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大事
连续三个
节,老栓一年比一年烦,为那个不争气的孙子。
这不,孙子带着“准孙媳妇”在家没呆了两天,就匆匆来向爷爷道别,说公司里有什么事
着,赶紧回去打理。老栓才懒得理他们呢,它把儿子、孙女叫来,浑身还打着颤,那口恶气还郁结着没出来。
“建国啊建国,你看看你养得好儿子,”老栓对着儿子大吼,仿佛儿子也像自己一样打雷也听不见“一年换一个媳妇,丢了老祖宗的脸啊!”
“建国”那天出生的建国是老栓唯一的儿子,也是为了纪念那一天,老栓才给这个唯一的儿子起了这么个名字。后来生活渐渐好了,穷山沟里长了一辈子的老栓也不愿再认命了,亲自给孙女孙子给名叫“盼盼”和“出息”这不,还真遂了爷爷的愿啦,盼盼和出息都考上了大学,成了城里人啦。可这是自己和儿子一家人吃糠咽菜才供出来的呀!
老栓老啦,就盼着小辈有些出息,倒不全是光宗耀祖,是因为自己也过够了吃不上饭的苦日子。自从家里有了收音机,他知道了外面还有个更大的世界;去年自家住的山顶建了
转台,城里的孙子就给自己添了一台电视机,外面的花花世界更是让这把老骨头恢复了生气。可有些事却让老栓犯嘀咕:这外面的世界好是好,可咋就看着不那么顺眼哩!特别是大前年孙子都二十六了,还不急着找媳妇,更让爷爷觉得犯难。他知道孙子不光是城里人,而且还开了什么大公司,不像这生在穷乡僻壤的那些个光
,是没钱娶媳妇
的。
当前年
节孙子把“准媳妇”带回家,把个老栓喜的,整天乐哈哈的。那小妮子,俊着呢。还是城里人养得好,咋就那么白白净净的呢,说出的话来也像小鸟叫似的。可去年
节,当孙子又把“准媳妇”领回来的时候,老栓心里便有些不快。虽然也还是窈窈窕窕怪好看的,可老栓心里还清楚地记得上年的那一个,那一个对自己好哩。不过,老栓还是想得开的,那城里人跟咱农村就是不同,找对象也跟走马灯似的。可今年
节,老栓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恶气了:找媳妇也跟过年似的,每年都得换个样?
“你都三十了哇,找一个定下来吧,这样换来换去,我可抱不上重孙了哇。”昨晚还跟孙子重复过这句话,可孙子只是俯首贴耳的,只是不想顶撞自己就是了,可心里还是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这一点老栓心里明着呢!他也从电视上知道现在城里人说话心口不一,即使自己的孩子也难跟自己一条心,哪像自己周围这些人,心里想啥就说啥,从没有些什么小九九。更重要的,从祖上到现在,整个村子里还没有哪个男人换女人跟玩儿似的。“哼,”孙子不声不响地走了,老栓只得把气煞在儿子身上“有几个臭钱就可以这样拿女人不当人啦。那不成黄世仁了嘛!噢,那黄世仁要是活在现在,他就可以三个五个地换啦!”
儿子一声不吭,他已经习惯了爹的这些话,而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跟自己一样老实本份的儿子怎么进城才这几年就不像个人样了呢?除了往家拿钱,就不见有一点人情味了,领来的女娃子一个赛一个漂亮,那城里的女娃子咋就这么
呢!而且,自己也跟今年儿子领来的女娃子说过,可人家还说不在乎这个,城里人都这样——都这样?世风
下啊!
倒是盼盼理解弟弟的行为,虽说自己上大学的那会,男女还有明确的三八线,即使牵牵手也还是偷偷摸摸的,但城市的熏陶让她很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年轻可不是自己生活的时代了,才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呢!莫说牵手还要偷偷摸摸,过去的英语角都成恋爱角啦!旁若无人地摸啊啃的,早不是什么奇事啦!即使不理解又怎么样,现在的大款们不就是把到大学校园里征婚当成时髦的事了吗?那些淑女们不就愿意向大款们抛眉眼甚至投怀送抱吗?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可这些不能对保守的爷爷和爹爹说啊!可不说,还是没法让爷爷消下这口气。
“爷爷,”当年的盼盼如今早是孩子的母亲终于开口了。“时代变了,城里人跟咱农村人生活也不一样啦。”她故意开玩笑似地说:“哪像你们那时呀,都要结婚了,两个人还没见个面儿呢。现在的城里人都是先谈几个,对比着适合自己的才可以结婚的…”
“那就可以先领回家睡觉?”耳聋的爷爷不知怎么对这话听得这么清楚,马上打断了孙女的话“再怎么变,婚姻也是大事,不能这么闹着玩的。你说,你弟弟,他耍过的那些女人,谁还敢要?”
盼盼一听“噗斥”笑出声来,但马上掩口忍住了。这还真是说不清的问题,倒不是担心那些被弟弟玩过的女人没人要,而是因为那些被弟弟玩过的女人根本就不在乎。莫说爷爷,就是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了,可即使不明白,事实也还是存在着,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一句话,还是因为弟弟开了公司,发了财。过去是有钱的抢美女,像爷爷说的黄世仁;现在是美女专傍有钱人,像弟弟玩过的这些女人,十万八万就都打发了。
做姐姐的当然不希望弟弟这样不成器,而且,如果说不成器却也不妥,毕竟像弟弟这样开成大公司的并不多。开成了大公司的又有几个把女人当回事的?别说弟弟还没成婚,那些结了婚的又有几个把婚姻当回事?弟弟找的这几个女人还想嫁个有钱人呢,那些明知人家有家还硬往上贴得图个什么呢!
没有人能说得清,盼盼自然也说不清,在老古董的爷爷和爹爹面前,即使能说得清也没法跟他们理得清。于是只好半开玩笑地说:“爷爷,你也别太当真了。现在城里的有钱男人都这样。”
“都这样?”老栓讶异地抬起头,疑惑的目光审视着孙女:“那城里的女人也都不要脸啦?”
“不是不要脸,是不再向你们那个时候那么在意啦!”
“你也不在意?”爷爷像个外
专家,步步紧
。
盼盼知道自己不是爷爷的对手,因为在这一点上,自己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从小在农村长大,如果不是爷爷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莫说上大学,连像祖辈这样有个安定的生活也难。可孩子大子,一个个飞走了,他们得到了什么?一种心理的安慰而已。他们为得就是自己的后代不再像自己一样受苦受累。但环境变了,人也变了。而祖辈的人们只希望儿孙们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同时,连祖辈的传统观念也改变了。这该怨爷爷还是该怨弟弟?谁也怨不着。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过去我们常讲“代沟”看来这沟是越来越深了,越沟通越无法填平。社会就是这样,不管你怎么想怎么看,欣赏也好,诅咒也罢,它都是要向前发展的。
盼盼带着无法回答的问号回到了城里,她明白爷爷疑惑的眼神里都包含着什么。莫说爷爷,自己也疑惑着呢: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啦,不拿日子当日子过啦!也或许,祖辈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呢?日子就不该是那么平平淡淡。
是啊,人这一生多短暂啊!因为短暂,尤显珍贵。但怎么才不枉这一生,还真是个说不清的问题。
老栓心里清楚,年轻人的生活只有靠年轻人自己闯啦!不用说自己,就是那个曾经娇宠过的儿子,到了紧要关头不也是连个正经
也放不出来?那个有学问的孙女也是城里人啦,
股就坐歪啦,歪到城里人那边去啦!
把孙女一家三口送上车,老栓在村口呆呆地立着,望着孙女车后的扬尘,猛然间脑海里冒出电视里听过的一句台词:“一代不如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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