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童话开花朵
1。
13楼。13楼。
还能想起什么,半个月的隐忍,看似不着一迹,还是骗不了自己。拿了步子往前头走,却是一次次的翻天覆地的回忆。卅咔的手,伸了去,有些颤栗,终究按了,2分钟后,电梯门无声开了。
突地,心慌慌的空
,尚城的电梯几时更换了新品,开门竟是无声,比有声更惨烈地把卅咔惊回了现实。
当初的掷地有声,如今这样轻这样细,怎么想怎么让人噤然,却又没有多余的要问,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的闺中密友,宛如一夜间,全都背离自己,生出柔软的疼来,也是这般轻而细,逮不住一个人可以问问明白,只任内心潜
暗涌,一点一点浸染仍存活的记忆。
有一滴泪,滑落
前双手捂捧的咖啡里,脆脆的响声。
不及从过往里
回身,指示灯提示,13楼。
卅咔深呼吸。手中的杯子捂得更紧。尚城的中央空调完美到无缺,也终究是热不了这杯卡布基诺。只有自己的手,那仅存的温度,是最后的依靠。
迈出电梯门口不到一步,一个身影从拐角处急急冲了过来,卅咔瘫在地上,卡布基诺泼向自己的衣服,杯子撞到墙角
上,碎了一角。
是个男人。40岁左右的男人。怔了一下,接着很不好意思地道歉,也只是三个字:对不起。别的话没有,只顾掏钱夹,蹲下来,神色凝重,掏出几张百元钞票
进卅咔的手里,甚至不想作过多的解释,就问:不知够不够。
这边,卅咔还没有回过神,他又从上衣口袋掏出名片,说:身上带钱不多,这800不够的话,你打我电话。
卅咔还在地上,那男人竟没有扶她起来便闪进了电梯里。卅咔怔怔,乃至愕然。她惊愕的不是这男人的古怪与无风度,惊愕的却是,刚刚贴近自己眼睛时,她所看到的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
是庶天。秦庶天。
便无来由地想哭。通透,隐忍,即便尹全诺和百合令自己伤心
绝也不曾放任了眼泪,这一刻,却猛地起身,泪,就哗地
了下来的。想去看看13楼曾经是怎么样背叛自己的想法,一下子就有了不可收拾的败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到最初了,这一刻,做些什么才算有意义的呢?
掏了手机,对着那名片按那串陌生的号码,继而声嘶力竭:你问过我要不要你的钱吗?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自以为是?我要你还我一杯卡布基诺!
2。
是在全诺的口袋里,看到尚城13楼“铿锵玫瑰”的住房幸运卡,很漂亮,粉红的底
,反面写着持卡的诸多优惠。
期是,半个月前。
依稀记得那天傍晚,3人坐在5楼的休闲吧,卡布基诺刚摆到眼前,一通电话,卅咔吹了一下杯子里的泡沫,对百合说:归你了。然后急急地赶去演艺厅,临时做别人的替补。
百合总是扎一个马尾,清清
的,自大学里就把乖乖女做到了极致,成天捧着童话书,不染一点尘烟。百合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听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的爸爸,一个事业有成,对爱情忠贞,对家庭负责的好男人。全诺算不算,卅咔不知道,但她知道,百合会乖巧地说:我一定要找个我爸爸那样的男人。无限的崇敬,百般的娇柔,脸上盈盈绽放着潋滟。
百合。秦百合。父亲的名字叫,秦庶天。一个百合挂在嘴上骄傲了多少年的名字。
彼时,卅咔的眼,会投向窗外涌动的人
,也许还会想:如果,如果我也有个那样的家庭,衣食无忧,不必处处事事亲历亲为,那么我也可以对着我爱的男人说,爱情是那样美好。然后,和心爱的人经历童话一样的爱情。
卅咔不能,卅咔只把一半心思用来读书,不与同学交往,一个人穿梭在夜午暧昧的灯光里,在酒杯的摇摆间看自己看不到头的命运。大二前,几次差点因
不上学费而退学的尴尬不与人说,习惯了在这沉默里独自己背负,而全诺是惟一
悉秘密的人,从心疼开始,到夜夜陪在酒吧里,全诺说:总有一天我会要你相信,是有爱的。
后来,卅咔想,是不是真的有爱,像全诺始终的陪伴,像百合嘴里的父母。
或者,更像此时的全诺和百合。
半个月的隐忍,卅咔终是了结不了心中的结,端了咖啡,泪就要落下来,却怕被人看到,逃到一楼,
面的人
黑
地来,13楼便是她那时惟一能去的地方。不及泪落,只是想:原来,居然连属于我的一方小小的天地都没有,想哭,都要四处寻一个处所。
3、
漂亮的女秘书不敢怠慢地拨了电话过去,没有预约,只听卅咔说:他非见不可。他欠我一杯卡布基诺。
开门的那一刻,卅咔就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虽然隔着那么远,仍看到他微微扬起笑的嘴角,干净而利索。卅咔说:秦庶天!秦庶天站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卅咔仍站在原地,秦庶天连坐着都是这样的高高在上,突然卅咔就觉得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感觉身体微微倾斜了,终是极好的控制,说:我要你还我一杯卡布基诺!小小的倔强,或多或少掺杂着示威的成分,与当初哭喊着说出的这一句,大不相同了。
仍是一杯卡布基诺,卅咔看了足足有两分钟,然后一口气喝完,掏包,放在桌子上,说:800,不多不少,就这样。
就这样,不及秦庶天作任何反应,人就冲到了街上。街上上演着一个一个擦肩而过的故事,卅咔知道,她,和秦庶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半个月的躲闪,突然出现在全诺面前,卅咔一惯的冷
,对着全诺,是该问些什么的时候了。全诺没有一点震惊,平静的如同早就等待着卅咔的兴师问罪。偏偏卅咔是这样的波澜不惊,又偏偏全诺不肯作一丝的隐瞒,说: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只是想听你说一次,你有多想我。
还记得全诺曾说:总有一天我会要你相信,是有爱的。可就在卅咔决绝地要离去的那一刻,全诺却说:你让我看不到爱,知道吗,看不到爱的爱,是多么的残酷与惨烈。百合不同,百合眼里,她的父母的爱情是那样牢不可破地影响着她,她又是那样相信,我与她,就如同她父亲之于母亲。
怎么会没有爱,卅咔是不肯相信,就这样算作了断。即便,她记起全诺的爱,记起有什么东西原是来了又去,是不是,怎么样都不应该算晚?
躲回住处,卅咔仍不敢哭出声音来,只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数着时间,数着她和秦庶天的故事开演的分分秒秒。
她和秦庶天总会遇见的,800元的那叠钱最底层,卅咔设了小小的玄机:一张自己的名片。
4、
是很久很久以后,秦庶天扭着卅咔的小鼻子说:再没人比你还会耍小聪明,把钱还给我讨了我的好感,再留下你的信息来,然后坐等我的自投落网。你简直是童话王国里的小精灵。卅咔会笑:再没人比你还笨,敢撞翻我的咖啡。你不知道我是童话世界是最险恶的女巫?
说得轻巧,心里却分外地重。全诺可曾把自己当成一个美丽的童话,来捧读,来珍藏。秦庶天是极认真地说:要感谢那杯卡布基诺,是它,让我喜爱上你。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秦庶天,除了喜爱两个字,恐怕再拿不出更多的
情,这一份恰到好处的疼惜在一天一天地靠近卅咔时,竟让她感到那么地温暖而不可自拔地享受。
见过几次全诺和百合,在街上对面过,算是偶然吧,却有着诸多必然的尴尬。他们是极幸福的样子,卅咔的眼睛刺出血来,只眯起眼来笑,还告诉自己,这只是假象,真相是他们追求的神话不是牢不可破的,他们迟早会看到。
卅咔想尽一切办法,
绕着秦庶天
他就犯,一次一次的迟归,百合会不会还像往常那样骄傲地说他父亲从不无缘无故迟迟不归?
秦庶天去台湾,打来电话,问卅咔要什么礼物,卅咔毫不犹豫地说,如果可以,你给你女儿买手机时买两个吧。一款漂亮的手机,两个,一个周后摊在卅咔面前,卅咔说:给我们俩选号的时候,要两个紧挨着的吧。
秦庶天满眼的不解,卅咔笑出声来:你总不会忘了你宝贝女儿的号码吧,这样你就会很容易想起我的了。
卅咔过生日,要秦庶天在尚城13楼包一间房,当然不忘索要一个三层的大蛋糕。七点一刻,秦庶天在电话里说,他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小寿星驾到。街上,卅咔给百合打电话,卅咔说:我是卅咔,现在,你是不是应该想,为什么我们两个人的号码竟是连着的,这没什么奇怪,就像我们此时通话用的是同一款手机一样的不奇怪。顿了顿,然后说:对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希望你和全诺来。尚城13楼,有服务员给你们带路。对面哑然,卅咔接着说:要真相,来了一切就都看到了。
久久没有敲门声,秦庶天拿着打火机,一
一
地点蜡烛。
秦庶天让卅咔许愿。卅咔就闭上眼,许了一个。然后,秦庶天掏出一个牛皮信封,说:给你的礼物,不过你现在不能看,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看你就看。这之前,就让这礼物有些神秘感吧。
全诺和百合,没有出现。卅咔想,也许他们根本不需要看到什么真相,原本是有爱的,只是有时往往是这样,当我开始记得的时候,他已开始忘记。他不是真的忘记爱,他只是忘记了我,忘记我是半个残缺的童话。
5、
在卅咔发现,越来越爱秦庶天的时候,传来他的死讯。
肺癌晚期,他自己撑着,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他却把家里的事早安排得妥当,面面俱到。空旷的房间里,卅咔只傻坐,怎么也不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仿佛就在昨天,秦庶天还孩子气似地说自己是童话王国里的小精灵,秦庶天那么光洁有生机的脸,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消失了?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
秦庶天不会死!终于泪大滴大滴的淌下来,卅咔有气无力地在心里叫喊着,他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看他给我的生日礼物。
是很久后,打开牛皮信封,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张50万的支票。
信上,是秦庶天苍劲有力的字: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请先帮我买束玫瑰,送给你。老了,没资格说那三个字,在你生日之际连买一束花的勇气都没有,但我知道,是有爱情的,我们一生总该经历一次。这50万是我能给你最大数目的帮助了,把你妈妈送去医院治疗,重要的是,你要好好对她,不要再怪她每天拿着那本书翻看,因为她的爱在那本书上。虽然那不是一本灰姑娘与王子的童话,但是她爱过的男人送的。
秦庶天的葬礼上,卅咔想,也许生日那晚,本不该许那个愿:秦庶天,你别爱上我,我就祝愿你活到一百岁。
手里,是大束大束的百合,没有人看到,百合在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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