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趣两则
童趣两则
一、老猫
儿时,常常到农村过寒暑假,原因有二:一是家里成分不好,⽗亲怕院里的大孩子欺负我;二是我确实喜
到农村玩耍,视野幵阔,无忧无虑,关于儿时在农村的记忆全都是快活的,和我现在所生活的城市形成极大反差,那时,走出城市,就像从
云中挣脫出来,呼昅也变得顺畅。其实,它离这座城市幷不远,仅仅四十多公里,可那时我却总在想它的时候把它视为遥远的思念;⽗亲生在那儿,所以称之为老家,而真正远在南方的老家早已被人淡忘。
老猫,是大伯家的一只神气的大花狸猫,如果活到现在恐怕是神话,因为,那是三十多年前的老猫了。它⾝体园滚滚的,走起路来慢条斯理,看上去很是优雅,浑⾝上下光滑如绸,一双特别大的眼睛,像是镶嵌的黑宝石,冬⽇的正午,它若是在大伯家的土坯院墙上踱步时,总有一种王者的风范,缓缓的、稳稳的,比画上的所有猫都神气耐看,可我就是不喜
它,原因也有二:一是,当我还不会走路时,⽗亲给我养的一对雪⽩的信鸽被邻居家的猫撕吃了,雪⽩的鸽子⽑沾着殷红的⾎零落在我家门前,我坐在学步的小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猫嘴边挂着一丝鸽子⽑,被它家的主人打得蹿上了院子里的大树;二是,妈妈常跟我说:“猫是奷臣,谁给好吃的就跟谁。”
大伯家的这只老猫,总是在院墙上来回的踱步,而眼睛却老是向墙外斜视着,墙那边,是八伯⽗家的院子,院子里落着一大群鸽子,有蓝鸽,有⽩鸽,咕咕地叫着觅食,那是堂弟养的,其实,真正喂它们的是八伯⺟。人们总认为老猫是在墙头晒太
,但我知道它的动机,它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乍看上去觉得炯炯有神,细读却能发现暗含杀机,我便到隔壁的八伯⽗家训导那只看上去幷不怎么惹人喜
的笨笨的板凳狗,叫它看好院里的鸽子,于是,只要老猫一上墙头,板凳狗便卧在院当中死死地盯着鸽子们,老猫看到这情景,便不再斜视下方,而是喵喵地叫着,仿佛在唱着随心调,我知道,它是在⿇痹板凳狗。
一⽇,天气格外地晴朗,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正午的
光暖暖地照在大地上,冬眠的沃土泛着令人眼晕的赭⻩⾊,似乎要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似的,谢尽了叶子的树木,像一幅幅⽔印木刻画似的伫立在关中广阔的土地上,大自然的一切都在
光下裸露着,又被
光包裹着,抬头眯着眼望是瓦蓝深邃的天,低头看是刺目的⻩土地,放眼向北是天地相接但又无边无际,这样的景致,在城市里是绝对看不到的;那样的心情,在城市也是绝对不曾有的。那时,我很小,但懵懂中,我似乎已学会了陶醉,那是自然对我的斧凿,是对我在城市生活中那个年龄不应有的庒抑的一种特殊的补偿。
这样的天气,老猫是不会错过它“散步”的机会的,板凳狗依旧遵从着我的命令,卧在院子当中看着鸽子们,但不久,它被暖暖的
光晒得发起懒来,加上老猫的极其温柔的催眠曲,它渐渐地打起盹儿来,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
儿,它睡着了。老猫突然停止了它曼妙的歌声,出乎意料地昂起它威风的大脑袋,象猛虎下山似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下墙头,跳到
窝上,作好了向鸽子们猛扑之势,眼看鸽子们当中就会有一只殉难,正当老猫极其敏捷地扑向鸽子们之时,板凳狗以比它快十倍的速度猛地蹿起,使老猫措手不及,老猫落地不到一秒便又反蹿上
窝,板凳狗冲它狂叫着,老猫终于又上了墙头,恼羞成怒,回头也俯视着冲板凳狗呼呼地吹着胡子,老猫有点失去理智,气急败坏地蹿上了大伯家屋后的老槐树去扑枝头的⿇雀,不料耝大的尾巴扫到了树叉上的马蜂窝,它被那嗡嗡怒吼的马蜂们追着下了树,又在房上狂奔了一阵,惨烈的叫声表明它被蛰到了,它终于忍受不了群蜂的追赶,跳到了大伯家的
窝上,然后迅速地从一扇幵着的窗戸逃进屋去.从那以后,老猫很少再出现在墙头上,而板凳狗仍旧忠实地卧在隔壁的院子当中.妈妈常对我说:"狗是忠臣,饿死都不离主人".
二、陪伴儿
还是那时节,一场大雪过后,两天未出门的我,早已将老猫的事忘到了脑后,我约好八伯⽗家的堂弟到临村的六姑妈家玩,那儿有我们另一帮小伙伴。我们俩一大早便揣着馍,在八伯⺟的再三叮嘱下趁着路上未解冻往两里外的六姑妈家去,八伯⺟仍不放心,冲着院子喊到:“狗,陪娃去!”板凳狗便顺从地跟在我们后边上了路,我们顺着笔直的土路向南走,清晨的寒气能渗到骨头里,我们缩着脖子,啃着馍,商议着要玩的內容,我不时地回过⾝掰一块馍扔给狗,它低头衔住,贪婪地嚼着,紧紧地跟着我们。空阔的田野上有几
被剥蚀的残旧的老电线杆,几
电线在上面
错着通往各村,有一
顶上架着两个喇叭,里面传出由京剧移植的秦腔样板戏《红灯记》铁梅的唱段,几只斑鸠落在电线上随微风摇摆着,它们使我想起了八伯⽗家的鸽子以及大伯⽗家的老猫,快到六姑妈家的村子了,我掰了一大块馍扔给狗,冲它喊到:“回去,看鸽子去!”它叼着馍便转⾝往回跑去。
六姑妈见到两个侄子喜出望外,连忙让表嫂给我们盛包⾕珍稀饭,我们坐在热乎乎的炕上,爬在炕桌前抱着稀饭碗暖手,等冬翘的手缓过来后,捧着冒着热气的稀饭声音极为夸张地喝起来,桌上有一盘淹咸菜,姑妈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就些菜。”我们胡
夹了几筷子放到嘴里,又吃了半个热馍,便蹦下炕,冲出屋去找村里的伙伴,姑妈在后面亲昵地笑骂着:“坏家伙,才吃了几口就跑了!”
在姑妈家一玩就是一整天,一直到天黑实了才提出要回去,姑妈不肯:“要回咋不早说?”我解释到:“八娘还在家等着呢,我们没说在这儿住。”其实,我们走晚是别有原因的,走早了路上全是泥,晚了土路就上冻了。姑妈却为难了,表哥以为我们会住下,便串门去了,表嫂又不便送我们,老姑⽗病泱泱的,但姑⽗却给姑妈解了围:“让黑子送送娃。”姑妈便冲着后院喊到:“黑子,来!”那条⾼大的黑狗便进了屋,姑妈对它嘱咐着:“把娃送到就回来。”黑子摇着尾巴,我们俩便拿着手电筒上了路,一路上,我和堂弟兴致不减地谈论着⽩天玩耍的內容,幷研究着来⽇的內容,黑子默默地跟在我们⾝后,这时,有人骑着自行车和我们走了个对面,那人骑到了我们面前顺便问了句:“谁家的娃,这么晚了也没个大人跟着?”黑子突然叫着冲那人扑了过去,他没愣过神便连车带人摔到了路旁的渠里,我们呵斥着黑子,又把手电光照到那人处,看清了是个中年汉子,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是谁,可以断定他没有恶意,我们不好意思地问:“叔,没事吧?”他扶起车子,拍打着⾝上:“你家这狗可真凶!娃呀,天黑实了,快回。”我们答应着,他又骑上车走了,不远处传来了广播喇叭的声音,还是秦腔《红灯记》,是李⽟和被捕时的唱段,已经可以看见村里微弱的⽩炽灯光,那时,村里刚刚通了电。
到了村头的小桥头,我回过⾝对黑子喊到:“黑子,回去!”黑子迟疑着,这时,传来了八伯⺟
悉的声音:“你俩坏东西,这么晚才回来?!也没人送你们?”堂弟回到:“黑子跟着呢。”八娘显然很満意:“那就行。”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八娘跟前,她一手拉一个:“快回,妈给你们做好吃的!”等到了家门口,板凳狗撒着
从屋里跑出来
我们,我这才想起黑子来,转⾝看时却没有,我问:“黑子呢?”八娘说:“早回去了。”我进了屋愣愣地想着黑子怎样在茫茫黑夜里孤独地走着夜路,堂弟看出了我的心思:“没事,那狗灵的很。”屋外的上空仍飘着喇叭声,我想,这声音也许会为黑子消除一丝寂寞吧,同时我又想起了妈妈常说的那句话:“狗是忠臣,饿死都不离主人。”
2005年10月28⽇盛顺丰于西安市中心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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