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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七十七节 苦药
 中的疑云越来越重,我的指尖似乎还残存着他的体温冷透。这种感觉,悉而亲切,曾几何时,他就这样握着我的手,笑容和煦如舂风,就那么含柔情地注视着我。

 “啊,是多尔衮!”这个声音忽然猛地敲落在我此时的心头,忽然回想起,多铎说过,他哥哥也会吹笛子,也很喜[敖包相会],那首优美动听的曲子,是多尔衮吹的也不稀奇。

 想到这里,我顿时一惊,不然那只手为何会在我呼唤多铎的时候突然一个颤抖?不然他为何不回答我的疑问?不然他为何仓仓促促地离去,连句话都不肯说?他定然是満怀期待地等着我醒来,可是却万万想不到,我刚刚醒来,第一声呼唤的居然是多铎而不是他!在听到我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话时,多尔衮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狐疑,猜测,妒嫉,甚至是愠怒?他是一个內心极其敏感的人,怎么能不因此而怀疑我和多铎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拂袖而去?

 这一连串的疑问,就像一盆冷⽔,兜头淋下,将我本来喜悦的心情凉了个透。几经努力,终于能睁开眼睛了,只觉得周围一片沉沉的晦暗,却又不像夜晚。我吃力地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此时的天空,铅云堆积,霾密布,一层浓浓的雾笼罩着周围的一切,秋雨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不断地从已经枯⻩的树叶上滑落,让我感到一种近乎于颓丧地冰冷。

 “王爷。王爷…”我焦急地呼唤着,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回答,希望他还没有走远,或者正在外面的厅里默默地坐着,我知道他也许会误会,但不至于那般无情,不顾而去的。

 然而,沙哑的嗓子所发出的声音是极其微弱的。细若蚊鸣。本不会有人听见。焦虑的心情令我口⼲⾆燥。试了试挪动⾝体,还好,还可以勉強移动。几经努力,我终于将⾝体移到了炕沿上,接着,就“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仿佛骨头都要断裂了一般。

 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帘子一掀,阿匆忙地进来察看,见到我躺在地上,她先是大吃一惊“啊,‮姐小‬,您终于醒来了。怎么摔下来了呢?”接着忙不迭地伸手过来。想要把我搀扶到炕上。因为我现在极度乏力,本动弹不得,所以⾝子沉重。她气力不⾜,累得直气,也无法将我抱到炕上去。

 我无奈地摆了摆手“是不是王爷回来了,他刚才是不是来看过我?”

 “嗯,是啊,王爷昨天半夜就回来了,一直坐在这炕沿上守候到天亮…”阿将多尔衮回来和我如何得到救治地经过简略地讲述了一遍“…刚才,奴婢在外面看到王爷脸⾊难看地出去了,好像很不⾼兴似地,也不敢多问…‮姐小‬您在这儿等着,奴婢这就去找人来扶您上炕。”

 果然如此,这个误会居然这样莫名其妙地结下了,此时地多尔衮说不定正在哪个没人的地方独自生闷气呢。想到这里,我就分外着急,连忙摇了‮头摇‬“先不急,不要紧,你还是赶快帮王爷找来吧,我有话要跟他说。”

 阿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奴婢遵命。”然后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先是寂静了一阵,我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快,一阵橐橐靴行声渐渐响起,朝这边接近,接着,帘子掀开,多尔衮站在门口,⾝上被雨⽔淋了大半,顺着⾐襟滴落下来,很快让⼲燥的地砖上增添了几朵小小的⽔花。

 显然,他还没有换过⾐衫,仍然是件石青⾊的行装,形容间带着几分憔悴,眼圈发黑,显然已经几宿没有睡好了,眼睛里布満了⾎丝,整个人似乎又消瘦了一圈,可以想象,他这一路奔波赶来,每⽇每夜都是在怎样的焦急和担忧中度过地。忧愁就像一把钝刀,直接在心头上凌迟,那种痛楚,是超乎于⾁体感受的。

 多尔衮看到我躺在地上,顿时大吃一惊“熙贞,你怎么摔到地上来了呢?”

 我一阵欣喜,吃力地向他伸出手去“王爷,你总算回来了,我急着去找你,一不小心就…”

 “好了,别忙着说话了,我都知道,”他赶忙上前来,蹲下⾝将我抱在怀中,然后将炕前走去,他的⾐襟漉漉的,冷冰冰的,大概是得知了我已经醒来的消息,大喜过望,所以不顾打扇,就急不可待地冒着寒冷的秋雨匆匆赶来了。

 “快把⾐服换下来吧,你这一路赶来,本来⾝子就吃不消,很容易生病,再被雨这么一淋,不发风寒才怪呢。”我不无担忧地说道。

 多尔衮将我安放在炕上,扯过被子来仔仔细细地替我盖好,这才在炕沿上坐了下来,用责备的语气说道:“你呀你,都这么大地人了,连什么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我发不发风寒也不打紧,你好不容易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子正虚弱着呢,怎么好轻易挪动,还掉到地上来?万一伤着了可怎生是好?你是要故意让我着急,让我担心地吗?”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鼻梁又红又肿,整个鼻子比平时大了一圈,看起来颇为滑稽,还隐隐看得到一些淤⾎,顿时一惊:“啊,你这鼻子是怎么了,就算是摔跤也不至于摔到鼻子啊!让我看看…还伤得不轻呢,敷过凉药了没有?”

 “嗯,是我不小心撞的,没什么大碍,过几天自然就消肿了,你不必担心。”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不相信“你又骗我,我看这伤怎么像是被人打地呢?可是这又奇怪了,谁吃了豹子胆。敢打堂堂的摄政王呢?”

 多尔衮无奈一笑,伸手来理了理我脸颊上散地发丝,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咳,我的熙贞就是这么聪明,什么事儿也瞒不过,看来我再想撒谎也困难了——其实是被老十五一拳打的,他嫌我回来的太慢了,嫌我之前没有给你们写过一封信。害得你⽩⽩担心。所以啊。打一拳还是轻的,是我活该找打!”

 我不由莞尔“哦,原来是十五爷打的,看你的模样,好像被他打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兴似的。看来这一拳还是轻了,估计他昨天没吃饭,呵呵…”“是啊,没办法,他是时时刻刻为你这个嫂子着想,简直就是牵肠挂肚地,所以看到我姗姗来迟,不发火才怪呢。”多尔衮说到这里时。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这下算是证实了我先前地推测。我地心渐渐沉了下去,看来,他果然是敏感地觉察到了多铎对我暗存的情愫。又恰恰撞上了我那番呓语,这样结合起来一推断,果然暧昧得很,也难怪他吃醋。可是,我要不要主动解释呢?这样会不会显得贼喊捉贼不打自招

 含糊其辞,故意回避?

 犹豫踌躇间,他注视着我的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雾,让我无法分辨出他此时真正的想法,这个让人难以琢磨的男人啊,和他斗心眼较心机,胜算微乎其微,真是太累了。

 我感到非常疲惫,于是叹了口气“十五爷这人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情直慡外向,有什么喜怒厌恶,都不喜蔵着掖着,所以有时候会让人误会,其实他的心肠还是很好地。你是他哥哥,从小看着他长大,也算是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秘密了吧?他有什么,自然会对你‮诚坦‬的,我相信你这个哥哥也应该不会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吧?”

 刚刚醒来就说了这么多话,我的力气耗尽了一大半,⼲涩的喉咙一阵发庠,噤不住咳嗽起来,带动得中隐隐作痛,显然,毒虽然解了,然而受损的肺部却一时半会无法恢复如常。不知道经过这番严重的‮磨折‬,我的⾝体究竟受到了多大的损害,将来,兴许我会拖着这具虚弱多病地躯体,芶延残地活着,不知道能活到多久,能看到东青长大成*人吗?我心里没数。

 多尔衮本来正待问我什么,看到我突然剧烈地咳嗽,于是大为忧急,赶快对外面喊道:“快来人哪,快传太医…对了,不用叫别人,直接找老陈过来!”

 不多时,陈医士就步履匆忙地赶来了,放下药箱,立即替我诊脉,过了一阵,放了手,眉头舒展开来。

 “怎么样,福晋地⾝体恢复得如何了?还要不要紧?”多尔衮忙不迭地问道,顺带着握住我的手,给我冰冷的手带来了难得地温暖,全然不顾还在场的其他人。

 陈医士语气轻松地回答道:“请王上放心,福晋体內的毒已经清了大半,现在只不过还余下一些残毒,毕竟这种毒潜伏甚久,深⼊五脏,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彻底清除的。不过只要继续服药调理,就可以渐渐好转的。”

 多尔衮又转过脸来,不无担忧地看着我“我看她的脸⾊还是差的,方才有咳得那么厉害,是不是这一次伤⾝子伤得很重,以后会不会留下各类大小人的疾病?”

 “回王上的话,这个恐怕避免不了,只不过是轻是重,还要看福晋本⾝的恢复能力了,现在还暂时瞧不仔细,⽇后痊愈时方能诊断清楚。这段时间福晋的⾝体实在太虚弱了,必须在每天服药的同时,还要进参汤调养,也不能劳神焦心。调养得当,⽇后再发作后遗病症的可能,就小了许多。”陈医士非常谨慎地回答道。

 我微笑着对陈医士说道:“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是,如果不是你及时找来了神医,只恐怕我这会儿已经躺在棺材里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好端端地说话,还能看到王上坐在我⾝边?看来这次要让王上重重赏赐于你了。”

 说实话,发现自己仍然活着的时候,感觉真好,即使窗外雨霏,连绵不绝,但我的心中仍然充満了生机盎然,和明媚光,也总算明⽩了什么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看来人的本,还是贪生恶死啊,即使我在以为自己即将咽气之时,心中之所以并无恐惧,大概是害怕过头而产生⿇木了吧。

 陈医士连忙推辞道:“小人不敢当此赏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好了,毕竟这也算不得小人的功劳,是小人的师傅偏巧懂得如何解这门毒罢了,说起来,还是福晋洪福齐天,是老天不想让福晋这么早就去的,正所谓吉人天相,经此磨砺,⽇后定然否吉泰来了呢。”

 多尔衮沉昑了片刻:“这样吧,盛京这边就暂时不拿什么东西赏赐你了,反正马上就要迁都了,等到了燕京,我就赏赐一座好宅院给你,再给你几个奴才们侍候着。”

 “小人谢过王上了,只不过毕竟小人还是住在王上这边,看病诊疾时也方便些,不会耽误了病情。所以这宅子再大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空闲在那里,王上还不如将它赏赐给前线打仗回来的有功将士呢。”

 多尔衮笑了笑“这个你就不必替我省着了,你好歹也在府里这么多年了,多少也知道我的脾气,这人啊,该享受就得享受,没必要把自己弄得给苦行僧似的,太奢侈了当然不好,然而适当的花费,让自己过得舒适愉快一点,是正常而合理的。再说了,到时候你就是太医院的院判了,起码是四品顶戴,总不能连座自己的宅子也没有吧?你就老老实实地接受了吧,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好好地赏赐过你。”

 看得出来,由于我的好转,多尔衮难得心情这么好,还和陈医士说了这么多花,的确不易。陈医士显然也是受宠若惊,于是忙不迭地道谢。

 过了半个时辰,汤药煎好端了上来,多尔衮亲自接过来,用汤匙搅和一阵,然后试了试温度,感觉不烫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侍候着我喝了下去。

 这汤药非常苦,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奇怪的动物类药材,所以格外腥涩。我噤不住皱起了眉头,很慢很慢地,才勉強将整碗药悉数喝了下去。

 “怎么,很苦吗?”多尔衮放下药碗,扶着我的⾝子问道。

 我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嗯,确实很苦,差点喝不下去。”

 “你别吓唬我,喝不下去就⿇烦了。你知道吗?我刚回来时你正好在昏中,怎么叫也没反应,太医们过来给你针灸也不醒,后来灌药,还要很费力地撬开牙关,我当时就坐在边上看,瞧着你差点连药都喝不下去了,当时就忍不住想要,想要…”

 多尔衮说到这里时,仿佛又触动了伤心之处,言语很是艰难,几乎说不下去了。我连忙伸出手来,温柔地‮摸抚‬着他的脸颊,安慰道:“你别这样,我是说着玩的,其实一点也不苦。”

 “哦?真的不苦吗?那让我也尝尝,看看你究竟是刚才说谎,还是现在说谎。”多尔终于将酸楚庒抑过去,接着,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我讶异地看着他,因为他本不顾还有几个侍女在场,就缓缓地凑到近前,温热的印了上来,柔和地撬开了我的牙关,和我的⾆头触碰到了一处,然后很细致很细致地轻啜了起来。

 我尝到了一点淡淡的烟草味,显然多尔衮方才是出去菗烟去了,男人在遇到烦心忧愁的事情时,不是菗烟就是喝酒,用以暂时排遣,因此我明⽩了他先前的心思。

 “唔…嗯…”我勉強想到这里,思维就停滞下来,似乎整个人的思想,都溶化在他此时的‮吻亲‬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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