柄之前,不妨安抚安抚,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強。你若真有什么意见,那么等到中原彻底平定之后,再清算旧账不迟。再说平衡问题,也没有什么可疑虑的,咱们不是还有东和东海吗?只要他们不和科尔沁联姻,也就平衡了。”

 多尔衮垂下眼帘,默默地盘算了一阵子,再抬起眼来时,已经是拿定主意了。“嗯,好,你说得很有道理,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这一次吴克善带女儿过来,也有求亲的意思,既然如此,我们不妨顺⽔推舟,问过东青的想法之后,再和吴克善说亲就是。”

 …

 筵席散后,已经⼊夜了,东青离开大殿,在侍卫们的护卫下,朝他在行宮里的住所走去。在僻静处,他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摸出一件物事,借着月亮的清辉,仔细地打量打量——原来是一只湖蓝⾊的烟荷包,上面精心地绣出了落雪梅花的图案,每一个针脚都细细致致的,一看就知道绣这个荷包的女子花费了很大的心思。

 这烟荷包,还是先前阿茹娜借着给他敬酒献哈达的机会,趁旁人不注意,悄悄地塞给他的。临离开前,她还用含爱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东青捏着这个烟荷包看了一阵子,眼神幽深起来,就像此时的月影。一阵冰冷的晚风将树枝上的浮雪拂落下来,落在他的帽沿上,领口里,冰冰凉凉的。他这才将烟荷包重新塞回袖子里,朝他和几个弟妹共同居住的宮院里走去。

 进了院子,走过几间屋子,他的脚步在最后一间屋子前停住,站在台阶下,抬头看了看里面亮着的烛光,还有倒映在窗纸上,一道淡淡的剪影。他的嘴角,不知不觉地,浮起一丝温馨的笑意。

 很快,那个影子晃动起来,朝门口的方向移来。接着,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端着烛灯的女子站在门口,她看起来娇小而妙曼,气质娴雅,如风中杨柳,⽔中弦月,虽算不得绝⾊,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温婉之美。见他归来,女子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立即涌起了喜悦之⾊“呀,大阿哥,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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