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杨梅重阳的柿
好像是“六一”过后的第四天,他接到山里老人打来的一个电话。其实,并没有直接接到,老人把电话嘀了几下就放下了,他是根据来电显示给老人回了电话。他和老人们说好了,他嘀几下,他就会给他回电话的,这样,老人就不用花钱。
“阿国——”他拨出的电话刚嘀了一下,就听到听筒里传来老人那迫不及待的很冲的声音,好像要和人吵架一样。每次打电话,他都会被老人那出乎意料迅速的声音给吓一跳,好像他一直就守在电话旁,手一直颤抖地抓着耳机。他好几次想告诉老人,这不符合接电话的礼仪,电话要等铃声响了三声之后才接,要先问对话是谁,接电话也不是村里隔山隔水喊人,用不着那么可着喉咙…但每一次他都想想算了,他知道,除了自己偶尔给老人回一两个电话,再不会有人给老人打电话了。
“对,是我,是我啊,阿国啊,叔,有什么事啊——”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也开始可着喉咙对着电话喊话,好像每一次都这样。他扫了一眼身边的
子,发现她这次还没有笑话他,她和女儿正沉浸有电视里。她对他们父子喊山一样的打电话总要笑话一通,就像他喊老爸为“叔”一样。
“没事,没事,就是家里的杨梅
了,今年是当年,杨梅可垂了,你,小艾和依依什么时候回家吃杨梅——”
“杨梅?现在是…杨梅真的可以摘了?”
“对啊,端午的杨梅重九的柿——”老人笑着说,就像对着小时候不谙事的他“再过几天就端午了,你们回来我们顺便也过过端午,吃吃粽子——”
“端午?六一,六二…”
“对啊,今天是农历二十八了,再过六天就是端午了。”
“端午是五月初五吧?谁还记得那个啊。我和小艾他们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空,有空就回家吃杨梅。”
“依依呢?”他知道老人想和小孙女说话,这是老人每次要结束电话的告别仪式。
“依依,过来,爷爷叫你。”
“哪个爷爷啊?”小依依眼睛盯着电视,正入
地看着那半洋半中的新动漫《哪咤》,头也不回地说。
“还有哪个爷爷?你有几个亲爷爷?过来,好好和爷爷说话!”他一听就火了,不由大声喝斥道,情急之下还记得赶紧把话筒捂上。
“爷爷——是我,依依啊——杨梅?粽子?好吧——”小依依显然还沉浸在动画片里,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眼睛瞟着电视。
“嗯,杨梅——啊,粽子——”好一阵子了,小依依还在心不在焉地重复着这两样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可以想象,老人正在电话那头向他的小孙女滔滔不绝地讲述这两样东西。小艾听着,看了小依依一眼,又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顾自看电视了。
“嗯呀嗯呀的,好好说话,好了就和爷爷说再见。”他赶紧对女儿说。
“爷爷,爸爸叫我和你说再见拜拜——再见,拜拜。”说着,小依依不失时机地啪地一声把电话放下了,好像放下一个重担。
子小艾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却气得恨不得给小不点一巴掌,这个小鬼头,真是人小鬼大。他可以想象得出正沉浸在讲述的兴奋里的老人在那一头一定被依依突如其来的那一“啪”给弄傻了。他想再给老人打个电话,又觉得没什么可说,也就不了了之了,但终究是件心事,所以这半天也就闷闷不乐了。
到晚上,想和小艾商量回老家的事,一下子想不出怎么开头,却高兴小依依突然说:
“爸爸,爷爷说让我们回山里摘杨梅,吃粽子。”
“那依依想不想去?”
“随便,你们去,我也去,你们不去,我也不去。”“随便”是小依依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这个才五岁的小女孩,什么都可以随便,像个老头子。他一听女儿说随便,就有气,她觉得这都是的电视动漫电脑游戏惹得祸。
“中午爷爷都对你说些什么了?”
“说些什么——说摘杨梅说包粽子啊。你们到底去不去啊?”看来,小依依还是对摘杨梅或包粽子有点向往。
“那你问妈妈去不去。”
“再说,还早着呢?今天才——”
“已经是四月二十八了,农历,再过六天——”
“那就去吧。”他心里一阵高兴,这阵高兴也恰如其分地表现在他的脸上——他看到小艾也把这份高兴看在眼里了,因为她故意装出一份不以为然的表情。他知道,她会去的,不仅因为她还是能为他着想,还因为她和他一样,一直就是一个“贪玩”的人。吃杨梅他们倒未必那么喜爱,但摘杨梅对他们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结婚前,他们曾回老家摘过一次杨梅,那真的是一次温馨而独特的体验。
那一年好像也是一个当年,满山红的发紫的杨梅把绿叶都给
了下去,远远的看去,一棵杨梅树就像一个特大的草莓,红里带着那么点黑绿,又像山上安着一个个大号的豆沙包子。走近一看,密密麻麻的杨梅把枝都
弯了,有的甚至
折了。他们家的杨梅树在村里杨梅山的最顶,因为
照充足,透风透气,总是长得最好。他们一路都在黑
的杨梅树下穿行,一不小心就会碰下一阵杨梅雨,路的两旁也都是
透的落地梅,有的正发出杨梅酒的香气。其实,一上山,鼻子里就已经全是杨梅那淡而固执的酸气儿了。一路上遇到不少摘杨梅的村人,但多是一些老人、妇女,其实,村里也就剩几个老头子老太婆了。他们看到他,都热烈地和他打着招呼,然后
过来一捧杨梅。
“我们也有,吃过了,吃过了。”
“你们家是你们家的,先尝尝我们的。”
走到自家杨梅树下的时候,他们差不多都吃够了,但自家的杨梅实在好,红得发紫,
得发泡,亮晶晶沉甸甸地挂满枝头,馋人极了。他们一起飞快地爬上一棵并不高的杨梅树——老人说,那是专门给他们留着的,老人还给它取了外名字,叫子孙梅。每摘一颗,他们在互相比较了一番大小之后,就争着把它放进已经有点心发麻的嘴里。这一天,他们不知吃了多少,少说也有两三斤吧,反正,他们俩的篮子里一直都是空的。在另一棵树上摘杨梅的老人看着看着也都笑了。他知道,老人虽然和他们隔着几棵树,但他的眼光和心思其实都在他们的杨梅树上,他们的身上。他摘杨梅似乎仅仅是一种掩饰,是一种道具,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学生摆弄着作业本却玩他自己的玩具一样,他们的一笑一动都会进入他的余光,他们吃杨梅的那份喜悦和微酸发甜的感觉也丝丝缕缕地进入他的心里。他记得那一天,老人没有把一颗杨梅丢进自己的嘴里,他说他自己吃够了。他知道,那其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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