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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三十八节 第三
 时,我才不得不意识到,原来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居然本来我想着找个太太平平,山清⽔秀的地方去隐居,可是即使我找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又可能是我的世外桃源吗?

 在感情方面,我自私一次,也无可厚非;可是在民族大义…这四个字一冒头,我的心头就噤不住升起一股強烈的讽刺感。民族大义?算是哪门子“大义”?我的⾝份的确是不尴不尬:在现代时,我是朝鲜族;在古代时,我是朝鲜人。如果单从民族情感的角度上讲,我现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朝奷”!为‮略侵‬自己民族的“強盗头子”苦心筹划,四处奔波,还自以为是,乐在其中!我是不是该遭到狠狠的批判?唉,上苍实在不公,为什么不来个民族大同,这样要少流多少⾎,少死多少人?

 如今不在多尔衮⾝边,我冷静下来思考,这才第一次地为自己的立场问题感到绝大的惘。难道我自以为清醒,实际上却是最为糊涂之人?如果说我为爱情而活,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肯定是没活明⽩;如果说我是为了责任而活,现在我又完成我的责任了吗?渐渐地,想起了八年前,我决定嫁给多尔衮的那一个月圆之夜,我站在雪地里立下的誓言,同时也是给自己预设了三道绝难的题目——第一,我要打败大⽟儿;第二,我要辅佐多尔衮登基;第三,我要阻止清初的‮杀屠‬和恶政。如今。前两条已经实现了,最后一个责任,我是否也要尽快承担起来,才不枉费了穿越一场?

 终于理顺了思路,眼前地一切也跟着清晰了起来,我接下来的责任,首先就要从扬州开始。

 一个时辰过去了,地上扔了许多作废的纸团。我却仍然冥思苦想。没有办法写出一封可以说服多铎的信来。

 其实这场空前惨烈的‮杀屠‬。起因绝非是单纯怈愤那么简单。作为一个沙场宿将,多铎的真正意图是,通过这次屠城来震慑仍未投降的南方诸省,尤其是弘光小朝廷的都城南京,以达到兵不⾎刃就解决战争地目地。缴不杀,抵抗必死,是从古至今地‮场战‬规则。至于为何要殃及到无辜百姓⾝上。主要有两个缘故,一来是在満⾜自⾝那杀戮嗜好的同时,趁机还发一笔战争财;二来是给其他仍在敌军据守中的城池提出最‮忍残‬的警告,如果谁敢协助官兵守城,下场就是⽟石俱焚!这样一来,倘若守城官兵有亲属在城內的话,就必然会大大地影响士气,从而达到迅速解决战争的目的。因此。历代战时地屠城行径都是屡见不鲜的。区别只不过是汉人杀汉人和异族‮杀屠‬而已。

 明⽩了这些,难题就跟着来了。多铎尽管平⽇里嬉笑怒骂,没个正经。似乎很好说话;然而上了‮场战‬,却可以比任何一个将领都更加冷⾎残酷。尤其这次又是涉及战略考虑问题,他怎么可能耳子软到单凭我一封信就改变主意的地步?如果真的这样,他也就不是一名合格的统帅了。篡改下伟大领袖的话来说就是“战争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战争是生死相搏,是一个‮家国‬推翻另一个‮家国‬的生死较量。”

 唉,怎么办?难道叫我千里迢迢地赶到扬州前线去?这是不是太荒谬了点?此去路程将近三千里,快马加鞭,昼夜兼程要半个月;一⽇行进百里的速度,抵达淮扬一带起码要一个月,按照这个时间算,等我风尘仆仆地到了扬州时,那里早已是腐尸塞河,鱼虾腹,一片地狱景象了。现在,留给我地时间只有二十余⽇了,我必须要赶在四月中旬时抵达扬州。

 于是我撂下笔,令侍卫取来地图,仔细研究一番,最终决定了此去地路线:从燕京出发,骑快马一路驰奔到河北通州,弃马登舟,然后沿着京杭运河一路南下,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抵达扬州。估计下来,如果没有遭遇河道阻塞的话,应该可以在半个月內赶到。而且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开陆路行走而遭遇即将战地‮场战‬,比如安徽毫州,江苏:<地。另外,也避免了陆路上遭遇土匪流贼之类的威胁。

 方案确定下来,我立即卷好地图,乔装打扮一番,由悉路径的侍女慕兰引路,从王府后门悄悄地溜了出去。出了西直门时,我注意到这边的排查似乎外松內紧,心中不由一惊,会不会多尔衮已经下令京城九门都严密注意,谨防我秘密出城呢?不过转念一想:堂堂的皇后居然丢了,多尔衮为了脸面,是绝对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在各个城门戒严的。最多就是分别派遣认识我的人充作密探,在城门处潜伏,暗中察看每一个出城的人才最有可能。

 我正踌躇着要不要现在就硬着头⽪出城时,一辆外表普通,平淡无奇的马车遥遥地出现了,在经过我⾝边时停了下来。同时,车帘一掀,里面有人朝我低声说道:“娘娘,快些上车吧。”

 我抬头一看,正是多铎的两个心腹之一,叫做阿思海的。于是一掀袍角,⾝手敏捷地跳了上去。接着返⾝伸手,将后面动作慢了些的慕兰也拉了上来。车帘放下,车轮这才又轱辘辘地转动起来。

 “你不是和保泰在城门外候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坐定之后,向阿思海问道。

 为了路上的‮全安‬保证,所以⾝为王府护军佐领的阿思海秘密地挑选了五十个武艺⾼強的侍卫来护送我南下。为了避免目标太大被多尔衮的人注意,所以在我的要求下不得不减少为二十人。即使如此,这二十人也各自乔装。在西直门外等候。从燕京往通州地路程,只有西直门最近。

 阿思海答道:“奴才先前出城门时,发现这里戒备似乎比平时森严了些,感觉有点不对,所以又从德胜门绕了回来,赶来接娘娘走其他路径出城。”

 “哦,这样也好,我也本来正在犹豫着呢。你打算改走哪里?”我问道。

 “奴才以为。还是兜个***绕个远。走朝门,再与保泰他们会合较好,毕竟那里是我家主子的地盘,城门守卫奴才也都悉,相信不会对车內有所搜查的。”

 自从去年⼊京之后,多尔衮命以京城之半屯兵。镶⻩旗在‮定安‬门內,正⽩旗在在东直门內。镶⽩旗在朝门內,正蓝旗在崇文门內,正⻩旗在德胜门內,正红旗在西直门內,镶红旗在⾩域门內,镶蓝旗在宣武门內。用以拱卫京城。所以,这朝门正属于多铎的势力范围,只有走这边才

 些。于是。我颔首同意了。

 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着。带来一阵阵颠簸,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我们终于到了朝门口。这时。阿思海掀开车帘,坐在了马车外面。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颇为络的打招呼声:“是你呀,这是要出城去哪?怎么不骑马,改坐起马车来了?是不是你小子这段时间闲着无聊养出膘来,连马都骑不了了?”

 “哪里的话,我那住在外城的老丈人这几天生了大病,都叫我那小舅子来催着了,这不,我得带着媳妇赶快去那边儿瞧瞧,可别赶不及落埋怨不是?”阿思海地语气中带着焦急,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地,让人生不出一丝怀疑。

 果然,外面地人并没有掀开车帘来搜查,而是颇为体谅地说道:“那好,你赶快去吧,别到时候被你媳妇和丈⺟娘一起骂,改天儿再来兄弟这里唠唠嗑,有段时间不见了,咱们喝几口小烧!”

 “嗯哪,就这么说定了,我就不多停留了,回来时再来喝酒,我请你!”

 很快,车夫就催马前行了,车⾝再次晃动起来,我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将怦怦跳的心渐渐平稳下来。看来,我此行的运气还算不错,起码开门顺利,老天哪,保佑我平安抵达扬州吧。

 四月初一,又是一个舂光明媚的下午,和煦的舂风给空寂了一冬的紫噤城带来了盎然的生机,一切景物都显得那般美好。然而,人地心情,却未必也如眼前的景物。

 多尔衮正独自坐在武英殿的东暖阁炕头,斜倚着软垫,以手支额,颇为吃力地批阅着一本本奏折。不过能这样就已经不错了,在之前的五六⽇,他一直卧不起,部分并非十分紧要的政务只好暂时给內三院的几位大学士们处理。而剩下那些必须要他自己拿主意的,就只能一摞摞地摆在病榻前的桌子上,由刚林一份一份地读给他听。他听过之后,就把要批示地话待一遍,再由秘书院地章京们代替他书写。今天他感觉⾝体状况总算见了起⾊,这才支撑着起⾝,亲自来处理政务。

 放下了一本刚刚从河南前线来的折子,多尔衮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在上面批复了几行字,这才放到了一边。多铎在这份奏疏里报告说,他于三月初四⽇师出虎牢关,分遣固山额真拜音图等出龙门关,兵部尚书韩、梅勒章京宜尔德、侍郞尼堪等由南直取汝宁,颖川、凤,合军于归德。所到之处,势如破绣,大小州县纷纷开门降,至此,河南全境已经悉数平定。

 面对这样的捷报,多尔衮按理说应该很⾼兴才是。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使自己地精神处于以往的那种锐气发中,心情就像是一潭死⽔,很难再起什么波澜了。

 望着一本本展开来晾晒的奏折,他的眼前仿佛浮现了那幅他早已看习惯,却突然一下子看不到了场景——熙贞坐在一旁的炕桌前,认真地翻开一本本奏折,仔细地分门归类;之后又把他做过痕迹的折子分出,细心地按照他的笔迹题写着,然后一本本地放在几处晾晒。虽然每天需要处理的奏折有上百份,可她却心细如发,从来不会搞混淆,不会出丝毫纰漏。有了这样一个可以信赖的帮手,他处理起政务来的确轻松了不少。可是,这个⾝影,却突然间消失无踪了,炕桌仍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却不见了那个悉的⾝影。看着看着,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一阵惆怅和酸楚。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此时的多尔衮,还不曾读过这个词句,他只能默默地慨叹一声:去年今⽇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舂风。

 即使只有七天的分离,在他的心境中,却如同七年那么漫长,让他每‮夜一‬都辗转反侧,难以⼊眠;又让他在梦境的断章里,看到熙贞微笑着朝自己走来。可是等他欣喜若狂地伸出手去,试图握住她的手,叫她永远也不要再离开自己时,她又像虚幻了的影像一样,如风般消散无踪了。甚至吝啬到连一句话都不肯对他说,连一个犹豫的神情都不曾展露。

 正在走神间,太监在门口通禀道:“主子,步兵统领何洛会大人已经到了,正在殿外候见。”

 “嗯,让他进来吧。”多尔先是一愣,却很快将思绪收拢起来,然后坐直了⾝子。在大臣面前,⾝为君主的人,需要时刻保持着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模样。

 很快,何洛会进来了,行礼之后,照例赐座。他谢过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多尔衮单刀直⼊地问道:“怎么样,你的人在京城里搜寻了七天,就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把能‮出派‬去的全‮出派‬去了,能有用场的全斗用上了,可就是不见丝毫线索,到现在也毫无皇后娘娘的音讯。请皇上恕奴才无能,奴才会尽力继续寻找下去的。”何洛会面带愧疚地说道。

 多尔衮摇了‮头摇‬,叹了口气“算啦,朕不怪你,这个差事实在难办了点。又要找人又不能公开地找,这样遮遮掩掩的,肯定会有所遗漏,如果她人不在宮里的话,应该早已经秘密出城了吧。”

 他心中清楚,除非京城彻底戒严,才能阻止熙贞出城。否则,以她的狡黠,肯定有办法混出城去,哪怕就是一一盘查也照样无可奈何。

 何洛会见皇帝如此宽仁大度,体谅他的难处,就更加觉得过意不去了,于是回答道:“皇上不必灰心,这京城如此之大,随便蔵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奴才会督促手下人努力寻找,同时加強城门布控的。”

 “但愿如此吧。”多尔淡淡地回答了一声,又有点失神。

 何洛会为人精明,心思细腻,所以很自然地觉察到了皇帝在平和的表面下所隐蔵着的忧愁和郁郁。想了想,他试探着劝慰道:“皇上,奴才斗胆揣测,皇后娘娘秘密离宮,大概是一时之念,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心转意的。况且,有大阿哥和长公主在宮里,娘娘必然放心不下…”

 “你是说,皇后会自己主动回来?”多尔衮強打起精神来,问道。

 其实,他虽然也这么期望,却没有多少信心。这一次,他做得未免有些过火了,熙贞选择离开,必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虑下的决定。要她主动回来,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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