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官帽帽
一
清平刚回到办公室,手上的作文本和教科书还没来得及搁下,同年级的王锐老师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清平,古校长喊你马上去一趟。”
清平心里咯噔了一下,他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了几遍,到底有什么事呢?
清平一路忐忑,一路想着,当他从四楼下到底楼敲开校长办公室的房门时,只见满满的坐了一屋的人。学校的大小领导都在,屋里却多了三个教委来的领导。清平并不是很熟悉,只是曾经在校园里远远望见过。
清平进屋,可没地方坐,他正在惶恐,只听教委的一个领导说:“好了,其他同志都各自回到岗位上去,校长留下来。”
办公室只剩下了五个人,古校长向清平介绍了教委来的三个领导:教委主任彭主任,夏副主任和刘副主任。
清平感到很压抑,他作为一个乡里教师,对城里的大官有一种本能的敬畏,特别是他根本不知道找他何事,他心里七零八落的。听了校长的介绍,本该礼貌地称呼问好,可他完全被紧张控制了大脑,只是傻傻地点头笑了一下。喊他坐下,他也只是用半边
股挂在椅子上,双手正经地平放在办公桌上,十个手指绞在一起,轻轻地摩擦着手心的细汗,像极了一个专心听课的小学生。
时节正是初
,料峭的寒风
人,可清平感到浑身有些燥热。
他看到校长正哭丧着脸,耷着脑袋,教委主任一脸严肃,在翻看着教师名册,另外两位领导在不停地抽烟,浓浓的袅袅青烟在魔幻着他们的表情,让人更加难以琢磨。
“你叫彭清平?”教委彭主任突然问了一句。
清平心里突然一震,但他尽量昂了头,朗声说:“是的,彭主任。”就像听话的学生答
问似的。
这时彭主任的脸色已经和蔼了许多,于是清平的心也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在讲台上上课时的那种自信神态。
“你是特级教师?”语气里有些许的惊喜。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是过去。”清平心里
了一下,有点暗自得意,但他的脸上很谦恭。
“说说。”
十年前,当时清平还在一个村小学当教师,他很郁闷,很不得志,于是寄情于山水之间,读书,写作,做作家梦几乎成了他的生命,教书只是副业。他的语文课多半几乎都是在山沟、溪
、湖畔、顶峰、原野度过的,过后就让学生写作文,他也写,比着赛地写,他写的,学生写的,都从他的手里寄给了全国各地的学生作文杂志社,没想到无心
柳柳成荫,他班四十一个学生,三年不到,发表了近百篇作文,杂志社还给他们专门出了专集,那本专集被市教科所的所长看到了,惊喜异常,于是组织一个专家组现场调研,到那一看,发现清平竟是他初中的同学,于是悉心指导、研讨、提炼、升华,一本关于创新作文教学的专著出版了。清平出名了,教书也就有了劲头,在同学的指导下,教学成绩也一路飙升,市级课改课题出成果了,论文也发表了好多,终于,在五年前,机会给予了努力奋斗的人,他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青教师被评为省特级教师,于是,他从村小被调到了现在这个镇中学任教,当时,现在的教委主任还在部队里当团长呢?
现在的学校,是一所新建的初级中学,一幢教学楼十六间教室,三间教师办公室和一间校长办公室,一个简易的厕所,一个破旧的食堂,三幢旧式木楼,一块5000平米的运动场就构成了学校的全部。
最让清平难受的是,学校管理松懈,生源不足,待遇特差,人人都在凭惯性上班,凭感觉生活,凭良心教书。建校十多年了,还是老样子,毫无生气,没有发展,于是有血气有能力有门路的老师都飞了,清平曾经上万言书给古校长提出学校改革发展建议,被古校长的一句“钱呢”两个字就打发了。虽然清平当班主任教两个班的语文,但独木难支,他所教学科期末统考年年全县第一,他任初三年级语文教研组长,初三语文成绩年年全县前列,但学校总体教学成绩仍然难以改变年年垫底的命运。
今天教委三大巨头干什么来了?是来解剖学校来了,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校长连同班子成员个个谈话,发言,可除了那句“学校困难啊,没有钱,什么事都办不成”再也没听见一句新鲜的话。私访老师,老师怨气连天,没一句好话。到处转转,除了脏、
,看不到欣欣向荣的生气。这样的学校不死才怪呢!教委主任一路看过去、走下来,一张老脸也就青黑得像那围墙上的苔鲜,在飕飕的寒风里失了生机。
“那你觉得现在学校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教委几个领导听了清平的侃侃而谈,脸上僵硬的肌
开始活泛开来,办公室凝重的空气正在被愉快而轻松的谈话所冲淡。
“这个问题很复杂,简单地说,本人认为一是理念,二是管理,三是办学条件,四是教育科研,五是质量。”清平思考了片刻回答。
“谈谈你的理念。”教委主任来了兴趣,高兴地鼓励着。
“一个学校,校长的理念决定学校的办学理念,理念应是包含了学校办学思想,培养目标,发展思路,创新意识,教育手段等在内的一种意识形态,它的内涵是博大
深的,它是全校人本智慧的升华,是学校一切工作的指导思想,是师生教与学的灵魂,是方向,是舵手…”
清平说到激动处,眉飞
舞;说到关键处,掷地有声;说到得意处,手舞足蹈。他完全忘了身在何处,他只是进入了一种自设的理想境界,学校的美好蓝图在他的大脑里构建着,他用嘴已经不够描绘,他要用手,用足,用整个身体语言来表达,来传递,就像在课堂上给学生分析名家作品时的演讲,忘我而陶醉。
办公室很静,只有清平的慷慨
昂。古校长却如坐针毡,他看了好多次手表,他多次站起来又坐下,他想打断清平的高谈阔论,他在想,这些理论谁不懂,夸夸其谈,不切实际地幻想,能变成现实吗?但他看见教委的领导聚
会神地记着听着,点头,微笑,他只有坐下来,假装认真的听,或者上前献烟倒茶。天暗了下来,他忙打开了电灯,他是在暗示领导们和清平,差不多了。但清平还在讲,并且已经不自觉得站了起来,两只胳膊随着语气的转换不停地挥动,领导们也没有要收场的意思,对天色的变化也浑然不觉。
清平讲完了,他回转头,窗外一片漆黑,室内已是灯火辉煌,他“啊”了一声,连喊“对不起、对不起,延堂了、延堂了。”说着,他拔腿就往外走。
“等一下。”教委主任招了一下手,喊道。
“对不起,马上要上课了,我有晚自习辅导。”清平回头抱歉地说。
“我们有个决定要宣布:从明天起,你就是这个学校的校长,代理试用一年。至于古校长,暂时就做副校长,听从彭清平的领导,如果不愿意,可申请调离,我们回去后,连夜出文件,明天正式下发。”教委主任站起来庄重地说。
古校长闻言,如雷轰顶,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但他强忍住发酸的鼻
,夺门狂逃而去。
清平的脑袋“嘣”的一下,似有无数的五彩礼花在眼前爆裂纷飞,他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二
彭清平突然当了校长,学校舆论一片哗然,大家都在怨这个世道。这个官场真的是黑啊!教委主任姓彭,彭清平也姓彭,这有什么奇怪的呢?人们理解了,但在理解的背后有的为古校长鸣不平,有的对彭清平翻白眼,有的高呼“古木球”(古校长的雅号)早该下课了,也有为彭清平喝彩的。总之校园里犹如发生了地震一般,人声鼎沸,杂乱纷呈。
最关键的问题是从宣布古校长退居二线后,他就没有在学校
过面,可说的下文任命彭清平为校长的文件迟迟未下,这让彭清平在学校名不正言不顺,原来的一班子领导都消极怠工,不听指挥,彭清平虽积极在负起责任,但常常尴尬难堪。
听说教委彭主任被告了,告到市教委,告到县人大、县委和县府,说他以权谋私,官僚作风,独断专行,不讲民主,干部任用任人为亲,不讲原则,不讲组织程序,连教育工委内部成员也对他的做法不满,并持反对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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