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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钱庄账簿
 “大明去年一年连商课、盐课总加起来,四千三百六十万两⽩银。今年想必不会多出这个数。”

 孟恩远没有说话,心里清楚,今年南北都有大灾,税银能收上満四千万两恐怕都难。可这些事与王爷说的大事又有何⼲联?

 钱有禄低声道:“王爷对有禄说,‮家国‬的银子总不够花,得想办法挣银子,因此就想把税银先存到你的钱庄,这样既能让银子生银子,又安安稳稳,何乐而不为。”

 孟恩远⾝子剧烈一震,惊呆了,将大明一年的税银存到我的钱庄,我没听错吧?

 钱有禄盯着孟恩远的脸⾊,伸手在孟恩远眼前晃了晃:“恩远兄,你没事吧。”

 孟恩远呆滞的眼球下意识的随着钱有禄的手左右闪动着,一股強烈的念头从心底升起,恨不得马上去祠堂祭拜祖先,大明朝的国库搬到自己的钱庄,孟恩远不认为自己能有这么大的福分,一定是上古不知名的那些祖宗连同家谱有名的列祖列宗一起发力才让自己得到这想想就能‮奋兴‬昏死过去的福运。

 孟恩远呆滞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慢慢抬头望向钱有禄,猛然醒过神来,这么一笔天大的生意,自己不仅仅是在和亲王合作,而是在和未来的大明皇帝合作。当今圣上竟然将举国的财政给了景王,就算是⽩痴也应该明⽩如今的景王已是铁板钉钉会是未来大明的主宰。这笔生意等于是在和两位大明天子在合作!

 孟恩远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什么陶朱公’崇甚至国朝初年那个沈百万统统都要跪伏在老夫脚下,对老夫顶礼膜拜!

 钱有禄脸上也浮动着怪异的笑意:“怎么恩远兄还没回过神来吗?!”

 孟恩远一灵,突然翻⾝跪倒:“钱总管您真是孟恩远的⾐食⽗⺟。”

 “这怎么话说的,快起来。”钱有禄笑着过去搀扶起孟恩远。

 孟恩远感涕零的看着钱有禄,突然犹疑道:“钱总管,各省税银和商课以及盐课从⽔陆运抵京师,时间有长有短,应该是分批存⼊小号。”

 “这是自然。”

 “不知每笔存⼊银两多长时间提取?”

 “半年。”

 “可今年,恩远听闻南北直隶都有⽔旱天灾,还有河南听闻也闹起了蝗灾,京里大小‮员官‬的欠俸又有数月了,还有九边的军费,这些可都需要银山去填,钱总管能保证每笔存银都能存够半年吗?”

 “这些似乎不是你恩远兄该心的吧?”

 恩远慌忙笑道:“钱总管说的是,这些朝政大事,恩远一介商贾,连与闻都不敢与闻的。可是钱总管您清楚,国库税银存⼊小号,小号可没这个本事让银子生银子,小号要拿这些税银做生意,才能得利。”

 钱有禄笑道:“有禄知晓你六和钱庄的生意做的可是风生⽔起,陆路上只要马匹商队能走到的地方,甭管是蒙古俺答还是安南都有你的生意,还有虽然朝廷噤海,可你恩远兄的生意做到的地方真可堪比成祖爷时三宝太监的西洋船队到过的地方。”

 “钱总管过奖了。”孟恩远嘿嘿笑道。

 钱有禄微笑道:“虽然朝廷抗倭多年,噤止与倭寇做生意,可你恩远兄的船队却从不被倭寇所劫,恩远兄真是好本事啊。”

 孟恩远脸⾊一变,強笑道:“这一点只能说恩远仰赖列祖列宗和朝廷的福,这都是朝廷剿倭有方,才使海路通畅。”

 钱有禄微微一笑:“恩远兄不必多心,有禄只是在夸你经营有道会做生意,别无他意。”孟恩远忙附和的笑了笑,瞧着钱有禄的神情并无异样,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钱有禄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对了,刚才恩远兄想说什么来着?”

 孟恩远急忙道:“恩远是想说,存在小号的税银不能⼲放着,要拿出来做生意,可这做生意需要时间才能回本得利,恩远是怕,我刚将银子周转出去,朝廷就因为朝政大事,急需银子,那恩远可就吃罪不起了。”

 “你放心,我刚说的半年,是王爷吩咐的。既然决定将税银存在你这里,就是要得利,不见着利,收回又有何用,这不成了瞎‮腾折‬了吗?”

 “可就怕朝廷救灾或是泛,急需用银,突然催讨,就,”孟恩远依旧担心的问道。

 钱有禄冷笑道:“救灾?有禄倒想请问恩远兄,你几时见过朝廷痛痛快快拿银子出来救灾的?位居庙堂的那些朝廷大员哪个不是相互推搪扯⽪少说数月,等扯⽪够了,那少得可怜的救灾银两才不紧不慢下拨下去。放心,晚救几⽇,天塌不下来。至于那些‮员官‬的欠俸,只要真有银子给他们,让他们多等几个月,他们也连庇都不会放一个。”

 孟恩远恍然的点点头,喜笑颜开道:“钱总管的这番话,真如同给恩远吃了个定心丸。”

 “你安心了,接下来该让有禄和王爷安心了吧。”钱有禄⽪笑⾁不笑道。孟恩远一愣,不明所以的瞧着钱有禄。

 “利息啊!”孟恩远醒过神来,尴尬的笑道:“钱总管莫见怪,恩远实在是太‮奋兴‬,一时这脑子,”

 “谈完正经事,等有禄走了,恩远兄再‮奋兴‬也不迟。”

 “对对对,钱总管教训的是。”孟恩远尴尬的笑笑,随即低头目光闪烁盘算着沉昑起来。钱有禄端起茶盏,边斜睨着眼瞧着孟恩远,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钱总管给了恩远天大的恩惠,恩远也不蔵着掖着,年息八厘,其中一厘是孝敬钱总管的。”孟恩远咬牙道。

 “八厘?!”钱有禄将茶盏重重的放在茶几上,站起⾝冷笑看着孟恩远:“孟掌柜你当我钱某人是刚出道的愣头青吗?!实话告诉你,再来你六和钱庄前,钱某也曾拿那四百万两探过京城其他钱庄,他们可都是给到十厘。”

 “十厘?!不可能!钱总管,恩远不敢欺瞒,八厘已是京城钱庄最⾼了,他们那是为了抢生意,胡出价。钱总管您也是为景王殿下经营着商铺产业,应当知晓现在生意艰难,这东南闹了多年的倭寇,辽东、宣大还抵御着不断滋扰的蒙古鞑子,商路都让他们堵上了。先不说蒙古鞑子,就说这倭寇,虽然东南的倭寇给赶跑了,可您也知晓,倭寇贼心不死,不定什么时候又给你闹起来,咱大明又噤海,与西洋的生意如今也几乎就断绝了。年息八厘已是最上限了,超过八厘,就没了赚头了,钱总管您老总不是想让恩远赔钱吧?再说恩远就是想赔,也赔不起啊!”孟恩远苦着脸作揖说道。

 钱有禄冷笑道:“孟掌柜言过其实了吧,不说我大明的茶叶、丝绸、瓷器你倒腾到西洋海外大赚特赚,也先不说你又将西洋诸国的香料、象牙、玛瑙、宝石等珍贵稀罕物再运回大明,转手暴利。就说这两京一十三省达官贵人、巨商富贾家里的夫人‮姐小‬们⾝上穿的波斯西洋布×国的鸟布、⾼丽国的马尾布这些进口布料最少有一半是你孟恩远弄回来的,仅这一项你可就是富可敌国。”

 “冤枉啊!钱总管,恩远不敢隐瞒,您说的这些进口布,绝没有倭国鸟布,其他恩远确实贩回了一些,可连十成中的一成都不到。”

 孟恩远的脸如土⾊,连连作揖,心里清楚,本朝海噤可是大明历朝最严厉的。胆敢与倭寇通商,一经查出,不仅货物要全缴焚毁,主使者还要处以大辟之刑,全家老少都要流放口外。

 钱有禄冷笑道:“孟掌柜如此善财难舍,看来这笔生意是谈不成了,既如此,钱某只能另寻别家了。”

 “慢!钱总管请留步!”孟恩远慌张地喊道。

 钱有禄慢慢转过⾝,冷冷的看着孟恩远:“怎么,孟掌柜同意加到十厘了?”

 孟恩远脸⾊青⽩,嘴角轻微菗搐着,半晌,咬牙道:“原本账簿是钱庄最⾼机密,除掌柜,是不给任何人看得。但为了表示恩远的诚意,墨卿!”

 孟史从偏门快步走了出来,躬⾝道:“东家有何吩咐?”

 “你暂代老夫好生相陪钱总管。”孟恩远冲钱有禄施了一礼,转⾝快步从偏门出去了。

 钱有禄背负着手,站在大堂‮央中‬,俊秀的脸上浮动着诡异的微笑,淡淡的瞧着孟史。孟史默然了片刻,抱拳深施了一礼,转⾝也从偏门急匆匆离去了。

 盏茶功夫,孟史急匆匆从偏门快步走出,正了正⾐冠,又默然站着。

 钱有禄微微一笑,走回座位坐下,刚端起茶盏,一阵急促的息声从偏门传出,孟恩远抱着一口中型包铜红木箱子从偏门走出。

 钱有禄吃惊地站起⾝来:“恩远兄你这是?”

 孟恩远阻止孟史帮忙,着耝气道:“出去吧。”孟史躬⾝施了一礼,又从偏门出去了。

 孟恩远将木箱放下,将⾝上穿的波斯西洋布直裰‮开解‬,从內⾐肚腹间的一条锦带丝绦解下一大串钥匙,翻检了片刻,握着一把铜钥匙,捅开了木箱上的铜锁,将木箱打开。

 钱有禄探头瞧去,里面満満登登整齐摆放着全是锦缎黑面账簿。孟恩远拿起一本最上面的账簿,气吁吁的递给钱有禄:“这箱子里都是宮里二十四衙门內宦在六和钱庄的存银,钱总管看了就应明⽩恩远没有半句谎言。”

 钱有禄急忙接过账簿,打开,眼中闪过吃惊之⾊,账簿头一页正楷写着司礼监秉笔太监滕祥存银明细。钱有禄瞧着第一笔四百两的存银的⽇期是大统二十九年三月,钱有禄知晓滕祥是大统二十九年二月从酒醋面局管事太监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

 从二十九年三月起,滕祥每月都有数百两不等的银子存进六和钱庄,并且一直都没有提出过一两银子,而且年息都是八厘。

 钱有禄抬眼瞧了一眼孟恩远,大统二十九年你就敢将年息暗暗提到八厘,无怪从宮里二十四衙门到朝廷大小十八衙门的內宦、‮员官‬全都趋之若鹜都将银子存到了你的钱庄內。

 钱有禄翻到账簿的最后一页,大统三十四年六月,存银已涨至六千两,心里一动,三十四年好像是李准和他⼲爹滕祥用贪贿辜恩的罪名扳倒了圣济殿太监总管陆海,李准接替了圣济殿兼北直隶御药库太监总管去了官洲,鹿野孙记药行的孙立又将孝敬陆海的银子转而孝敬给李准。

 钱有禄将账簿合上,慢慢递给孟恩远。孟恩远接过账簿,急忙又将账簿放回箱內,合上箱盖,上了锁,将那一大串铜钥匙又挂回锦带丝绦上。

 钱有禄眼神微眯,一丝寒光从瞳仁出,但稍显即收,转⾝走向关闭的大门。

 正在穿戴整理直裰的孟恩远脸⾊大变,脫口惊呼道:“怎么钱总管依旧不信?”

 钱有禄站在门前:“四百万两银子留下,明⽇钱某过来一并签存银契约,后⽇漕运来的第一笔税银就到了,会在天黑直接拉到钱庄。”话音刚落,钱有禄拉开厚重的红木大门,走了出去。

 孟恩远惊喜的呆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打开的店门一躬到底:“孟恩远送钱总管。”慢慢直起⾝子,胖脸已‮奋兴‬的如同包子开褶了,突然挥舞着双臂蹦了起来,地面随之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发财了,发大财了,⽟儿,我的⾁蛋蛋,老爷来了!哈哈哈哈哈。”孟恩远大笑着捧着红木箱子竟飞奔出了偏门。

 江林沉声喝道:“起!”十二名天香楼和胭脂楼的头牌粉头香肩一挑,⽟手握着嵌⽟的轿柄,将丝幔垂悬的紫藤软轿抬了起来。

 前队变后队,一二百米香‮魂勾‬与森肃杀完美结合的队伍又沿着空旷的街道向回路走去,簇拥在街道两侧越聚越多的人流也随着队伍的开拔拥挤着沿着街道两侧跟随着队伍。

 十二名头牌粉头抬着紫藤软轿走了百米在半论堂门前又停下了,将软轿缓缓放落,不待两名抬轿的头牌粉头掀开丝幔,钱有禄和刘全宝已掀起丝幔,下了软轿,已跟随簇拥到半论堂门前的人流慌忙向后退去,面无表情的钱有禄和刘全宝迈步走进半论堂內。

 跟随在紫藤软轿后的数十锦⾐卫队列中的四人抬绿呢软轿也放下,江林掀起轿帘,出了轿子,摆了一下手,带着四个锦⾐卫也快步进了半论堂。

 除了十几名眉清目秀的小厮也在半论堂停下,这支一二百米的香森结合的队伍依旧沿着棋盘街向前行去,街道两侧的簇拥的围观人群眼神中虽然都透露出畏惧之⾊,但如此难得一见的美人胭脂群,又让他们也大着胆子慢慢跟随着,繁华热闹的棋盘街也因此破天荒的冷清下来。

 钱有禄刚步⼊前厅大堂,胡彰快步从柜台奔出,脸上強挤出的惊慌谄媚笑容刚露出,钱有禄沉声喝道:“拿下!”两名锦⾐卫如脫兔一般从钱有禄⾝后闪⾝窜出,将胡彰按倒在地。

 胡彰惊叫道:“胡彰无罪,东家为何拿我?”钱有禄眼中闪过厌恶之⾊,沉着脸迈步走向正厅大堂对面的厅门。

 此时刚到巳时一刻,一楼大堂还没有食客,几名伙计正在擦抹清扫,惊见眼前这一幕,吓得几名伙计全都跪倒在地。

 胡彰惊怖的瞧着钱有禄未发一言离去的背影,虽然震惊不明⽩自己已经向王妃娘娘告密,钱有禄怎么还能活着回来,但心里却非常清楚,钱有禄已知晓自己出卖过他。惊怒的吼道:“钱有禄你这个叛逆,老子不服,老子要到娘娘那去告你!”

 两名锦⾐卫望向江林,江林冷笑着用手在脖子划了一下:“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的狗东西!”鄙夷的啐了一口,快步追向钱有禄和刘全宝。

 “我是王妃娘娘的人,你们敢,”胡彰惊怒的尖叫如同被踩了脖子的鸭子噶然止住,无声无息了。

 两匹通体紫红的⾼头神骏拉着紫缎帷幕重檐银顶的马车停在了翻滚翱翔的四龙照壁旁。李元清跳下马车,躬⾝刚要答话,车帘掀起,陈烨躬⾝走出,李元清来不及去拿车架上裹着⻩丝锦缎的板凳,急忙翻⾝跪伏在地。

 陈烨瞧着以背做凳跪伏在地的李元清,沉声道:“站起来。”李元清急忙站起⾝,躬⾝肃立。

 陈烨下了马车,瞧着李元清,想说什么,摇‮头摇‬迈步走向府前的巨石台阶,王府门前的护卫和两名听事早已跪伏在地。陈烨瞧了他们一眼,心里暗叹了口气,相比之下,大明朝只是宮里內宦和东厂锦⾐卫镇抚司自称奴才,这一点比清朝将全族都称为奴才还算是要強。可是其他,唉,真是一无是处!

 陈烨微垂着头边胡想着边向前走,一路上来往的宮女、听事、奉御都慌忙跪伏在地。陈烨丝毫未觉,从他们⾝旁快步走过。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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