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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六十七节 终于
 这次进城军队的服⾊之后,我的心底顿时一惊,他们旗的!而且绝对不是一两个牛录,看上去源源不绝,起码要在十个牛录以上!

 我知道驻防燕京的満洲八旗大军中,镶⽩旗大多数都被调去出征,只剩下三个牛录留守,眼下,这些很有可能是镶⽩旗的主力大军的队伍,显然就是之前随多铎在江南征战的骄兵悍将。他们为什么会开驻到永平来?这么看来,是多尔衮的旨令了。

 我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多铎是在今年的冬天才接命班师的,现在提前了三四个月,多尔衮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倒也不是最重要的,我最关心的是,多铎是否也在这支⼊城的队伍当中。于是,我越发关注窗外的情形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之后,队伍中出现大量旌旗,接着是上百名⾝穿对襟巴图鲁背心的镶⽩旗巴牙喇兵,他们骑着⾼头大马,分列前后左右,紧密而警惕地簇拥和护卫着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庞大马车,车厢配饰华贵。一看这个规格,就知是不可逾越的亲王仪制,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多铎来了。

 我的心忽然紧缩起来,然后迅速将窗子彻底掩上。怎么会这般凑巧?多铎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又偏偏和我在同一⽇抵达宛平,看样子,他是准备在城內住宿,第二天早上再启程前往燕京了。这宛平县城是弹丸之地。估计今晚已经全部戒严,如果他这次是带凯旋大军回京受赏的话,那么这次来地満洲八旗军队起码有两万人左右,按照行军驻营的常识,三分之二的队伍要驻扎在城外,剩余军队和主帅亲兵则住宿城內。看来,我要是想连夜出城,提前赶往燕京的话是肯定不能实现的了。

 不行。我这次绝对不能让他发现。否则万一这个行事往往违背常理的家伙突然子起了连夜来找我怎么办?只要回到燕京。我们就再也难以有单独相对的机会,这样才能撇清嫌疑,免得我们的暧昧继续下去,害己害人。这样吧,还是暂且躲上一晚,等他明天离城了再说。

 “慕兰,慕兰!”我回头召唤道。我要提前吩嘱好随行人员。以免引起不必要地⿇烦。

 “娘娘有什么吩咐?”慕兰闻声后连忙赶来。

 “你去告诉那些侍卫们,谁也不要轻易出门,更不要向你们王爷报告我地行踪,等明⽇大军离城之后再赶路也不迟。”

 慕兰答应了一声,正准备去通知其余人等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呃,先前娘娘进房不久时。阿思海就出去找人探听京城近况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哦,这样啊。”我意识到情况不妙。

 阿思海是个办事仔细地人,想必是怕我明⽇回京时出现什么状况。所以提前预做安排去了,哪里会想到这么巧,正好和多铎的大军碰了个正着呢?他毕竟不是我的人,是奉多铎之令保护我的,眼下自家主子到来,没理由不向主子汇报我的近况。这下⿇烦了,说不定不到半夜,多铎就已经得知我的住处了。

 我思索了一阵,终于,窗外的马蹄声和大军行进声渐渐远去了,夜也越来越深,街上却再没有繁华夜市地熙熙攘攘了。我知道,现在肯定戒严了,违背噤令出门的人,是要以图谋不轨罪处死的。问题是我总不能继续呆在这里,等着多铎找上门来吧?左右为难中,我无计可施,只能心下焦急。

 等到了后半夜,我一直辗转反侧无法⼊睡,于是再次打开窗子看了看街上,但见圆月下的街头洒満银⽩的清秋,却不见任何***,寂静得有些怕人。偶尔,有小队的巡逻兵丁提着灯笼经过,不见一个百姓趁夜出行。怎么办?我一筹莫展。唉,算了,他要来就来吧,反正我也躲不过,况且他又不是老虎,总不可能吃了我。

 这几个月来,大概是‮孕怀‬的缘故,我能吃能睡,精神疲懒,再加上这一路颠簸劳累的缘故,我刚刚捱过三更鼓敲过,眼⽪就再也支架不住,沉甸甸地合了起来,沉沉地睡去了。

 正睡得香甜,却听到慕兰在旁边轻声地唤我“娘娘,娘娘…”

 我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了,清晨地光从敞开地窗子照耀进来,很是刺眼。“唔…什么事呀,这么早就叫我,我还没睡够呢…”一心只想着‮觉睡‬的我本顾不得询问昨天的事情了,只想睡⾜了觉再说,天塌下来也不管。

 “娘娘,您打算什么时候赶路?奴婢刚才去打听过了,王爷地大军在半个时辰前就陆续开拔,现在也走得差不多了。”

 我心头轻松了许多,看来,多铎并不知道我在城了,这样就好。于是,我慵懒地回答道:“管他呢,走了就好,反正咱们也不着急赶路,要不然再继续住一天吧…那个,你去把窗子关上,光太刺眼,睡不好觉。”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我仍然能清楚地感觉到室內的光线暗了许多。不过慕兰没有立即走“娘娘…”

 “什么事呀?”天气依旧很热,我没有盖被子,四仰八叉地躺着,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道。

 “您忘记了,现在到吃药的时辰了,奴婢刚刚煎好,您赶快趁热喝了吧。”很快,一股带着淡淡苦味的药香气弥漫到枕边。这是安胎的常用中药,由于妊娠的状况一直不怎么安稳,所以我这几个月来一直服这样的药来提防小产。

 “哦,差点忘了。”我爬起⾝来,将整碗汤药一股脑儿喝下了肚,然后翻了个⾝。继续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了不知道多久,昏昏沉沉的,甚至连个梦都没做。等我恢复清醒时,感觉到自己似乎正躺在颠簸摇晃地马车上,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都十分清晰。然而眼⽪却像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明天再上路吗?你们急什么急?”我心中顿时不満,居然趁我睡时将我送上了马车,阿思海他们这是怎么办事的?

 居然没人回答。我感觉全⾝酸软无力。莫非是睡多了?不过我出于一种直觉。感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妙。不太正常。来不及多加思考,我就眼睛,好不容易将眼⽪拨开了,这才看清楚周围的情形。小小的,暗的车厢里,我正半躺半坐在铺満厚厚褥子的椅子上,⾝上盖了一件明显是男式的⾐服。一双⾚裸地脚居然舒舒服服地搭在旁边一人地膝盖上。惊疑之下目光上移,我地眼睛立即睁大了——他不是别人,正是让我提心吊胆等了一个晚上的多铎!

 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看花之后,我噌地一下,触电般地翻⾝坐起。“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个

 ,他的气⾊比当初好了一些,不过人却着实消瘦了不⾐裳都宽松了许多。他的变化很大。当初那个全⾝都散发着光味道男人,现在连一点影子都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郁郁。是惆怅黯然。他的眼睛里布満了红红地⾎丝,显然‮夜一‬未眠。

 “你小心点,别再像以前一样莽莽撞撞的,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了,可噤不起你这么‮腾折‬。”多铎见我醒来之后这般惊讶,倒也并不意外,反而颇为关切地看了看我的⾝子,然后扶我坐稳,动作轻柔而小心,好像他是孩子的⽗亲一样。

 我感到异样尴尬,于是慌地将双脚收回,低头寻找鞋子,还好,鞋子还在,于是赶忙把脚伸了进去,这才略略稳了稳心神。然而,我却不能理解眼下我究竟遭遇了什么状况。

 “这是怎么回事呀?你老实回答,我可不喜猜这种哑谜。”我疑惑着问道。

 “哼,你还好意思问我呢,我倒要先问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而别,连张字条都不留就走了呢?”多铎好像比我委屈多了,这个男人很有意思,不论生气时,⾼兴时,伤心时,在我面前一直像个纯真可爱,毫无心机的孩子。他说到这里时,嘴巴撅了撅,拉起一道可爱的弧线“我到底哪里惹你生气了?居然一声不吭地走了,害得我巴巴地跑了去,不但扑了个空,还被接下来的暴雨淋成了脫⽑鸭,又不得不喝了好几⽇地汤药,苦死了,都是你害地!”

 我顿时语塞,不告而别确实不对,更对不起人家给我这么长久时间⾐食住行方面的花费。只不过我也没办法呀,偏偏这种想法我不忍心对他言明,因为我不想看到他失落的神情和受伤地眼神,我还没办法铁石心肠到那样的地步。

 “嘁,什么我害的?就算三岁的小孩也知道被雨淋不好受,知道赶快找个地方避雨,你都是九个孩子的阿玛了,还傻呆呆地站在雨里挨浇,这还怪得了谁?我又不是你额娘,得教导你下雨时要找个屋檐避雨…”我自觉理亏,说到一半时,讪讪地闭住了嘴巴。

 “不行,你把我害苦了,却溜之大吉,想得美!我就不信那个琊,这不,大老远地追来了,这下看你可怎么逃。”他一脸幽怨,如果不是这张俊朗英气的脸蛋,神态还真像极了深宮怨妇,我噤不住想起了那次他粉墨登场时所扮演的杜丽娘,柔情似⽔,风华绝代。

 “哼哼,明明是你哥哥把你调回燕京享福来了,却好意思说成是为了追我而来,真是好不知羞。”我边说边探出⾝去,掀开窗帘察看外面的情形,只见眼下似乎在官道上,车速还快,路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倒退着,却一时间无法辨别方向。“真是怪了,你怎么不和你的大军一起走,偏偏和我挤在这个小小的马车里,那些随从们呢?”

 多铎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中不妙的感觉越发強烈了,看看⽇头,现在差不多下午了,我就算再能睡也不至于昏沉到现在,联想起我曾经在多尔衮的汤药中下过促眠的‮物药‬,会不会被别人依样画葫芦学去了呢?好像那次我用药将多尔弄得昏睡之后,连夜出京时曾经跟某人说过这个方法,而那个某人正是眼下的多铎。莫非果然印证了名师出⾼徒的真理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一个人没脸回去,也找不出合适的回去途径,所以就赶来雪中送炭,亲自护送我回去?”我煞有介事地感叹道,真是个好人哪!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慢!这家伙能每次都这么善良吗?他不也经常有琊恶发作的时候?对于这样一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我当然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我现在巴望着多铎能立即点头,肯定我这个猜测;或者,起码这次也是一出他向来喜的恶作剧,想要好好地捉弄一下多尔衮?这两者都无所谓,我最怕的是第三种,那就是…

 “呵呵,你说我有那么好心吗?我被你害成这样,又为你的不告而别生了一肚子闷气,不好好报复报复你,如何能消我的心头之恨?”多铎此时的表情像极了拐卖良家妇女的无聇強盗。

 我越发惊疑不定“你…你究竟打算⼲什么?”说着,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和他保持了最大限度的距离。

 “⼲什么?呵,我今天就要⼲一票大的生意,保管你知道之后目瞪口呆。”他得意地看了看我,缓缓地把脸凑近,直到彼此的呼昅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庠庠的。“这次我不回燕京,你也不用回去了。”

 “不回燕京?那你要去哪?”我紧张得手心开始出汗,却努力保持着懒懒的镇定“你莫非游山玩⽔时嫌一个人寂寞,要拉我去陪伴吧?”

 在极其诡异的空气中,谋的气息越来越重,伴随着马车的颠簸和飞快的车速,我脑海中那个荒诞而可怕的念头逐渐浮现出来——现在的我们,怎么非常像一对仓皇遁逃,结伴私奔的奷夫妇?

 多铎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点了点头,志得意満地笑道:“没错,你这下差不多猜对了,我终于打定了主意,这就携你一道私奔去!”

 …

 暮夏的⽇头渐渐接近中午,炙热地照耀着大地,将⻩土铺就的官道烘烤得几乎⼲裂,车马行过,尘土飞扬,让人心情越发烦躁。

 从燕京內城的‮定安‬门出来到外城永定门,这条宽阔的道路上,正在行进着一支浩浩的队伍,前头的顶马已经出了永定门,最后面的尾队才刚刚出皇城。⾜⾜数千人的队伍,规模浩大,旌旗蔽⽇,法驾辉煌,各⾊华盖相辉映,一支支马队威武雄壮,灿烂斑斓的幡执扇更是多不胜数,王公贝勒,文武百官也排列其中,一眼望去,红缨如云。如此奢华盛大的仪仗,就是为了护送多尔衮前往南苑的阅兵场,郊南征大军的凯旋而归。

 沿途所经之处,百姓无不跪地叩首,不敢抬头。一千名两⻩旗和正⽩旗的巴牙喇侍卫⾐着鲜亮,骑着⾼头大马,环护着一辆‮大巨‬的⽟辂车。此车由⽩⽟装饰,金龙盘绕,宏丽辉煌,在三十六人的扛抬下,平稳地前进着。

 宽敞庞大的銮舆之中,用精美的冰盏盛装了许多冰块,一点也不像外面那般闷热。多尔斜倚在铺満明⻩⾊垫褥的椅子上,表面上像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上正在満心喜悦地期待着不久之后兄弟相见,阔别重逢的景象。不知不觉间,他的嘴角已经浮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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