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各怀鬼胎
尽管这段时间十分短暂,然而在我的感觉上,却漫长得像不能成眠的漫漫长夜一般,灯笼⾼⾼的举起,映照在我⾝后的两个丫头的脸上,我不知道眼下的她们脸上究竟是怎么样的神情,我只能听到自己节奏加快的心跳,却丝毫无法觉察到依雪的阿娣此时的脉搏,不知道这两个虽然机灵聪敏,但是却过于年轻的女孩是否能够做到镇定自若。
不管如何,首先作为主子加主谋的,自己越发不能先
了阵脚,我一面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一面扬起脸来,对着正紧盯着依雪和阿娣二女的豪格说道:“肃王爷,您可要看仔细了,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叫下人再加几盏灯笼,以保证万无一失。”
豪格没有说话,继续站在原地打量着二女,不过他眼光中最后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了,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颓丧地摇了头摇,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台阶上,我心底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看来当时这位爷还真
糊得不轻。
这时轮到多铎他们幸灾乐祸了,只见多铎从马蹄袖里菗出一柄折扇“唰”地一声抖开,动作倒也颇为利落漂亮,他优哉游哉地摇动着这把上面提着几行狂草的黑⾊纸扇,一副风流潇洒,自命不凡的模样,不过配上他脸上那
怪气地模样和得意洋洋的笑容,就别提多古怪荒唐了,我看得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在我近来的定力修炼得越来越強了,才不至于大出洋相。
“呵呵呵,装不下去了吧?我说大侄子啊,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既然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承认,那才是男人呢,你平时在场战上冲杀的那股英雄气儿跑到哪里去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又何必磨磨唧唧,弄得像个娘们似的?哈哈哈…”说罢他又仰头大笑起来。
“肃郡王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多尔衮脸上倒没有什么得意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他抬起眼⽪,慢悠悠地说道:“如果你认为有人将你所说的那个丫头蔵匿起来了的话,我这就叫人把王府內所有侍女的花名册送过来,你肃王爷要是不嫌⿇烦的话,可以一一核对,免得说是我们冤枉了你。”
“这…”豪格哑口无言了,其实他错就错在,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一个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人,这类人
本不屑于,也不愿意动脑筋去撒谎,这就是典型的満族贵族的特质,他们可以耝鲁残暴,可以肆意妄为,然而叫他们使用一点卑鄙和令人不齿的手段,那真的是难为他们了,所以这样的人,真是又可恨又傻得可爱。
其实只要他随便指着一个丫头,就说是她领的路,那么即使那丫头矢口否认,他也可以一口咬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然后将矛头指向多尔衮,毕竟这事换谁都没有十⾜的证据证明自己坦坦
,于是继续纠
下去,就变成了一桩糊涂公案,这样一来,多尔衮就算向皇太极告发此事,也是底气不⾜,豪格最多也只会受到一些不疼不庠的处罚,而现在这样就不同了。
这时岳托站了起来,郑重地对多尔衮说道:“十四叔,今天这事儿实在非同小可,他豪格要是戏调别的女人倒也罢了,可是他今天居然把主意打到你的后院里头了,不管他是真醉也罢,假装也好,如此胆大妄为,若不报知与皇上知晓,恐怕⽇后他更加肆意妄为了。”
“岳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吗专门和我过不去?”豪格气急败坏地嚷道。
“豪格,你怎么能对我哥哥这样说话?我们都是你的堂兄,你难道连长幼之礼都不懂得了?我看你真是越来越狂妄了!”这个后来多尔衮的“死
”硕托一下子站起⾝来,大声斥责豪格道:“今天这件事儿,我看你无论如何都脫不了⼲系,就算退一步来说,假使真的有人故意引领你来这里,那么你既然进了院发现不对,就应该立刻转⾝而走,可你不但不知避嫌,反而趁着小婶婶在藤椅上觉睡的机会,上前
行无礼,这可不是别人
着你⼲的吧?亏你还在这里強词夺理!”
“就是,要是我们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就得偿所愿,将我弟妹強行玷污了呢?”阿济格接口道:“这可是我们这么多双眼睛一起看到了,不容你狡辩!”
虽然豪格觉得那个丫头的事有点古怪,不过他也自觉理亏,苍蝇不叮无
的蛋,要不是自己酒后
,又何来这许多⿇烦?看来今天自己算是栽了,自认倒霉吧,反正他一个人难敌六张口,索
来个沉默是金了。
谁知道多尔衮居然说道:“虽然肃郡王今天所为确实很过分,也令我很是失望,但是毕竟他是皇上的长子,说不定就是将来的储君,难道连这个面子都不能给吗?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也影响我八旗之间的团结,各位今天就看在我多尔衮的面子上,还是不要再追究了吧。”
“什么?”阿济格一惊,连忙劝道:“十四弟,莫非你的脑子糊涂了?这等大事你也能一笔勾销?传出去人家谁不笑话你窝囊好欺负?你以后还怎么带兵打仗?怎么发号施令?”
多铎也“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唰”地一声把扇子合了起来,敲打着手掌说道:“哥,你也太好说话了吧?好好好,你要当好人,可你也管不了我,你不去禀报,那么我去跟皇上说!不然的话他们也太拿我们两⽩旗不当事了吧?”
岳托兄弟俩也跟着劝说,我心里一阵好笑:其实多尔衮这不过是演一出戏罢了,他的头脑绝对和这些満洲贵族们不同,善于笼络人心和恩威并重的他,一向喜
做一个在温柔的招式下玩转太极,像猫头鹰一样诡秘而不露锋芒的
盘⾼手。
记得在史书上记载当时皇太极在各个兄弟子侄处宣布莽古尔泰和德格类兄弟的“大逆之罪”时,大家纷纷“义愤填膺”连多铎都拍桌子大骂莽古尔泰实在该死,可是奇怪的是,却看不到任何关于当时也在场的多尔衮有何反应,难道他心底里非常清楚所谓谋反的罪名是皇太极蓄谋已久,为铲除异己而故意找的借口?往往这种时候,史记书载中总是不见多尔衮的⾝影和言行,这就非常值得人去玩味了。
眼下这些人都是各怀鬼胎,但不论如何,他们都不希望看到豪格将来会继承那至⾼的皇位,毕竟是为了本旗的利益,这点私心自然是有的,大家都希望将来上台的是个可以随便摆弄的傀儡皇帝,自己能借机捞到最大的利益,而豪格,恰恰不是他们所属意的那个。所以多尔衮表面上故作大度,卖卖人情,实际上最重要的是他提到了“储君”这两个令人敏感的字眼,其实也是看似随意地暗地里提醒着这几个外人,如果豪格将来登基,对他们几个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多尔衮的深层意思大家如何听不出?毕竟这些在历史上留下大名的人物,个个都不是泛泛之辈,估计此时几个人一起正悄悄地用眼神
流着,明⽇一早大家联名参奏豪格,这时济尔哈朗这条老狐狸出来打圆场来了,只见他仍然是一脸招牌似的和善微笑:
“我看哪,今天这事,确实不能像睿亲王说的那样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该怎么办就得怎么办,肃亲王做错了事,自然也要承担责任,这一点大家要明⽩,自然也不能徇私。睿亲王是个宽容大度的人,虽然他不想追究,但这种事情,任谁碰上不生气?但是,”他话锋一转,
“这件事不论多么严重,都是我们爱新觉罗的家事,汉人们说了: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自家兄弟一起解决了,绝不能让外人,尤其是汉人知晓,不然岂不是坏了皇上的脸面?同时也是给我们自家人抹黑,所以呢,我们只管把折子递上去,当然,这折子不能明发,什么话照实说,至于皇上究竟怎么处置,就不是我们的事了,大家说对不对啊?”
众人纷纷点头:“郑亲王说得对,我们就这样做吧。”
实际上大家又如何不知道济尔哈朗这话纯属打圆场的场面话,折子当然不能明发廷寄,不过那是不想给汉人们看的,也是为了照顾皇太极的脸面,谁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可是话是这样冠冕堂皇,不过背地里谁把这件事传出去,搞得整个八旗都知道,臭臭豪格的名声,让他威严扫地,被人鄙视的话,那就是大家心照不宣,不屑追究的了。
一场热热闹闹的大戏终于上演完毕,过了一会儿,大家纷纷告辞,豪格也灰溜溜地走了,只剩下多尔衮三兄弟了。这三兄弟虽然
格截然不同,偶尔私下地也闹闹矛盾,吵吵架什么的,但是一旦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势力对他们不利的话,几个人立马就团结一心,一致对外了,刚才几个人的双簧就唱得很精彩,可见三人早有默契。
多尔衮把几个人一一送走,这才重新返回院中,冲阿济格和多铎招了招手,于是三个人再次进⼊屋內,估计是商量着如何写奏折和如何扩散消息,今天这出大戏,结果是他们全胜了,当然值得庆贺,只苦了那个倒霉的萨⽇格,估计此时她正躲在卧房里菗泣着呢,所以一直没有出现过,大概也觉得颜面和名声受损,虽然不是她的过错,但是一个妇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多少还是会遭遇一些风言***的,女人的⾆头一向比男人长,再加上争风吃醋,每个人都练就一副厉害的嘴,恐怕不久之后就会到处议论,这豪格是好⾊,可是为何偏偏挑中了她呢?肯定是这女人一向风
作态,引起了豪格的注意才对…之类云云,人言可畏,确实如此。
想到这里我不噤有点同情起她来了,不过也很无奈,每一场大戏总归要有些人倒霉,強者得势,弱者或者失算者落魄,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如果处处为别人着想,别人未必领你的情,最后说不定倒霉的还是自己。
别急,多尔衮的戏演完了,我的戏还没有开始,不能松懈,果然,过了不久,他一脸微笑地送阿济格和多铎出来,站在台阶下亲昵地拍了拍多铎的肩膀,然后又和阿济格相击了一掌,用満语说了几句话,这才目送着两位兄弟离去。
他们的⾝影消失了一阵,多尔衮站在台阶上,对下面的几位
妾用略带歉意地口气说道:“⿇烦你们了,半夜三更地喊你们起
,过意不去啊。”讲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看着我问道:“熙贞,听阿克苏说你是最后一个到的,按理说你就住在隔院,怎么会姗姗来迟呢?你不是一个如此懈怠的人啊?”
我故意做出強打精神状,用手支撑着椅子扶手站立起来,用依然睡意朦胧的声音回答道:“奴婢罪过,今晚不知为何,刚一躺卧下来就突然觉得困乏异常,很快就沉沉⼊睡了,后来听阿娣说,她唤了我半晌,这才将我醒唤,而且不知道怎么的,我好不容易醒来,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十分沉重,全⾝乏力,所以才迟到,是奴婢贪睡,请王爷降罪!”
“哦?”多尔衮仔细地打量着我“我早就发现你今年表现异常了,我看没有贪睡那么简单。”
他的话到这里一顿,我心底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真的发现我心中有鬼吗?不至于吧,饶他如何智虑过人,但总不能如此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吧?起码我目前还没有一丝破绽。
原来是我过于紧张了,其实多尔衮接下来的话表现出了他
本没有怀疑我有什么
谋诡计的猜测,他只是担心我的⾝体状况:“我看你是有些⾝体不适吧?不然的话你断然不会如此失态,方才郑亲王他们在这里的时候,你就恹恹
睡的,你一向恭谨有礼,言谈举止莫不端庄,怎么会这样呢?我看还是叫陈医士过来给你诊诊脉吧。”
我刚刚轻松下来的心又一次紧缩起来,我
本没有中那个神秘的
烟,万一陈医士向多尔衮报告我其实⾝体无恙,精神气十⾜的话,不知道多尔衮会怎样想我呢?不过事已至此,如果一味推托的话,反而会让多尔衮疑心,众女也会议论我不识好歹,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答应了。
不过这时,我眼睛的余光也注意到了小⽟儿脸⾊的
晴不定,看来她正在担心我中了
烟的状况被陈医士诊断出来,那样的话恐怕就⿇烦了。
陈医士很快赶来,跪在地上将手指按在我的腕脉上,不一会儿,我发现他微微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很是复杂,我的心里更加慌
了万一他把我
本无恙的事如实对多尔衮禀报,那我不就…
尽管如此,我表面上依然镇定如常,等到他诊毕起⾝,我反客为主,用疑惑的语气开口问道:“陈先生,不知我的⾝体是否有恙?今⽇为何如此奇怪呢?”
多尔衮也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只见陈医士转⾝向他禀报道:“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尽管多尔衮用诧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说了一声:“你跟我进来吧。”接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消失在门內,阿克苏在门口将两扇大门关上了,顿时,院子里的众女
头接耳,议论纷纷,焦点当然是我,她们一定很是好奇我的⾝体究竟怎么了,不然的话陈医士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呢?
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琢磨着万一陈医士说出什么不利于我的话或者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的话,我该如何应对,毕竟有备无患。
不久,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多尔衮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继续留在院子里,谁也不要到处走动,小⽟儿和熙贞两个可以进来了。”
我的心里一喜,莫非真的出现了转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过不管怎么说,看来多尔衮确实对小⽟儿怀疑起来了,不然的话为何偏偏叫我们两个⼊內呢?”
⼊门后,多尔衮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面无表情,见我们进来后,他示意我们落座,我等小⽟儿先落座后,这才在她的下首坐下。
这时多尔衮开口了:“方才陈医士向我禀报,说你并非是生了什么病,而是中了一种可以使人昏睡的
幻
烟雾,这种烟雾不但会令人很快昏睡,而且在很长时间內不能自行醒来,即使旁人強行醒唤,也会昏昏沉沉,头晕目眩,四肢乏力的,这正好和你方才的症状符合,所以他的诊断决无误差,看来你今天的奇怪晕沉,确实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啊?怎么会这样?我好像没有得罪人啊,再说了,就算真的有人向我施什么
烟的话,那么他究竟有何企图呢?毕竟我昏睡之后,一切无恙,也没有谁趁我没有知觉时进来对我做些什么啊!”我一副诧异万分的模样,说到这里不忘再打个哈欠,其实我心里才是真正的诧异呢,真是离谱,这个陈医士又是如何看出来我中了
烟的呢?难道是我一开始不小心昅进的那一口?不会吧,这样他都能检测出来,莫非真是神医?否则的话该怎样解释他的话呢?他总不能明知道我是在伪装,还故意替我隐瞒,欺骗多尔衮吧?我又没有收买过他,他又何必帮我的忙呢?最奇怪的是,他居然还能推测出我准备借口中烟昏睡的计划,竟然汇报中所说的和我准备伪装的不谋而合,如此贴切,怎么可能呢?
除非他就是那个在窗外向我吹
烟的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如果那样的话,他就是小⽟儿的同谋,作为同谋,他又怎么会出卖自己的主子呢?这样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多尔衮不追究他的谋害之罪
本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是这座王府里多尔衮最在乎和疼惜的女人,多尔衮怎么能因为他的自首而给他记功呢?这个陈医士除非是脑子糊涂了才会做这样的蠢事。
但是又如何解释他神秘到几乎对我的活动甚至隐蔵在心中的计划了如指掌呢?实在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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