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居行
放开了女儿的小手,看她在路上蹦蹦跳跳的。
她跑几步,又回过头等我。我拎着小包不急不缓地跟上。
再有几天,她就要上一年级了。
邻居常逗她说:要关起你来了。
她会给一个白眼回去,就这样轻轻快快地跑开。
“妈妈,快,快到
家里了。”
是旧时邻居家的小朋友,同龄、同园,甚至同桌、同
过。
我不知道搬家是不是一种错误,因为购房其实不在我计划之内。但正如我叫嚣过我绝不结婚一样,很多事,是不由自己做主的。房买了,家搬了。我上班远了,女儿也寂寞了。
今天下班很晚,但总算所有的事儿都完成了。刚进门,女儿跑来说:妈妈回来了,您去洗手,我来给你盛饭。我坐在桌上刚动筷子,女儿已经端来一杯凉好的白开水:妈妈,渴了就喝水。
我爱怜地吻吻她的面颊:宝贝儿,今天的功课做了吗?
女儿的小手落在我
背上柔柔地敲着:做好了,就是
说字写得不大好。
哦。
妈妈,我明天会认真的。
作业是老公买回一本描红本给安排好的。
其实我宁愿她轻轻松松走过每一天的童年时光。只有在大人眼里、心里才有得是压力、竞争,这么小,便让她体会到,原是不忍心的。但既然她能接受就继续吧。
妈妈,我好想吃烧烤哦。女儿突发奇想。
什么烧烤呀?
就是老家里的呀,那儿有烧烤。
老家就是旧居,其实那儿也是没有烧烤的。有的只是一些廉价的袋装零食。女儿常不能分辨清楚。
我想想问道:你想小朋友们了吧。
她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今天还想了你。想了一整天。
我笑笑,心里突然有一点酸楚。一个漫长的暑期即将过去,可我答应她的事情,完成了有多少呢?
公园没去,逛商店没去,连女儿夏日的连衣裙也是托人给捎回来的。
饭还没吃完,女儿又一个人在卧室里看电视。这也是我每天回家
视的风景了。
客厅里也有电视,可爷爷
要看的节目可不是“少儿频道”我也数不清女儿曾因为争不到遥控器哭过多少。最后的解决方案就是另购了一台,放在卧室里。
常看电视会伤眼睛的。道理谁都明白,可是,如果没有电视,在这漫长炎热的夏季,我想女儿也许就只能整天趴在窗台,眼巴巴地看着我来来去去。那样的场景我也许更加是无法接受的。
洗了碗,时间已是20点左右。要是平常就得找好衣服,督促她刷牙洗澡。可今天的我虽有些疲乏,却不想这么快让一天结束。
我们回老家吧。
女儿没理我。她沉入电视的情节里去,谁也不理睬的。
我扳过她的小脸:我们回老家去吧,就现在。
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我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狂喜:好呀,妈妈。我要去。
说去就去。她跳下
,趿着拖鞋,欢呼着冲向大门:回老家了,回老家了。
回旧居要坐十站公
车。车站离我们不太远。女儿的兴奋还不能平息,好几次险些跌倒。
车上没有人,我静静地坐着,女儿在前面一会儿起来,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去张望司机叔叔,一会儿回头来问我:妈妈,怎么车还不开呀?!
我等不及了!女儿嚷了起来。
坐下别闹了,再吵就不去了。这是一招杀手锏,果然灵验,只可惜有效期不长。
车总算起动了,夜风阵阵从车窗侧面灌了进来,很凉爽,很凉爽。女儿也安静地看着窗外
面而来,又忽悠而去的灌木,楼群,霓虹。
十站路,很快就到了。正要下车,女儿嚷了起来:我知道了,知道了,再下去就是我的家了。看,那是我的幼儿园…
下了车,夜
依然阑珊,那条我走过无数的小路上,正闪亮着一线的路灯。我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安装上,但还没有在路灯下走过。
树荫明明暗暗,女儿的手不知不觉放到我的掌心。
转个一个小弯,女儿轻轻地叹着:好美呀。
我顺势看去,那是新城区如同星河的世界。
女儿,你看,这就是夜景。夜——景。我慢慢地说,这是一个我从未说过的新词,我得让她有一些理解。
是,夜景就是从那些窗子里,灯光发出的光茫。
在女儿口中说出了我陌生的语言,我不
细细地看着她。
路灯发出了朦胧灰白的柔和的光茫,有小飞虫在它周围上下翻飞。
路灯下,面部不太清晰。灯光只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今年女儿长高了许多。不知什么时候,又应给她测量一下身高才好。
妈妈,快,
在家呢。
远远地,我们看到了从窗台上透出的灯光让人惊喜。
走过,没有停留,我们两人现在还是两手空空呢。
不知道卖烧烤的在不在?
女儿有点轻微地担心。
再转一个小弯,前面是最后一盏路灯了。
不算灯火通明,但已隐隐传来纳凉的闲语声。
女儿跑前好几步,又跑了回来:妈妈,开了门的。
去吧,跑快点,看他们还认不认识你。我的心也开始激动起来。要知道,这儿我生活了许多年。每一个人,每一颗树都那么熟悉。夜午梦回时,有多少次轻轻地叹息过呢。
人呀,真是房子的奴隶。一切的精力换了一个豪华的空巢,到底它的价值是多少?
女儿不动,轻轻地拉拉衣角,驯服地偎在我身旁,慢慢地向人群走去。
啊,这是谁呀!
人群躁动开来。我笑着,笑得脸部肌
有些僵硬。
纳凉的人老年人居多。我点着头,算是见过礼了。
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闲语,女儿拉着就跑向了那去过无数次的小店。还是一下子就钻进了柜台。
我斥责道:快出来,好没规矩。
李姨却一脸的
容:好久没见你娘儿俩了。好吧。
好呢。
突然好象不知说什么了。幸好女儿选了一大抱零食:妈,我还要酸
可以吗?要两盒,一盒给我,一盒给
。
住过的那套房子只在黑夜里,沉默地看着我们。也不知,有没有新的主人来填满它的空虚。
奔上台阶,我藏在门后,女儿踮起脚尖按响了门铃。
谁呀?
是我,我来找
。我有好多东西给他。
门开了。屋子里居然不是我想像中的三口之家,或是母子二人的天空。
家里来了客人。
的外婆和两位堂哥。
与
妈唠着家常,看孩子们玩耍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夜渐深了,女儿的眼睛还是神采奕奕的,没有一星半点瞌睡的意思。
孩子们还在玩。
妈一个劲地挽留:就住这儿吧,好久没有与你聊过天了。
想想那时日子里两人一起放牧孩子在花园里,一起晨送晚接于小路上,家长里短的闲扯。只恨那些时光也是再不能回来的了。
不行呀。家里有老人,明天的早餐还不知在哪里呢。
公
车没了。
妈送我们上了大马路。挥挥手,停下一辆的士。
女儿使劲地摇着手:阿姨再见,阿姨再见!
妈妈,等他们家客人走了,我们又来好吗?
嗯,只怕不行呀,宝贝儿。
为什么,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留下不走了。我还想跟
玩,我还想跟
玩嘛!~
从乎意料,女儿只嘟囔了两句,没有象平时不讲理的时候那样纠
起来。
我低头一看,在计程车的轻微地起伏里,她已经香甜地睡着了。
现在,我是避免回答这个问题了,可明天,或是后天,她还会想起来的,还会追问的吧。
什么时间,我还能再有这样一次回程呢?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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