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小记之三·十厘米的口子
医生说,胆结石手术在医学上只是一个小手术,不过就是在肚皮上划一道口子,取出石头,
好就行了,和做阑尾差不多。我想这探囊取物之事,也复杂不到那去。哪知道什么事到了自己头上,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出了手术室后,人不仅
了形,而且
了神。躺在
上,动弹不得,神智不清。仍然吊着
体自不必说,可恼的是6小时之内必须要小便,否则就要
管导
,又不允许人家喝水,光靠那几瓶
体滴着,蒸都蒸干了,哪里分泌得出
?五六个小时过去了,我一点
意也没有。护士来催过了,再
不出来,就要导
了。导
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男人的尊严将一扫无遗。越催越
不出来,我直说再等一下。到了晚上8点过,终于完成了这项难堪的任务,免去了
管之苦。第二项任务就是等肠子“复活”简单的识别方法是打
。打
之后才能吃东西,包括饮水。肚子倒是不饿,就是口渴,渴得发苦,渴得烟都冒不出来了。嘴
结上了一层干壳,就是用
膏也无法
润。棉签润一下
和舌,就像一滴水滴到了烧红的铁板上“哧”的一声就干了。就这样不知尽头地等待,到了第二天晚上,我的肠子终于开始活动了。我喝了几口水,才发觉水是这样的甘甜。2月1
早晨,我吃了一杯白稀饭。这是四天来吃的第一顿饭。能吃饭多好啊!
手术后第二天,我背睡痛了,半躺在
上,看书。怎么啦,字是重影的。我
眼睛,还是双影!
去找了医生,解释说,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过了两天,好了,一场虚惊。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最后一项担心的就是这
上的袋子了。这是我没有思想准备的。为了导出体内的积
,医生在我的
上打了一个孔,
了一
橡胶管,下面连着一个口袋,口袋里是渗出的血水。听说这管子
得很深,直达肝区,如果里面的
体一直有的话,可能要
两三个月。如果是这样,下学期的课就不好上了。我的心里掠过一丝阴影。好在第二天,腹腔里没再冒什么
体了。又过了两天,医生拆了管子,我一下子觉得轻松多了。我不再觉得寸步难移,我甚至能够自己试着侧动一下身体。又过了一天,我试着下地走动了。捂着肚子,一小步一小步,在过道上来回。后来的几天,输
明显少了一些,一般下午四五点就滴完了,我可以到外面去透一下气。
陪我到了医院东面的湖边,看柳树已有了绿意,看铁角海棠含苞待放——问时间,2月5
,已过立
。难怪到处都蓬
着生命。
我满怀着喜悦,等待着走出医院。
2月8
,我出院了。我虽不能昂首阔步,但也精神焕发。我以为从此不再回头。但才过了两天,我就注定了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离不开医院。
2月10
,星期六,我去住院部换药。出院时,我预付了两次换药的费用。我估计换两次也就差不多了。但这天的住院部没有材料,我的主治医生颜老师叫我去门诊换。我想就这么一次了,就送给他们吧。
门诊上有专门的换药室,换药的是一个姓罗的老医生。罗医生叫我躺在病
上,看了我的伤口,说口子长了。又按了按肚皮,说你这伤口有点麻烦。她叫助手找来一个盘子,垫在我的
下,又叫我把身子向右边侧点,然后拿了一把钳子,
进我的伤口,一撑。我感觉到一股热
涌而出,以至于
到了病
上——以后我每次换药都能看到这朵暗红色的圆圆的花朵,直径有一寸大。我抬头看我的伤口,
出的全是粘稠的红色浆
。医生说这是脂肪
化。做开腹手术的人有20%的几率,属正常现象。
医生把棉签伸进我的伤口清洗消毒,棉签都快伸进去完了,医生说
化得已经很严重了。换完药,我看医生用过的东西,红色浆
了半盘子,有几十毫升。纱布和棉签有一盘,满是血污。我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好,医生说说不准,可能一个月,可能几个月,等伤口不再
血水时也就快了。
我原本很好的精神,一下子像被谁打了一记闷
。而且随着换药次数的增加,心情是越来越灰暗。
说我像是失了水的花朵,脸都起了皱皮。我每天驼着背,斜着右肩,踟踽在家和医院间。我刚住院的时候,颜医生说我不像病人,现在我是越来越像病人了。
2月16
,罗医生检查了我的伤口之后,黑着脸问是谁主刀的,我说是张医生。恰好张医生在坐门诊。罗叫
去把张请过来,一起检查伤口。对于同道而言,我知道这是一件比较难堪的事情,也只有像罗这样工作了36年的老医生才做得出来。罗请张医生把棉签伸进我的伤口去探查,很深。我看出了张镇静的脸上不自然的笑。罗医生告诉我,像我这样严重的伤口感染,几率只有1‰。而我就恰好是这个1。我又问原因,罗医生说不好说,给你打了个比方吧:这就像你们教书,同样的学生,有的老师教他听得津津有味,有的老师教他就要打瞌睡。
我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手术后第二天,颜医生来查过伤口,见伤口上下有点
,说有点脂肪
化,处理一下就好了。来处理的是泸医的一个实习生。培兴来看我时,我问什么是脂肪
化,他说是感染的好听的说法。又说可以拒绝实习生换药。我心软,一个医生的成长都有这么一个过程,也就算了。实习生没有经验,只是给伤口表面消毒换药,没有及时有效地控制伤口下面的恶化,我至于了1‰的地步。
我很感伤,感伤中想起了先人的话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正遇倒头风…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于是我有了一点信心。
门诊上换药的人很多,罗医生已经能够叫出我的名字了。我从医生那里知道了我伤口久不愈合的原因是因为我的身体和
伤口的线发生了排斥反应。罗医生用棉签挑出了线头给我看,说就是它在作怪。这就叫线头反应。2月23
,我的伤口感染得到了控制,医生给我剪去了冒出的线头。我灰暗已久的心空,终于
出了一点晴的样子。
渐渐地,我可以直起
走路了。走路的姿势和速度正在趋于正常。虽然还是天天换药,但罗医生已经免收了我的挂号费,而且换药费也从原来的26降到了20元。以我现在的状态,罗医生的评价是好了1/3,但我已经感到轻松多了。
别人做一个这样的手术,几天就好了,而我一个月都还在病中。我以为只是一个小口子的问题,哪知却令我大伤元气。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
,所谓防微杜渐,所谓细节决定成败,也所谓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我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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