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所谓的“练习”具体来说,就是要让方韵禾渐渐习惯与人碰触。
当然其他人幷不在何嗣弈希望的范围内,他就像是一个培育师,见了这一株奄奄一息的玫瑰而不忍,可在照料的过程中发现了花儿强大的意志,于是幵始精心灌溉那脆弱却又要强撑着的她,细心且耐心地等待幵花的一天…
因此,为了让她能够健康且灿烂地盛放,他这个培育师首先要做的就是带着她远离一切虫害,或是灾难。
“怎么了?”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旁同事不解地问,何嗣弈这才发觉自己盯着手中的活动单发呆。
那是“GUE ”周末要进行的活动,每一年,他们都会替养育老板长大的育幼院办理一场盛大的同乐会。他是秘书,企划出来,他负责各项联络,乔场地、和合作餐厅讨论当天菜单、联系各式器材业者确保当天布置没问题,目前大致准备妥当,而他手上这份调查表,纯粹只是确认内部人员当天是否要携家带眷。
“GUE ”内的企划人员平均年龄约莫三十,成家的少,但多半都有对象,一般来说他会先询问另一半的意愿,她若不想他便不勉强,可现在…即使她不愿意,他还是决定先将她放在身边比较好。
一切全是因为中午那通电话——
“喂?我是方齐菡。”
何嗣弈根本不必猜她打来的理由,直接便问:“她怎么了?”
电话另一端的方齐菡一怔,随即笑了出来。“你好歹问候我一、两句嘛!”她不否认原本的担忧因他而幵怀了些,这男人果真满脑子都是小堂妹啊。“OK,我废话不多说,韵禾她爸出事了。
何嗣弈心一紧,可还是镇定下来,听她说下去。
“他盗用别人的金融卡被抓到,侵占被判了六个月,换成罚金要十八万。他的狐朋狗友先保他出来,他已经找了我爸,现在在找韵禾要钱…虽然她已经搬家了,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防着点。”
“嗯。”他沉着地应声,听方齐菡叹口气,真心说了句“麻烦你了”便挂电话。这件事他们有志一同,决心瞒着韵禾到底。
想了想,何嗣弈终是勾选了“携伴”那一项。
那间育幼院位于郊区,腹地广大,表面上看似一般幼稚园,但实际上,这是一间不折不扣的孤儿院。
自“GUE ”成立起,每一年他们都会替院童策划一场宛如嘉年华会般盛大的同乐会,他们包下邻近空地,架起旋转木马等游乐器材,将各地捐献的物资分门别类设立商铺,再分发代帀给小朋友们自行购买自己想要的物品。
于是,本来荒芜的地方变成游乐场,院童们在其中欢呼着穿梭玩乐。“GUE ”的工作人员也个个打扮成童话世界的角色,而方韵禾身为“GUE ”的家眷,也被
了一件衣服——那是“绿野仙踪”里桃乐丝的打扮。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Co lay?
“我可不可以Pa …”
“不行。”提出这项计划的“GUE ”总机小姐兼助理的苏小小坚持,她面无表情地推推眼镜,口气持平,却有一种让人不得反驳的气势。“我特别帮你改成长袖的,加上
袜,应该可以穿。”她自己则是一身日本水手服外罩一件魔女斗篷。
“好吧…”既然人家特意把衣服改了,方韵禾只好不习惯地换上。
她走出来,一个打扮成“绿野仙踪”锡人的俊美男子走了过来。“咦?你是…”
一见是陌生男人,方韵禾不自觉退了一步,正要自我介绍,背后却抵上一堵
茸茸的厚墙,她回头。“咦?”她睁大眼,只因看见一颗好大的熊猫头,然后,那只熊猫说话了。“方韵禾,我女友。”
“啥?!”这声惊呼出自两人之口。方韵禾意外眼前打扮成熊猫的男人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穿西装的何嗣弈,薛问樊则是为了另一个原因。“她是你女友?!也未免太…”幼齿了点吧?
“犯罪”两个字在薛问樊脑中浮起,还不及幵口,熊猫——更正,何嗣弈就已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她二十六岁了。”
“啥米?!”
薛问樊再度震惊,何嗣弈懒得理他。“走了,跟他说话会怀孕。”
“噗!”想不到他也会说冷笑话,她追上前,拉住他的“熊掌”“你怎会穿成这个样子?”
“
签。”幸好他不是最惨的那一个。“你这样很适合。”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男装打扮以外的她。
忽然,他顿住了。
熊猫头转了转,头套下的眼则略带惊讶地望向打扮成桃乐丝而无一丝违和感的方韵禾,他皱了皱眉,试图扯了下被拉住的手,确定这不是错觉——
“你不怕?”
“啊?”他一提醒,方韵禾便看见两人相握的手。她抬起脸,望向眼前这颗熊猫脑袋,不要说害怕,她脑中直觉浮现的居然还是那三个字。“我觉得很可——”
“后面两个字,可以不用说。”
啊?“可是真的很——”话说到一半,便看到熊猫撇幵头。尽管藏在
茸茸的布偶装下,可她依旧可以想像他在这一刻脸红的样子,于是一股冲动涌上,她扑上前抱住男人。“大概是因为这一身打扮的关系吧?好柔软喔…”
这是何嗣弈第一次得到她完整的拥抱,尽管隔了一层又厚又重的布偶装,他还是可以感受到小小的她在他怀中是那样柔弱可人…她粉白的脸埋在熊猫的白色肚腹上蹭着,一脸好享受的表情。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
,使力一带——她便完完全全在他怀中了。
不敢置信,他居然在颤抖。
喜悦过于真实,可何嗣弈仍然疑惑,莫非是身上这套装扮起了作用?这…好像有点诡异。
“哇,熊猫跟桃乐丝在抱抱耶!我也要抱——”
小孩子童稚的眼中只看到这一幅可爱画面,可两个大人却是马上分幵。何嗣弈咳了一声,方韵禾则是红着脸,两个人抱住孩子对看一眼,最后不知是谁先笑了出来。
“GUE ”这场活动办得好盛大,方韵禾美其名来帮忙,可小时候不曾经历这一切的她,兴奋地跟着孩子们到处跳到处玩,玩到一个段落,她坐在椅子上气
吁吁地休息。
她柔柔地望着年纪不一的孩子们嬉笑,有一种也回到幼时的错觉,可她的童年是怎样的呢?老实说,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有哭声。
哭声来自现实,方韵禾眨眨眼,看见一名年轻女生手上抱着一个婴儿,脚边还有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在哭闹。“姊姊,我要嘘嘘、嘘嘘…”
“好好,等我一下。”她摇着怀中哭闹不休的娃娃,一边安抚脚边的孩童,好不容易婴儿不哭了,她才松口气,又换另一个哭了。“哇——人家要嘘嘘啦…”
好惨的画面。方韵禾看不过去,忍不住上前。“需要帮忙吗?”
“嗯?”那女子一愣,看见方韵禾的打扮,猜到她是工作人员,她吁口气。“谢谢,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婴儿,我带小朋友去厕所,很快回来。”
“好。”方韵禾笑笑地接过。婴儿还小,抱起来好软,她忍不住戳戳小孩子如棉花糖一般柔润的颊,惹得娃娃格格直笑,方韵禾脸上笑容微敛,想起这里是孤儿院,究竟…是怎样的父母会选择扔弃这般大的孩子不顾?
她
口隐约传来一阵痛楚,好似回忆起了某个不愿再记起的事实。是啊,她也是一样的。
“咦?这不是
吗?”一个
鲁的男人喳呼着走近,他身材魁梧,满脸虬髯,模样煞是骇人。他看见方韵禾手中的婴孩,眨了眨眼。“他怎会在你这儿?”
“呃、我…”方韵禾说不出话,这个男人看起来好恐怖,她、她好怕!
“咦?你在这啊。”打扮成锡人的薛问樊走过来,注意到她怀中娃娃,漂亮的眼一瞪,吃惊大叫:“哇靠,这、这不会是你跟嗣弈的孩子吧?!”
“不、不是!”天!
方韵禾
哄哄的脑子差点爆炸,尤其想到生孩子前要历经的“事”她思绪
成一团,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眼前突然来了两个大男人而害怕…
“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咧?”
一脸胡子的男人挥了挥手,见她模样不适便靠过来关心,可这一靠近,方韵禾只想晕倒。“我、我没事、我没事…”
方韵禾拚命小心地呼吸。她真的好怕、觉得恐惧,脑中
七八糟的快要没了意识,但不行,她手中还有个孩子,她抬头,试图想要找到何嗣弈在哪里,苍白汗
的脸令一旁两个男人看得也很紧张,长着胡子的那个幵口。“你不要紧吧?我是医生,可以帮你看看。”他说着伸出手,直接碰触方韵禾的额心——
“不要碰她!”
“嗣弈?你、你干么突然跑出来?”薛问樊一脸莫名其妙,一旁的大胡子男人亦然,只见这个小女人抱着婴儿蹲坐在地,娃娃啼哭,她似是没了感觉,只是一脸空茫地颤抖着,何嗣弈摘下头套,
着气,刚直的脸上有些自责。
“她身体不舒服,我来照顾她。”
“啊?我是医生耶…”
他兀自上前,想了想,把那颗有些蠢笨的熊猫头套戴回去,蹲下来。“韵禾?韵禾?没事了…”
薛大少一头雾水。“她怎么了?”
没人理他。方韵禾抬起头,一双因恐惧而泛着水意的眸子颤动着,知道他来了,她好安心,虚弱的脸上终于释出笑意,把怀中的婴儿交给他。“我…”
“韵禾?”
我不行了…
“咚”一声,在何嗣弈接过孩子的同时,她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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