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渡,觅渡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夜午如水般的岑寂,只有远处沉沉的钟声在固执地叩动我的耳膜。
时光在眼前袅袅浮动,滴答的时钟背后,一掬月
如旧。没有柴门的犬吠声,却在今夜,又一次成为我夜归的故人。
想你此时,必已登上你的梦舟,载沉载浮,不知泊向哪一处杨柳水岸。而我,依旧徘徊在梦门之外,向夜的川
觅渡。
哪里还有那样的一只扁舟,等我解缆?
我通常都是现实的潜逃者,所以不敢指望,在现实的渡口,会有等我解缆的小舟。就算有,我也忍不住会怀疑:那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假象,一旦登舟,渡我去向的,必是一个无人收留的滩头。
生命不可依恃,无法承诺。我的眼中,现实充满了太多的问号和感叹号。在每一次的梦境中,它们都会浩
成千军万马,以滔天之势向我噬来。而总是于此时,我的双脚与土地就开始了无比亲密的接触,以至再难分离,眼睁睁地背叛了与它血
相连的躯体。
于是,我只能迫切地盼望,胁下能瞬间生出双翼,以助我逃过尘劫。
而常常在飞起后才发觉,脚下再无可承持身体的土地。而柔弱的双翼,已不能载负我浸染了如许尘污的躯体。
结局总是:在黑色的绝望的深渊中,我下沉、下沉、下沉…
你看,连梦,都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小舟。
我还能依恃什么?
可我总得依恃些什么,才能于每次梦回时,都有一点真实可以归依。一旦现实与梦都模糊了面目,再不能彼此厮认,我该如何认领自己?
唯有文字,才能营造我精神的天堂。
它可以无视现实的管辖,也可以忽略梦境的无奈,它游离于现实与梦境之外,以一种对抗和背叛的姿势展现着
惑。
在文字的世界中,我就是回到海洋的涸鱼,飞返森林的囚鸟,解缆登舟的觅渡人。我没有束缚,也不再指望那场以生者的惋叹为唯一收获的终极解
的凄美。我以我自己的方式存在着,或披发行
,或
足起舞,尽享我行我素。
即使将现实和梦境的愤懑,完全或加倍地转嫁于文字,它也完全容纳。
我不能不相信,文字就是我的自由,我储藏冰与火的行宫,我七十二变的魔法咒语。
现实失路,梦港无舟,天地不给我路,我当然要自辟一路,以此表达我对生命的尊重。
生命不是受苦,而要尽尝甜蜜,并因此而甘心与苦痛抗争。
我也知道,现实与梦境永无和谐的可能,文字绝不是它们之间的渡舟。
它充其量只是一种诉说。
想起古时,常有铸剑的巨匠,为了铸出的剑能成就绝世风华,不惜以身投炉。那壮烈的一跃,让我在每一次的遥望中,都心旌神摇,不能自已。
绝望,才能成就绝美。
我愿意现在就练习,为那最后的一跃。
也许没有人能看到那一跃,一如,没有人能读懂我生涩的文字。
但是,只要美还存在,你就无法拒绝。
我更无法拒绝。
夜午一点,天与地都已无话可说,夜
正阑珊。
我从野渡的草舍里走出,解开寂寞的缆绳,登上这千帆之外的小舟。在幽草深树的目送下,渡向,那人心的最柔软处,山水的最钟情处,天地的最坦
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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