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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四十二节 灾祸
 还不赶快找件⾐服换上?咱们就穿着现在的⾐服出去人注意的吗?”多铎边说边转⾝去了灶间,将脫下来的⾐衫和靴子全部扔进火里。很快,火光熊熊燃起,一股纺织物焦糊的气味弥漫过来,那件起码花费数月时间才绣成五爪行龙图案的行装,转眼间就化成了一堆灰烬。

 虽然觉得可惜,然而我也不得不做着同样的举动,趁他在隔壁找寻合适⾐裳的同时,我三下五除二地脫下了外⾐,只剩一件肚兜,双手掩肩,躲躲闪闪地问道:“这么慢,找到了没有?”

 “找到啦!”听到木箱盖关合的声音,他拎了两件耝布⾐裳赶来,只见上面満是补丁和破绽,等抖开来一看,我傻眼了,这两件都是男人的⾐服,而且都是块头大的男人穿的,叫我穿了去登台唱戏还差不多。

 “就没有女人的⾐服了吗?”我迟疑着问道。

 多铎摇了‮头摇‬,无奈道:“的确没有了,我翻遍了屋子,只找到这两件⼲净的,除非现从死人⾝上往下扒。”接着就是莞尔一笑,目光不肯安分地在我⾚裸着的双肩上来回巡视着:“不过呢,如果你不害怕⾎污,还是可以试试的。”

 不知道怎么的,我现在居然并不怎么愠怒他这种无礼而轻浮的打量。况且此时我的鬓发早已散开来,正好齐地披在后背,遮挡了个严严实实,单从前面看。和普通穿件吊带衫没有什么区别。我将两手抱在前,自然得不带丝毫矫造作,懒洋洋地笑着:“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是沾了⾎迹地⾐服而已,又没有让我枕着死人‮觉睡‬,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话都是言不由衷,硬着头⽪说出来的,我不能让他门里看人,给瞧扁了去。再说我们现在不知道⾝在何处。万一要经过关卡时。我这种长相一看就可以认出是女扮男装。只能徒惹怀疑。

 “也是啊,嫂子连老虎都能杀,怎会害怕区区一件死人的⾐服?我替你扒下来一件就是。”说罢,捡拾起我方才脫下的⾐衫,大摇大摆地走了。

 不一会儿功夫,多铎就帮我找来一件看起来⾎污还算少一点的⾐裳,我強忍着內心的恐惧。愣是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手脚⿇利地换上了,好在还找到一双草鞋,虽然磨脚,却也胜过光着脚板走路。

 接下来我们就开始犯愁了。此时窗外地雨不但丝毫没有停歇地意思,反而越来越大。“怎么办?咱们人生地不地,若是现在跑出去肯定失方向,万一一个不小心滑到山沟里去不死也得残废。”我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犹豫着说道。

 “看来咱们也只有等雨小了些再走了。否则有个泥潭之类的陷进去也得没命。”多铎低头看看脚底下,此时外面积存的雨⽔已经超过半尺深,迅速地漫过门槛。进⼊室內,并且向四处扩散开来。灶台间的火焰遇到突如其来的雨⽔,立即遏制住了蔓延的势头,很快全部熄灭。

 无奈之下,我们两人只得暂时在这间横七竖八地躺着死尸地屋子里过夜。时间一长,连恐惧的神经也⿇木了。此时屋內的地面上已经漫是积⽔,无法落脚,多铎搬来一张破旧的桌子,我们两人坐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等待着雨停的时候。

 “这雨实在琊乎,怎么能从⽩天下到现在还不停呢?这屋子看来也简陋,会不会被大⽔给冲塌了啊?要是咱们葬⾝洪⽔的话,也算死得窝囊到家了。”我不无担忧地说道。

 多铎轻哼了一声:“想必这里地势甚⾼,一时半会还不至于灌进大⽔来,若是果然处于低洼处,你我还能直到现在还安然无恙?恐怕就是九命野猫也要死上一回了。”

 这一天也确实劳累,被绳子绑缚得浑⾝酸痛,我终于架不住阵阵睡意,打了个哈欠:“我要先睡会儿。”

 “你要怎么睡?是要回炕上去和死人一个被窝‮觉睡‬呢,还是躺在我怀里睡呢?”多铎是个时刻不忘打趣的人,似乎不占我一点口头上的便宜就浑⾝不舒坦一样。

 我一哂“躺你怀里就不必了,不过我也没有那么客气,暂时借你地肩膀一用,不过呢,你地手可要老老实实的,放哪都可以,就是不准碰我一下!”

 接着不管他是否同意,就头一歪,倚靠在他的肩头合上了沉甸甸地眼⽪。说实话,大概是发福的缘故,他再也没有早年那么瘦削,肩膀也要宽厚了许多,倚在上面,感觉很舒服很踏实。

 我的思维很快就模糊起来,隐隐约约中,多铎不知道是在跟我说,还是在自言自语“真是奇怪啊,小时候最害怕打雷,每次都哇哇大哭,差点吓到尿了子;可是现在都这么大了,居然还是一听到打雷的声音心底里就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就好像接下来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凶险要发生一样…”

 “嗯…那是你自己吓自己,除非是你上辈子做了缺德事儿所以担心被雷劈,否则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就进⼊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的耳畔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似乎是婴儿的啼哭声,这声音断断续续,后来越哭越响,这声音‮实真‬得就像发生在⾝边一样,本就脫离了一般的梦境。

 惊醒之后,我睁开眼睛,周围仍然是一片黑暗,似乎我也只不过刚刚睡了一小会儿。此时那婴儿的啼哭声的确真真切切地在隔壁响着,我急忙直起⾝来:“怎么,那边居然有小孩子在啼哭?”

 “哦,想起来了。我先前杀人时,曾经撞翻了炕上的一个吊篮。里面确实有个小孩,只不过被篮子扣在下面后哭了几声就没动静了,所以我就没有再留意。”多铎回答道,接着伸手拉住了正下地地我“你不必去管那孩子,他哭累了一会儿自然就睡着了,咱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难保。哪里还能添上一个累赘?”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本不理会在黑暗中他能够看到。然后一把甩脫他的手,下了桌子趟着已经近尺深的积⽔,小心翼翼地向隔壁走去。来到炕前,寻着婴儿的啼哭声,我屏着呼昅在被褥间一阵摸索,在沾上黏糊糊的半凝固⾎之后,终于摸到了多铎所说的那只竹篮。

 我心中一喜。“在这儿!”连忙将竹篮翻转过来,哭声更加明显了,伸出手去,果然摸到了一个用襁褓包裹着的小小婴儿。大概女人天生都有⺟的情愫吧,我跪在炕沿上,动作轻柔地将婴儿抱⼊怀中。

 重新趟着⽔回到桌子上,婴儿地啼哭声更加响亮了,隔着襁褓。两只小手正烦躁地抓来抓去。显然不是尿了就是饿了。我虽然没有一直照顾东青东长大,但是毕竟多少也有那么点经验,所以我手脚⿇利地将孩子地襁褓

 。间已经漉漉一大片了。我赶忙扯去尿布,顺便用自己的⾐袖在孩子的庇股上揩拭了几下,这才重新将小被子包裹起来。

 接着将这个看起来只有三四个月大的孩子放在臂弯里,悠悠地晃着“哦,哦”地哄着,顺便哼了一首摇篮曲,果然收效甚好,不一会儿,孩子就进⼊了香甜的梦乡。我心中不由一阵深深的惆怅和愧疚,这个幼小地孩子才来到这个世上几个月,就‮夜一‬之间失去了全部的家人,成了最孤苦无依的‮儿孤‬,如果我任由她在这里啼哭,不顾而去的话,很有可能等待她的就是冰冷的死亡。

 “你呀你,就是自找⿇烦,怎么,你还打算带这个孩子走吗?”多铎不耐烦地说道:“咱们可是杀了这孩子一家的仇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带在⾝边来养,我看你若是坚持要带着的话,就等路过村庄时,随便找个人家放下就是。”

 我不以为然道:“孩子这么小,哪里记得这些事儿?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接着低头‮吻亲‬了一下孩子那胖乎乎地小脸,怜悯之心愈发強烈“再说了,这是个女孩,咱们现在⾝无分文地,谁家肯收养?”

 “女孩?听声音怎么不像?”多铎说着便将手伸进襁褓里摸索了一阵,这才吁了口气“果然是个女孩,这下好了,送也送不出去,扔了你又不肯,难不成还真粘在手上了?”

 我忽然噗嗤一笑,看到多铎这个动作,我想起了小时候的某桩趣事。“怎么,你想起什么事儿这么好笑?”多铎好奇地问道。

 “呵呵,记得我还只有桌子这么⾼的时候,和祖⺟去逛集市,看到有人在卖刚刚孵出壳地小鸭子。听说公鸭的价钱要比⺟鸭便宜许多,我就好奇,如何能分辨出公鸭⺟鸭来呢?于是祖⺟就蹲下⾝来,抓住一只小鸭子,倒提过来去察看它的庇股,说这样就可以瞧出公⺟来。可是我自己去瞧时,怎么觉得所有的鸭子庇股都生得一般模样呢?”

 多铎倒是有些疑惑,在他的思想里,肯定认为我这样官宦家庭出⾝的‮姐小‬怎么可能去肮脏的集市里买鸭子呢?不过他倒也没有多问,而是说出了一件他认为好笑的事情“这鸭子的公⺟我倒也分不清楚,只不过小时候不明⽩,为什么要把一些好端端的小马送去骟掉呢?后来听别人说,公马因为舿下有了那些东西,一遇到⺟马就不肯安分,所以必须骟掉。我当时很好奇,在想究竟怎么怎么个割法,万一割掉了那个就没法撒尿,岂不是活活憋死了吗?于是我就拉着我十四哥过去偷偷地瞧。”

 我饶有兴致地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当时你们究竟多大啊?连这个都去看,好不丢人啊!”“就是嘛,当然丢人。不过当时我六岁,我哥八岁,哪里明⽩这些?好奇心害人哪!”多铎感慨一声,继续讲述道:“结果看到最后,那些骟过的马都被拉走了,剩下了一堆割下来的像猪尿泡差不多形状的东西,⾎淋嘀嗒的,很是奇怪。我去捡了好多回来,却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用。我哥就说了,他前几天刚刚得到两条不错的猎⽝,喂它们尝尝,不知道它们喜不喜吃。于是就悄悄地将两条狗给牵来了,可它们只是闻了闻,却没有吃。

 正好旁边有些⼲柴禾,我琢磨着也许这东西生着味道不好,于是就点燃柴禾,将这些东西串了好几串放在上面烤。在等待的时间里,我感觉无聊,跟我哥打声招呼,牵着两条狗溜达去了,打算等烤了再回来喂它们吃。谁知道,我刚走了没多久,⽗汗正好带领着几位兄长们打那里经过,看到我哥正背对着他们在聚精会神地烤着那种东西,顿时吓个不轻,还以为我哥打算要把这些东西烤了当美味品尝…”

 “哈哈哈哈…”我终于憋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连都直不起来了“哎哟…肚子快要痛死啦!你们,你们也真够搞的,这下可糗大了…哈哈哈,后来你们兄弟俩肯定成了天大的笑料,走到哪里就被他们笑话到哪里吧?”

 多铎也着实笑了一阵,方才正了正话音:“你猜的倒也不全对,被笑话的只有我哥一人,我当时吓得躲在树林后面没敢出来,我哥居然一个人全都兜了下来,只字也没有提到我,所以以后我对他特别感,凡事有这么个傻乎乎的哥哥给担着,就算闯了多少祸也不怕!长大以后想想,这哪里是傻,本就是仗义嘛!当年对他的误解还真不少…”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中断了话语。

 我会心一笑,这哥俩的兄弟情份还真不浅,虽然多铎表面上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其实多尔衮对他的诸般好处,他嘴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有数,甚至是非常感的。想到这里,心底里噤不住涌出一阵暖流,如果自己小时候也有这么好的一位兄长该有多好?

 刚刚沉默了一阵,头顶猛地一声炸雷轰响,伴随着电闪雷鸣,整个地⽪都在嗡嗡颤抖。猛然间,房屋背后遥遥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塌倒‬声,不甚清晰,却又⾜够惊心动魄。这一声強烈的震响,连我怀里面已经⼊睡的孩子也突然惊醒,嘤嘤地啼哭起来。

 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头一望,虽然本看不到任何外面的情景,然而第六感提醒着我危险的降临“不好,莫非是发了山洪?”

 多铎的反应更加敏捷,他一声不吭地一把将我从桌子上拉下,扯着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趟着积⽔跨过门槛,飞奔着跑出房屋。我被他拉扯着,一条胳膊还不忘夹紧怀里正哇哇大哭的孩子,头也顾不得回地穿过院子,一直跑到了院门外。

 在雨幕中掉头望去,一股浊浪在离我们约两三百米处的山坡上直泻下来!

 已无法考虑什么“快,快往旁边跑!”多铎嘶声叫喊道,我们都是在山区长大的人,自然有一定的野外逃生经验,如果顺着山洪涌下的方向跑,就算是累死也跑不过泥石流,所以必须要向两侧逃生。

 在他的猛力拉扯下,我几乎地跌跌撞撞地向旁边的山坡疾奔而去,脚下不时踩到崎岖不平的坑坑洼洼和石头,接连摔了几跤,都被他及时拖起。尽管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然而远远看着那倾泻而下的洪流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可我们仍然未能逃离到山洪即将覆盖的范围之外。

 在这危急关头,我忽然想到,再这么拖延下去谁也逃不掉,多铎如果没有了我这个累赘,兴许还能跑得更快些。“你不要管我,快点跑!就要来不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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