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同生契》36、山倾
自从为了两位友人报得大仇,宁浅舟可算夙愿已了,却不得不安分下来,尽管整
里都是满怀心事。
他心里想着快些调职去刑部,还想要见到皇帝,更想再次去见宁千羽。无奈私访了好几回宁府,非但没有看到宁千羽的影子,连那个曾经为他开门的老者也对他一顿唾骂,说是被他这个骗子连累,遭了主人的训斥。他大大得罪了这个老者,宁府的门自然再也不会为他而开,每次都只换来一连串痛骂和大门“砰然”闭紧的声音,他也不甚着恼。
他想得很清楚,时间对他和千羽来说都还长得很。他自己已有几百年未曾变老,今后恐怕也不会例外,千羽看起来也只比从前大了几岁的模样,他虽不知其中奥妙所在,但千羽很显然也有长生之体。
他如今已不再怀疑,千羽定然不是个普通人,从前初遇的那一晚,他也隐隐约约想到过对方乃是下凡的仙人。可那时他并不相信怪力
神之语,还嘲笑过自己那般不切实际的幻想,到了自己遇上那只女妖,又从此不老不死之后,才亲身体验到人间当真有不可言述的奇人怪事。
千羽自然不会是一只妖,无论当初那一晚的天真善良,还是如今那等淡雅出尘的风神,都不可能是
情偏激、为祸人间的妖怪。他曾经遇上的那只女妖应该见过千羽,所以才会化成对方的容貌,但她所做的那些事只能让他同情怜悯,却无法得到他的心。
他的情爱之心早已遗落在那一夜、那一个人地身上。任何一个女子,哪怕是一模一样的容貌都不能真正代替。他娶过好几个女子。二夫人、三夫人身上都有着那人的影子,做过他四夫人地那只女妖更是长着那张让他刻骨铭心的脸,奈何都只是给了他短暂地抚慰。
那只女妖心碎时曾骂他看似多情实则无情。实在骂得一针见血。娶了好几个女子,心中却另有他人的男子确然薄悻无情。只是自己也未必快活。他的痛是始终得不到,即使能娶尽天下女子,也得不到自己所爱之人,更因那得不到而越发无法忘怀心上的那个人。
他已苟活了几百年,这几百年间无论情爱还是个人作为上。都失败得一塌糊涂。等不到所爱之人,便丢掉了最初的雄心壮志,之后又糊里糊涂地娶了好几个女子,还沉湎于那
人心智的毒花,心甘情愿在幻境中醉生梦死。如今回头看去,过往的他简直是一滩烂泥,唯有那女妖对他乃是真心真意,不但烧毁了那丛毒花救他,还想法子给了他不老不死的身体。
至今想起那只女妖。他仍然只有感激和内疚,他不曾恨过对方也不曾爱过对方,只能祝愿对方能好好的活着。再遇到一个值得她去爱的男子。他与那女妖既有同生共死的契约,对方应该如他一般安然无恙。他虽对她无情。一条性命却与对方紧紧相系,这让他心中总会涌起奇妙的滋味。总想再见到对方一面,也好知道对方到底过得怎样。
千羽那
丢下的警告,他也并非抛诸脑后,千羽如今身居国师之位,总有些神秘莫测地道法。为防近
将有劫难,他连着多
都是少有出门,白天里规规矩矩在那清水衙门里当值,晚上除了时常偷偷私访国师府,再就是偶尔参与赵大人府中的同门聚会。
他心知千羽警告他少参与朋
之争的用意,但即已身入其中,再要
身已是不能,唯有敷衍着慢慢疏远,不再主动介入那些你争我夺、勾心斗角地事。
他这些
非但与同门们见得少了,连赵大人府里也是经常借故不去。众人都看得出他这番躲闪之意,也只以为他之前锋芒太
,得罪那位张大人太甚,因此近
里老实许多、明哲保身。连赵大人也默许他最近收敛锋芒,非要事不召他入府了。
他只好独自一人留在自己的居处,夜里挑灯读书也颇有一番乐趣。施展抱负不在一时之间,心急也没有捷径可走,只有耐心静观其变,等待合适地时机再做打算。
又是一个清净安静地早晨,他梳洗过后精神
满地开门而出,方走出十余步便站住了脚,背脊后串起一股莫名的凉意。
数个带刀地武士挡住他的前路,看服
应是官府中人,而且个个都挂着
牌,为首的一见他便冷然发话:“就是他,拿下!”他一个文弱书生,躲也不是、打也不是,只得眼睁睁任由他们围上来锁了。他的嘴自然不会闲着,大声与那为首的武士争辩道:“你们是何人?哪个衙门的?身份也不报便出手锁人!我身有官职,亦是皇上亲笔御提的…”
他话还未完,那为首的武士已把手中之刀架上他的脖子“闭嘴!你们这些文官儿就会耍嘴皮子!到了
曹地府再去跟阎王说吧!”
他大吃一惊,登时身体发凉,看情形他们竟是要杀了他?即使是死也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他暂且住口随着他们往院外走去。
被那些人拉扯着撞撞跌跌的走了几步,他看到有个平
里私
尚可的同僚也刚出门,赶紧抓住机会对那人挤眉弄眼,又扯着嗓子开口高呼“我乃朝廷命官!你们竟敢胡乱抓人!你们可知我乃赵大人门下…”
那为首的武士一拳打在他腹上,他后面的话哪里还说得出来,那同僚只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便快步离开了,耳中听得那武士哈哈大笑道:“赵大人?嘿嘿,他可是自身难保了!我们张大人带着多位武将面见皇上,将他这些年来贪赃枉法的罪状全部呈上,他眼下正被皇上亲审着呢!哈哈!”
宁浅舟被那武士一拳打得腹间剧痛、汗落如雨,现下更是浑身冰凉,心知大厦已倾。那张大人本就是个收受贿赂的贪官,自己更曾亲自上门贿赂,罪状之中少不得已有自己那一份。他那般得罪张大人,对方怎么可能放过他?千羽所说的大祸原来便是这时这刻。
做了的事就无法抹去,他是千真万确使用过不法的手段,所以事到临头,他也只有认了。他所犯绝非杀头大罪,让他受死他又怎能服气?只要皇上亲审,他便一切都实话实说,将自己心中所想和近来经历原原本本的告之皇上,或可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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