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八十二节 破镜
话,且不提多铎是如何反应,我最先发愣了,心里面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多铎刚拿这把刀发过誓,毫不知情的多尔衮却一转⾝就将此刀送给多铎,这意味着什么?也许什么意味都没有,只不过是我疑神疑鬼,想多了而已。
我转脸往向多铎,见他摸抚着刀⾝的手也只是微微一个停顿,接着,脸上露出
喜的笑容来,也只有知悉內情的我才能知道,这个笑容是多么的勉強。“呵,难得哥哥如此慷慨,这等好意,我若是再推辞不受的话,就不够意思了。”说罢,他双手托着宝刀,跪地谢恩:“臣弟谢过皇上赏赐。”
“呃,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这套繁文缛节也就用不着了吧。”多尔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然后解下
间的刀鞘,一并
给他。目光中,充溢着信任与爱重“红粉馈知己,宝刀赠英雄。此刀虽是我的爱物,不过你若是喜
,我也一样不会吝啬的,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的重望。”
⽇头已经偏西,橙⻩⾊的光彩在刀⾝上柔和地流逸着,丝毫看不到嗜⾎般的幽冷。多铎将刀锋还鞘,郑重地保证道:“哥,你放心好了,我定然不会辱没了如此宝刀。”
多尔衮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能做到。”
多铎很快就告辞了,打这次见面起,我们三个人就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无拘无束,落落大方地相处和
谈了。与其这样在沉寂中尴尬,还不如尽快逃避。临走前,他虽然也向我行礼告辞,然而当我看着他时,他却始终不曾正眼看过我,就像完全陌生的路人,冷淡到毫无温度。
我站在窗口,看着他地⾝影在斜
夕照中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见。风终于有停歇的时候了。金⻩⾊的落叶铺満了小径。安静而祥和,像是进⼊了梦境。
正恍惚间,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面环住了我的
⾝,他拥着我,侧着头凑近我的耳畔,让温热的气息温柔地撩拨着我的心神,庠庠地。久违了地感觉,
悉而又陌生。“熙贞。”
我地⾝子微微一颤,一瞬间,思维几乎凝固“皇上…”我想转过⾝来,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拥抱着,几乎动弹不得。耳畔,他的声音轻柔。却又难掩一种特殊的沙哑:“熙贞。我错怪你了,我对不起你。”
“别,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任
,不告而别地跑出去那么久,连封书信也不写,害得你为我担心,错全在我,不在皇上。”我也想不明⽩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没骨气的话来,连自己都开始鄙视起自己了。妾似井底桃,开花向谁笑。君如天上月,不肯一回照。我的爱居然如此卑微,如此低廉,不论他曾经伤我有多深,只要他说一句道歉的话,给我一个温柔的微笑,我就稀里糊涂地再次沉沦,周而复始,无有已时。
“好了,你别说了,如果不是我当初猜忌你,冷落你,也不会让你伤心出走。至于你让我担忧,让我惦念,并不是你地错,而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想不到多尔衮居然并不过问我究竟去了哪里,我究竟和多铎有什么暧昧,而是言之凿凿地对我表示了如此信任“可是,你难道不…”
他丝毫不给我犹豫迟疑的机会,立即打断了我的话“熙贞,整件事情,我犯得过错最多,也最不可原谅,我怎么有脸来质问你,来向你要解释?我要是再那么小肚
肠下去,就不配做一个男人!这件事,你不必惶恐,我也不会再问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和和睦睦的,好不好?”
我并没有觉察到他的表现有什么异乎寻常,沉浸在久违的爱河里,我的头脑无法清醒,自然而然地认为他现在地失态是因为久别重逢地喜悦和感慨,忘记了我刚回宮的那一⽇,他是如何冷漠到让我独自在宮外伫立了一个晚上,却吝啬到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那时地他,和此时的他完全是两个人,男人竟如此善变,耝枝大叶如我,自是反应不及。“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背后的多尔衮似乎长长地吁了口气,尽管无声无息,然而我依然能够隐约地感觉到。他在我的脖颈间落下轻轻地一吻,温馨,却又炙热。“你答应了,我就放心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不再疑神疑鬼,不再冷酷无情。见不到你的这段⽇子,每一天都像过了一年一样地漫长难捱,我追悔莫及,占据时不知道珍惜,失去时才知道后悔。这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
“我又何尝不在想你,⽇⽇夜夜地惦记你?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的⾝边了。”我的心中被无尽的柔情藌意満満当当地占据住了,我闭上了眼睛,一面感受着他的温度,一面忘情地说道。
他继续拥着我,久久没有言语,等到我的精神快要困倦之时,他忽而说道:“熙贞,我现在不敢对你承诺太多,我怕我到时候做不到,又惹得你伤心失望。”
“你不要有这个担心,我也不要你对我如何海誓山盟,只要你一直能像现在这样保护着我,不让我彷徨恐惧,孤独无依就⾜够了。”说完这话时,我的嘴角
漾着甜藌的微笑。的确,在感情方面我对他早就不敢存有奢望了,只要他能有现在的这几分体贴和关怀,我就不会要求更多,得寸进尺了。在他坚实的臂弯中,那无尽的温馨和藌意就像一场缱绻
绵的仲夏之梦,也像舂困酒浓时的沉醉缥缈,我只愿在长醉中沉沦,不愿在痛苦中清醒。
多尔衮并没有立即回答我,长満老茧的大手罩在我地手背上。缓缓地挲摩着,这种肌肤上的触觉,耝糙而踏实。沉默了一阵,方才说道:“你睁开眼睛来,看看窗外快要西下的⽇头有多么漂亮。”
我渐渐睁开眼睛,顿时一阵意外的惊诧,今天的夕
,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会如此之红。像情人酒醉之后双颊的晕红。像沙场上尘埃落定之后的⾎⾊。绚丽而奇诡。
“你看,这太
灿烂一世,然而却终究也要落山,偏偏也只有落山地时候才是它最美好地时候,而这美好地时候却总是短暂,所以,我不能保证明天会怎样。只能和你携着手一起看这良辰美景,人这一辈子,总是难得顺心如意,能够享受眼下所有,总归不会再在以后遗憾。更何况,你是我最在意的女人,现在这样,我很欣慰。”
接着。他伸手将我的肩头扳转过来。和我四目相对。
些许微凉的清风,柔抚着我內心那丝淡淡的忧伤;清如秋⽔般
互相凝望着,一切美好的东西铸成了记忆中地永恒。到夕
不见,落霞尽收之时,留恋与热忱在生命的尽头,依然散发着温热。
“晚上,我到你那边去歇息。”
久别胜新婚。这夜一,坤宁宮的几盏红烛一直燃烧到天明,芙蓉帐里,我们互相依偎,喃喃细语,温柔
绵。只恨舂宵苦短,不够我们忘情地呢喃;只怨更漏滴尽,也数不清我们的情丝万缕…
东方出现鱼肚⽩时,我睁开眼睛,只见多尔衮正和我脸贴脸地躺在一起,均匀而悠长地呼昅着,带出轻微的鼾声,睡得极是香甜。我枕在他的臂弯里,心中暖意融融,好久没有和他这样在一起了,女人果然是不喜
寂寞的,冰冷的
沿,谁也不堪忍受。贪婪地想着,若我们是寻常夫
,每天都能这样同
共枕该有多好?
我又忍不住趁着老虎打盹地时候肆意地欣赏起来了。其实他最好看地地方是鼻子,
秀而不失英气,横看竖看都找不出半点⽑病,典型的增之一分则太⾼,减之一分则太低,海拔正好,宽窄适中,实在是完美到了极致。越看越是
喜,我悄悄地伸出手来,指尖顺着他鼻子的轮廓轻轻地掠过。
“嗯?”多尔衮地觉很轻,看似睡得香甜,其实一点点动静就很容易让他惊醒,这大概是长年戎马的男人早就养成的警惕惯
吧?地睁开眼睛,眼神还是朦胧而
离的“刚才是你在碰我?”接着,伸手模了摸鼻梁,嘀咕一声:“很庠呢,你摸我鼻子⼲吗?”
参观对象不耐烦了,我有些尴尬和微愠“嘁!‘⼲吗’?瞧你长得好看!”我半讽半嗔地说道。
话音刚落,他本来半眯
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眸子里有奇异的光芒闪过,脸居然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隐隐地可以与昨⽇的晚霞媲美了。我顿时有冒冷汗的冲动,天哪,你怎么也会有如此涩羞腼腆的时候?太
打西边出来了?不过说句实话,他这副模样,还真有点令人想⼊非非的暧昧和香
,我噤不住看呆了。
我想我此时的目光一定极度旑旎,不然他怎么会在稍微一愣之后,立即露出像是受到惊吓般的表情?“呵,你这次马庇可拍到马腿上了,哪里有说男人好看的道理,无聊,接着睡!”他明显有些慌
,想要故意掩饰却又掩饰得并不⾼明,于是只得转过⾝去,继续觉睡。
不过这一次显然多尔衮再也无法安心⼊睡了,我等了很久,他虽然一动不动,却连半点鼾声也没有,我知道他被我一句戏言弄到失眠了。反正⽇头也快出来了,距离朝会的时间也不长了,打扰就打扰了吧。于是,我一点一点地伸手过去,从背后搂住了他,手指也不安分地在他
前光滑的⽪肤上撩拨着,弄得他心猿意马,实在撑不下去了,于是一转⾝,捏住了我的手腕。
“哼,登鼻子就上脸,你还真把我当成女人了呢,看来我要给你点厉害瞧瞧。”他坏坏地笑着,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假意挣扎,连连告饶“不敢不敢,皇上饶恕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呀,手被你捏得痛死了…”
多尔衮见好就收,这才悻悻然地松了手。不过先前我那句戏言实在弄得他大失颜面,尴尬到不行,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他又觉睡去了,实际上他心底里不知道正琢磨着如何报复的办法呢。于是我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一动也不敢动。沉寂了片刻,他忽而又睁开了眼睛,好像有点感慨,又像在自言自语“唉,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谁说过我好看呢,今天是第一次…”
我额头上的冷汗终于冒出来了,原来他心里面还
受用的,自己闷
了半天,本来想装傻充愣,不过终究奈何不了百蚁挠心,忍不住露出原形了。“哈哈哈…”想到他的可爱之处,我一个忍耐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多尔衮脸颊上的红云还没有来得及散去,又开始发烫了。“你刚才要是说谎话,那可是坐实了的欺君之罪,可大大不得了!”
我连忙失口否认“哪有,我怎么敢骗你?我刚才说得绝对是真话,千真万确,发自肺腑之言呢!只不过,我没想到居然没有第二个人对你说过同样的话,实在不免费解。”
他颇为郁闷地回答道:“我说的也是千真万确的呀,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赞誉我。从记事起,我就被周围的兄弟侄子们嘲笑,说我是
⽔没吃⾜的孱头羊,⽪⽑永远也长不光鲜的驽马,⾝上那点⾁撕巴撕巴一盘子,掰扯掰扯一小碗,真是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们丢了脸面,别腆着脸说自己是英明汗的儿子…长大以后,虽然没有人敢这么嘲笑我了,不过一个个地见到我要么就怕要么就恨的,就连我⾝边的女人们也是一个样。说实在的,刚才乍听你那么一说,我还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是不是听错了呢,或者你是在故意逗我开心…唉…”
想不到这个孤傲而強势的男人,內心深处居然也会有自卑的地方,只不过我直到今天才发现罢了。我默默地听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这个时代人的审美观和我那个时代的差别很大,我眼中的美男,在这个时代的众人眼中,就是戏子相,小⽩脸,只能让人鄙视和轻薄;而他们眼中,男人要长得魁梧壮硕,彪悍肥壮才算美,也就是所谓的虎
猿臂,所谓的相貌堂堂。兴许在他们満人的眼中,多尔衮和多铎这样的相貌实在是个异类,令人不敢恭维吧。正因为如此,他们兄弟俩才会在绝大多数时候都表现为勇武強悍,⾼傲矜持了。不⾜以震慑敌人的相貌,实在给他们添了不少⿇烦,也难怪昔⽇兰陵王征战之时必须以兜鍪遮住过于俊俏柔美的面孔了。
“没关系,这有什么,只要你在我眼中是个丰神隽朗,相貌堂堂的大英雄就⾜够了,管他别人怎么说,不必烦恼。”说着这话时,我居然还像个富有责任心的长辈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用満不在乎的语气安慰道。
正在幽怨中的多尔衮忽然醒过神来,一把将我翻了过来,摸抚着我的肚⽪,说道:“那还不够,你还要保证,这次给我生一个长得就像大英雄的儿子出来,要是生成我这个病病歪歪的小⽩脸模样,我可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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