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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棋局(3)
 那‮夜一‬,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着你的气息;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不为朝佛,只为见着你的容颜;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所有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能与你相见。

 ⽔昑一进到碧琳馆,就在満桌摊开的纸上看到这几句话如佛偈一般的诗句,如儿…你终还是没有放下啊!

 正端坐在案后写字的清如看到她进来,微微一笑道:“姐姐,今⽇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昑环视了一番,略带些不満地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也没个人伺候着,小福子他们呢?”

 清如放下执笔的手,站起⾝来道:“姐姐莫动气,是我叫他们下去休息了,我只是写字而已,哪用得着他们伺候,再说他们六个人要打扫这偌大的重华宮也够辛苦了,我这里能省就省吧!”

 闻言⽔昑一脸惊讶地道:“怎么是六人,你如今已升格做了贵人,理应与我一样,有四个宮女四个太监伺候才是啊!”清如绕过桌子走到前面,手在桌案上抹过,她低低地道:“姐姐你难道忘了我这贵人是怎么来的?重华宮的热闹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这里早恢复了昔⽇的冷清,不!应该说比以前更冷清了才是…皇上…他终归还是不喜我,既然皇上不喜,那內务府自然也懒得再拨人来了,太后能护得了我一时,终护不了我一世!”

 她的声音平静地像在叙说旁人的事一样,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这样也好,人多反而心烦,再说新来的人,也不会再像他们几个那样尽心尽力的伺候我了,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要呢。”

 ⽔昑垂手默言,不知该如何劝慰,她有心帮清如,可连太后也改变不了皇上对清如的看法,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又怎能办到,而且现在她的地位也不是很稳固。

 清如不愿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她上前挽着⽔昑的手道:“姐姐你若是有空的话,不如就帮我磨墨怎样?我还有好些字没写完呢!”

 ⽔昑自是明⽩她的想法,也就顺着她的意思下来了:“好你个小丫头,难得今⽇我偷得半⽇闲功夫来你这里坐坐,居然还要被你当丫头使唤,小心我问你要工钱!”说笑归说笑,手里早已拿起磨在砚台上徐徐磨着。

 清如拿笔沾了⽔滴到砚台中,清⽔转眼变成漆黑的墨⾊,她随口问道:“姐姐你最近很忙吗?”

 这句话勾起了⽔昑的心事,精心描绘过的脸上掠过一丝苦涩的味道:“我哪还会忙啊,皇上已连着多⽇没再翻过我的牌子了,而今得圣意的是⽇夕,也许再过得几⽇咱们就得改叫她夕嫔了!”话语中隐隐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在里面。

 清如拿笔在砚台中润了笔轻声道:“姐姐你怎得也开始糊涂了!”

 “哦?这话怎么说?”

 “咱们四人中不论谁得宠都要好过他人得宠,至少不会有陷害算计的情况出现,而今⽇夕虽得圣眷但她不懂揣测圣意,再加上她边上还有个佟妃在盯着,佟妃打的是什么主意,咱们心里都清楚的很,难保有一天⽇夕不会遭她的毒手!姐姐你心思慎密兼些稳重得体,所以还是要你在旁边多帮衬着点⽇夕才是!

 这宮中情形复杂万分,咱们几个早已被别人看做是一个阵营的,一荣未必就会俱荣,但一损就必然是俱损!”

 清如听出⽔昑对⽇夕宠眷越过她之事心存芥蒂,所以话中暗示其莫要为了君王一时的宠爱而坏了姐妹的情谊。

 ⽔昑也是个聪明人,刚才会这样想,不过是一时被蒙了心而已,正所谓当局者,旁观者清,现在经清如这么一提醒,她岂有不明之理,当下愧言道:“妹妹的话真如当头喝,是姐姐糊涂了!”顿了一顿她又不无惋惜地道:“只可惜妹妹你这般聪慧美貌,淳厚善良的人竟要在这深宮中孤独终老,老天当真是不公!”

 清如正在写字的手僵了下,旋即又恢复了正常,提笔在纸上慢慢写着,半响才说出一句:命该如此,強求无用!

 “是因为皇贵妃?”⽔昑试探着问,一边仔细留意着清如的反映,果然看到她在听闻这个名字的时候神⾊出现了一瞬间的不自然。

 见此,⽔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追问道:“如儿,你与皇上还有皇贵妃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皇上对你的态度会这么奇怪?”

 “有些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由于清如吩咐子矜她们不许将遇到过福临的事说出去,所以⽔昑至今都不知道此事。

 “可是…”

 ⽔昑还想再说,却被清如打断了话:“姐姐你不用再为我的事心了,但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无管是什么时候,也不管是谁来拉拢你,你都不能去惹皇贵妃,她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不是你可以估量的,一定要记住!”清如无比认真地说道。

 ⽔昑低头默然不语,忽地她抬头上清如关切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难道你要我坐视不理,什么都不去争?”

 清如颇有些无奈的摇‮头摇‬,有些话她原本是不想说出口的:“姐姐难道你看不出皇贵妃在宮中的地位其实并不稳吗?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你以为她们会咽得下这口气吗?单是佟妃那里就断断不会甘心,这一次皇贵妃生的若是个格格便罢,万一要生的是个阿哥,只怕宮中立马就要掀起大浪!一旦被卷进去就再难全⾝而退了,所以姐姐你千万不能淌进这趟浑⽔里!”

 “妹妹你变了。”这是⽔昑听完清如的解释后唯一的感觉“若换了从前的你,绝不会浪费心思在分析这些利害关系上,因为这是你最不喜的。”

 “人总是会变的!”清如露出一个叫人心疼的笑容,有时候她真的不愿自己这么清醒。

 ⽔昑也不再说下去,她拨着腕上的金钏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梅林中遇到的舒答应吗?前些⽇子她也传出有孕的喜迅,今儿个我在来的路了,听说有人将此事告诉了静妃,静妃知道后大怒跑去打了她,若不是有人拦着,只怕舒答应当场就要被她打的流产,就这样静妃还不肯罢休,疯了似的跑到乾清宮在皇上面前大闹一番,皇上十分生气,下令将其噤⾜在宮中不许踏出宮门一步!皇上如此厌恶静妃,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将她逐回蒙古去?”

 “不会!”

 “为什么?”⽔昑不解其为何答的如此肯定,虽然她也觉得不太可能。

 “别忘了静妃的背后是整个科尔沁部落,废后已经是吴克善亲王忍受的极限了,若再将静妃逐回科尔沁,试想,吴克善的面子要往哪里罢?万一由此而引起內战,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事即使皇上想,太后也绝不会允的!”

 ⽔昑愣了半天回过神来后,长叹一口气道:“妹妹,你现在看事竟能看得如此细透,可比我強多了,若有朝一⽇,你我同在这宮中争宠,我必不是你对手!”

 清如执笔的手停在了空中,一滴墨从昅満⽔的笔尖渗出滴落在纸上,瞬间晕染开来…争宠?她苦笑着摇‮头摇‬,这个词早已不在她想的范围里了!

 换了张纸重新隽写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改用左手在写字了,习惯了右手的她一下子改用左手,不仅别扭至极,写出来的字也是生硬歪斜,远不如原先那般流畅娟秀。

 ⽔昑觉得奇怪,问她何以要如此做,清如笑而不答,拿了张刚写好的纸给她看,一排是用右手写的,一排是用左手写的,问其除了字迹优劣以外两者还有何区别。

 ⽔昑比较了许久,才看出了一点眉目,说道:“右手的字清秀圆润,但相对的要显得软弱一些,这也是女子写字常有的惯病。至于右手字,虽生硬稚嫰,但每一个字都刚劲有力,透出一股凌云之气,隐隐已有了一丝区别于右手的神韵,妹妹,我说的可对?”

 “那姐姐是喜右手的我,还是左手的我?”清如微微歪头,带着一丝笑意,眉宇间的郁似乎散开了一些。

 ⽔昑心疼地抚着清如总也平坦不了的眉头,她心里清楚其实清如是不想变的,只是被环境的不得不变,含泪笑着回答道:“都喜,不管怎么变,都是我认识的那个如儿!”昔⽇那个曾扬言,要嫁这世间最好男儿的四全姑娘是何等傲气,何等出⾊,而今却…

 温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掉落,正好滴在清如刚写完的纸上,如一颗颗摔碎的珠子,清如拈起帕子拭着⽔昑脸上的泪⽔:“姐姐你哭什么,我不苦,真的不苦!”

 她越这样说,⽔昑的眼泪掉的越凶,很快,纸上的墨迹就被眼泪给模糊了,再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但那句话清如已不知念了多少次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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