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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六节 破财免灾
 间,我却突然发觉气氛不对,再一看时,只见到方才“惊为天人”的戏子从戏台后转出,一面随手卸着沉甸甸的头饰,一面迈开大步朝座位间走来。这次,走路的‮势姿‬不再是方才“杜丽娘”的婷婷袅袅、风情款款,而是正儿八经的男人步伐,这可着实把我和多尔吃了一惊——原来这位恍若洛神般的标致人物,居然是个男子!

 接下来,就更让我们几乎惊掉了下巴:看到那“戏子”走来,座中的大小福晋们纷纷起⾝,一起拍巴掌叫好,称赞不迭:“爷,您的唱腔还真是好得没治了,就算是这京中最红的角儿,也挨不上给您端茶壶的!…”

 “那是,那是!咱要是哪一天狠下心不当这个王爷,说不定也能成一代名角呢!”那个悉的声音里透着极大的得意。说话间,他已经将假发套全部卸去,旁边的侍女们连忙端上脸盆,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掬起⽔来,开始洗脸上的胭脂油彩。很快,油彩去得差不多了,又一名侍女递上了巾帕,他在接时,还故意⾊地在侍女那⽩嫰光滑的纤纤⽟手上捏了一下,逗得周围一片笑声。也不知道这些女人们究竟是在忍着醋意而不得不強作宽容,还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类似的场景?

 我看得呆了,连嘴巴渐渐张大了都不知道,竟然没有注意到多尔衮已经抬脚朝那边走去。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距离多铎只有两三步远的地方了。“糟了。多铎啊,你还真是个惹祸精!这下,你不倒霉才怪!”

 这时候,聚拢在多铎周围地女人们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不对,纷纷转头来看,等看清来人正是皇帝后,个个吓得花容失⾊,反应快的立即跪在地上叩头请安。反应慢的还瞪着眼睛半张着嘴。“啊…”多铎本来正在‮戏调‬那个侍女。觉察出苗头不对时,一抬头却正好上了哥哥那张铁青的脸和郁的目光,顿时吓了个不轻。本来他可以天不怕地不怕的,然而多尔衮的出现实在太过突然,让他本反应不及。

 周围地空气异常冷⼲燥,即使没有火药也会立即燃烧起来。多尔盯了他一阵,半句话还没说。就一个抬手,将旁边侍女端着地脸盆打翻“咣当”一声,紧接着,洒出地満盆⽔几乎一点不漏地,悉数淋在多铎⾝上。

 周围的女人们惊叫了一声,却没有一个敢上来给多铎求情的,只得一个个哆哆嗦嗦地跪在原地口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哥…臣弟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还请皇上降罪!”多铎顾不得一⾝漉漉,也赶忙跪地叩首。以他的情。本来应该怒的,但是一来他本就理亏,二来如今多尔衮⾝份不同,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放浪形骸,没上没下了。所以,在众人面前,他还是规规矩矩地保持着君臣之礼。

 我赶忙上前,微微矮⾝,向多尔衮行了个礼,然后替多铎解围:“皇上,有道是‘不知者不为罪”您最是宽仁大量,又一向待豫亲王甚厚,想必不会因为这些微过失而惩处于他吧?”

 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多铎,多尔衮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怜悯和悲哀之⾊。然而我明⽩,他这是在为自己而怜悯,为自己而悲哀。如今,他固然得到了想得到地一切,却不得不在这个志得意満的同时失去某些东西,就比如这兄弟之间最‮诚坦‬最无忌的浓厚情谊。因为有了君臣之分这道莫大的鸿沟,无论昨⽇多么亲近的兄弟,如今也不得不在众人面前顾忌这许多礼数。这些,的确让多尔衮在短时⽇內很难适应过来。

 然而即便如此,多尔衮仍然要在众人面前保持着他一贯的強势,所以他并不为我的请求所动。只见他一脸冰冷,打量着尚未脫下戏服地多铎,讽刺道:“呵呵,你是大清地功臣,当然不会把这点小事儿放在眼里,况且连皇后都亲自为你求情,叫朕该如何处置你才是?”

 我知道我在这个时候求情,于事无补,所以只得闭上嘴巴静观其变。

 多铎没有抬头,用毫无情感⾊彩的声音说道:“功是功,过是过,臣弟不敢逍遥于大清律之外,皇上尽管降罪就是。”

 我心中暗笑,多铎也是聪明,目前的[大清律]中虽然严噤‮员官‬宿娼,却并没有唱戏要治罪这一条律令,他就是看准了这个法律漏洞,才无所忌惮地,所以多尔衮也拿他没有办法。

 多铎这句话里面的暗示,我们都心知肚明。僵了片刻,北风更紧,此时已经是十月底,虽然说不上是滴⽔成冰,但也颇有几分寒冷了,更何况一⾝漉漉的⾐衫裹在⾝上,不很快冻僵才怪。幸好也就是他⾝強体壮,若是一般人,恐怕本坚持不了这么久。

 看到多铎这副瑟瑟发抖的狼狈模样,多尔衮也很快心软下去,故意问道:“你抖什么呢?”

 “回皇上的话,臣弟自知有罪,不敢侥幸,于是心中忐忑,故而不免战战兢兢,冷汗如浆。”多铎这回用的语气和那些汉臣们差不多,倒是起了意外的幽默效果,终于把多尔衮逗得一个莞尔,却仍然板起脸来“看在你诚心领罪的份上,倒也可以从轻处罚,这样吧,明天上朝之前,你去户部的英鄂尔那里去三千两银子,也算是少搭座戏台,少养几个戏班,给他那里收养市井饥民的差事上出点财力吧!”

 自从五月份⼊关后,百废待兴。由于战争烈,饷需急迫,户部拮据竭蹙。英鄂尔主持户部,多方应付,煞费筹谋。这几个月来。他又奉多尔衮之命,实行“劝农桑以植本,抚逃亡以实户口”同时又组织力量对鳏寡孤独,一切困苦无告者,量给赡养。况且还要执行免除三饷的政策,所以着实为了银子问题大费脑筋。这下可好,多铎这摆在家里地一场大戏,⾜⾜唱去了三千两⽩花花的银子。也算是支援‮家国‬建设。当作社会慈善了。估计这下英鄂尔在户部那边。可得偷着笑了。

 “臣弟知罪,多谢皇上从轻惩处,明⽇定然将银子悉数缴齐。”多铎连忙顺坡下驴。

 “好啦,起来吧,去换⾝⾐裳,别冻着了。”多尔衮摆了摆手,接着对院子里所有女人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很快,众人行礼之后,就陆陆续续地退出了院子。仆人们的手脚很是⿇利,也只片刻功夫,就将周围的桌椅板凳收拾了个⼲⼲净净,偌大的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平⽇里的空

 多铎已经换了一⾝⾐服,匆匆地赶来了。这下没有外人在场,他立马就现出了原形。一脸讨打的笑容:“哥。嫂子

 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不也少一项罪过不是?”

 多尔衮也又好气又好笑:“若是打了招呼,没有逮你个正着。又怎么会平⽩给户部增添三千两银子?反正你的银子在被窝里还没捂热乎就得拿出去挥霍,与其填给院和戏园,还不如拿去户部暂时解解燃眉之急。”

 多铎已经是一脸郁闷了,估计他此时地潜台词应该是:你也不缺银子,与其花在养鹰打猎上,还不如拿去赈济百姓。为啥偏偏要从我地口袋里挖钱?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不得不自认倒霉,毕竟他自己理亏。当年多尔出征关內,连皇太极都亲自去送行,就他多铎一个人不去,躲在家里涂脂抹粉亲自登台,还搂着女不亦乐乎,结果被狠狠惩处了一顿。如今,他又故态重萌,好在没有成为被人弹劾批判地靶子,也算是破财免灾了。

 “唉,还是十四哥最了解我呀,看来以后若再想听戏嫖,还真得收敛着点,不然再这么罚下去,我可就要来给孩子请啂娘的银子都没有了。”多铎可怜兮兮地回答道。

 多尔衮狠狠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刚才我还没说你呢,哪有堂堂王爷不稀罕做,偏偏巴望着去当那最不⼊流的戏子呢?这不是自甘下流还是什么?我当年那么严厉地督促你读书习武,难道就是为了当个戏子或者当个荒唐王爷的?我对你寄予厚望,不但要你当一个在沙场上人人畏惧的统帅,还要你做我在朝政上最得力的助手,你难道一点都不明⽩我的苦心?”

 多铎这下无言以对了,他只得懊丧地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笑道:“好啦,皇上,十五爷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光听戏,自己不再登台了还不行?”接着用揶揄地目光看着多铎:“不过呢,十五叔您方才的戏实在太让人叫好了,我还真把你当成女人了,害的我还在琢磨,有这么漂亮标致的戏子,你⼲吗一个人独自蔵在府里享用,⼲吗不拿出来和你哥哥一起分享?”

 这下倒是轮到多尔衮不好意思了,我这最后一句话,表面上是责怪多铎,实际上等于给他提了个醒:刚才他盯着那位风韵绰约的“杜丽娘”看得发呆时,该有多么的失态。于是他尴尬地讪讪道:“我也不好这一口儿,你自己一个人躲着听戏就罢了,不要把我也给拉下⽔了。”接着话音一转:“哼,就冲你在这个本应该照顾媳妇儿子的时候却照旧荒唐,就该罚你点银子,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教训——还愣着⼲吗?带我和你嫂子去瞧瞧!”

 伯奇福晋地⾝体还不错,大概是有过生育经验,体形又适合顺利生产地缘故,才一天的功夫,就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动了。见到我和多尔来了,她忙不迭地准备下跪请安,我急忙上前将她搀扶住了“你现在产后⾝子不便,还是不要拘束这些礼节了,赶快回去躺下吧!”

 “多谢皇上、娘娘。”她虽然脸⾊仍然不好,说话却也并不虚弱“奴婢不知道皇上和娘娘要来,所以来不及梳妆,还望恕罪。”

 我在旁边坐了下来,和她嘘寒问暖了一阵,多尔衮也很关切地询问了一些类似话题。完后,他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她说道:“当初可是我擅自改变了太后的意思,将你许配给多铎地,他当时也答应不会亏待你的…毕竟当年豪格的那些事儿,我也有些推卸不掉的责任,你是他的遗孀,我又怎能不照料得好一点?你可不要光顾着替多铎说好话,我这个弟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他生风流,你就多忍耐迁就着点;但是倘若他做得太出格,欺负你太过,就尽管告诉我,看我怎么教训他!”

 伯奇福晋赧涩地笑了。虽然不施胭脂,也没有⾎⾊,然而她的相貌却依旧是美动人,超过府內的所有女人。估计多铎平时待她也不差,毕竟这家伙虽然风流却很有人情味,不至于亏待了这个很合乎他口味的女人。“皇上言重了…”

 多铎在旁边也嘻嘻地笑着:“就是嘛,这么一个大美人儿在⾝边,也是我难得的福,毕竟在満蒙女子中能找到她这样的姿⾊,恐怕都要跑坏马蹄铁,我又怎么会欺负她呢?”

 说话间,啂娘已经将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子抱进来了,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给多尔衮看。多尔衮先是用充満怜爱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襁褓里的婴儿,然后伸出手来,颇为笨拙地将孩子抱了过去。

 果不其然,错误的怀抱方式让幼小的婴儿感到不适,立即嘤嘤地啼哭起来。虽然声音气十⾜,却很是洪亮,似乎在向这周围的人们宣布,他虽然小,却也好歹是个男子汉,将来可是个可以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呢。我微笑着将孩子抱了过来“瞧瞧,哪有你这样抱孩子的,正好到他的小脖子,不难受才怪!当年你是怎么抱咱们的东青和东的,怎么就一点记也没有了呢?”

 “呵,这都是你们女人家的事儿,我们这些男人耝手耝脚的,哪里懂得哄孩子⾼兴?”多尔衮明⽩我是给他留面子。说实话,当年他一共抱过几次孩子,我几乎都能用手指头算过来,这个男人,似乎永远是一个忙碌的⾝影。然而,他喜孩子却是个不争的事实。虽然孩子在我的臂弯里,但他仍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而孩子也止住了泪⽔,睁开了细细的眼睛,用晶莹透彻的目光好奇地盯着他看。

 “这孩子虽然刚出生,却也长得这么胖了,恐怕得有七八斤重吧?看这眉眼,活脫脫的就是老十五的翻版嘛!我看了他这么多个儿子,只有这个最像他了,就怕孩子将来这情,也跟老十五差不多,到时候管教起来可就耗费脑子了。”

 我嗤笑着:“这可未必,听说十五爷小时候最喜哭了,弄得英明汗和⺟妃都格外疼爱宠溺着他,才造就了这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情。可这位老八却并不像个天生娇气的孩子,我看呀,将来说不定像东青一样少年老成也未必。”

 多尔衮显然也颇为喜这个眉目俊秀的孩子,于是从间摘下一块⽟佩,小心翼翼地塞在孩子的襁褓里,柔声哄道:“你十四伯还没来得及准备长命锁给你,就暂时先用这块⽟佩代替了,你可别嫌弃啊…”我起先还在微笑着看,可是目光忽然在⽟佩上停滞住了。奇怪,这枚⽟佩怎么不是他平时一贯佩戴的那块行龙形状的呢?他什么时候换过了,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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