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百六十八节 闻征朝欧洲
虽说王夫之一再告诫国会评论员们注意自己的仪表,多数议员也确实⾐着低调。然而华中议员们的排场还是给各国的公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时任法国公使副手的吉涅就曾在自己⽇后的游记中如此描述道:“这些议员都极其富有。他们⾝上穿着⾊泽淡雅质地轻柔的丝绸长袍,在同样⾐着得体的侍从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下私家马车。车上燃烧着来自香料群岛的香料,每个人⾝上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香。而国都南京的道路都是由青石铺就的,并且每天都由专人负责清扫。因此这些先生们的鞋十分⼲净。当布鞋踏上地面时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更不会有踩着⽔坑之类的尴尬。无论是遇见自己的朋友,还是并不
识的同僚,他们都会礼貌地停下脚步互相打招呼。有时他们也会从怀里取出一只制作精巧的珐琅怀表看看时间,或是使出一副眼镜以便看清国会告示栏中的內容。没有耝鲁的举止,也没有永无休止的争论,以及无套
汉的滋扰。虽然华中帝国没有贵族院,这些议员之中家最显赫的成员也不过只能追溯到13、14世纪而已。但所有的议员都有着贵族般矜持与⾼傲。事实上,这些没有贵族⾎统的东方人比某些流淌着⾼中⾎
的欧洲贵族更像贵族…”
相比对华中国会充満赞美之词的副手,作为法国公使的卡布瑞更了解这个家国。他十分清楚华中国会那充満礼仪的鲜亮外表之下,其实有着与欧洲各国议会不相上下地肮脏
易。事实上,卡布瑞早在香料群岛充当法王特使时就曾在那里见识过“天朝子民”就像在巴达维亚做生意的荷兰人所描述的那样:“国中人去那里都是想发财。他们不放过任何能够获利的机会。”从农场到佃农,从经纪人到零售商,从办事员到仆人,只要能钱赚的地方就一定能看到国中人的⾝影。然而当这些国中人聚在一起,特别是有外国人存在之时,又往往会表现出一种对财富嗤之以鼻的态度。卡布瑞等西方人将这种现象称做“面子问题”因为据说在华中朝建立这前,对财富的喜好在国中一直都是受人鄙视的行为。正如国中人的一句谚语所说的那样“为富不仁”
卡布瑞并不在乎国中人对财富的看法,他所在意的是国中人对“面子”的重视。已经在国中经营多年的他十分清楚“面子”在国中意味着什么。而在这一点上,荷兰公使卡拉姆显然也有着相同的心得。此时此刻在国会的休息室那,卡布瑞正同荷兰公使布拉姆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品尝着刚刚泡好的红茶,一边颇有默契地搭讪着。
“我亲爱地卡布瑞先生,没想到您对国中茶还有着这么多研究。真不愧为法兰西地首席国中通啊。”荷兰公使布拉姆端着青花瓷的茶杯客气地恭维道。与在国中生活的众多欧洲人一样,他穿着一件富有东方⾊彩的对襟长袍,留着清教徒似的⼲净短发。惟有那双棕⾊眼睛中偶尔闪过的狡诘,不时地表明他是一个精打细算的荷兰人。
“谢谢您的夸奖。不过要说国中通,荷兰才是全欧洲的国中通。在下对国中的了解恐怕还不及阁下的万分之一吧。”卡布瑞举止优雅地微笑道。此时的他虽然⾝着法式巴洛克风格的宮廷装。却同布拉姆一样没有戴假发,更没有扑香粉或者化妆。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净利落得梳到了脑后。整个人看上去⼲连而又睿智。
“哦。卡布瑞,我们可都是老朋友了,你说这话多生疏啊。”布拉姆放下了茶杯苦笑道。由于两人所坐的位置靠近窗户,亦或是周围其他家国的公使不敢打扰这两位公使。总之他们的周围此刻并没有什么人。因此布拉姆跟着便开门见山地向卡布瑞问道:“你应该也听说了这件事巴?”
“什么事?”卡布瑞缀了口茶,随后反问道。
“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事。在这档口上法兰西与尼德兰应该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布拉姆加重了语气道。
“如果你是想说国中人征讨朝鲜的事。我想这件事我们管不着,也没有办法管。国中人相对谁宣战是他们自己的事。”卡布瑞摆出了一副毫不上心的模样说道。
眼见法国人故意掉起了自己的胃口,布拉姆冷笑了一声说道:“如果阁下真不在意。恐怕这几天也就不会派人去內阁打探消息了吧。现在的华中帝国早已不是传教士口中的那个神话般的理想国。而是一个跺一跺脚就能让这个世界摇晃的大帝国。阁下应该知道如果中行帝国最终决定以武力的方式解决朝鲜,将会对我们在印度洋的贸易带来怎样的影响。上次对⽇本的战争已经浪费了大量的时间。现在也应该是时候解决印度洋的问题了。”
眼见布拉姆用尼德兰语念念叨叨地抱怨着,卡布瑞知道荷兰人这次是真沉不住气了。由于与华中帝国有着从属关系,因此荷兰的商船这次也被奥斯曼帝国挡在了门外。当然法国商船在印度洋也没有讨道好果子吃。正如布拉姆所言此刻的法国人同样对目前印度洋的情况深感忧心。如果这次国中人真的又要在东亚出兵的话,势必会将奥斯曼方面的问题继续拖延下去。那对于附庸于华中帝国的各个欧洲家国来说,确实不是一个能令人放心的消息。想到这里,卡布瑞沉着地回答道:“虽然目前有迹象表明华中內阁与军方有出兵朝鲜的意向,不过就之前华中帝国与朝鲜方面的多次擦摩来看,女皇与国会一直都倾向于用外
方式来解决朝鲜的问题。所以还是先看一下华中国会的情势再说吧。毕竟骄傲的国中人历来不喜
外人揷手他们的事。”
给卡布瑞这么一说,布拉姆只得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如果女皇与国会能继续保持对朝鲜的态度那是再好不过了。不管怎么说关键还是在今天呐。”
“布拉姆,请相信我。就奥斯曼的问题来说,法国是与联合省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所以若是情况真的不令人乐观,法国方面十分乐意与荷兰合作来解决我们大家的危机。”卡布瑞说罢,极有风度地站起了⾝。因为此时门外已经想起了东方式的鼓乐声。
国会开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众人海呼般地“万岁”声中,⾝着黑⾊龙袍地华中女皇在內阁大臣们的簇拥下登上了象征皇权的金⾊龙椅。相同的场面已经不止一次在这间神圣的大厅中上演。但每每这个时刻在场的人们依旧会被那种悍人心非的气度所折服。
“平⾝,宣倭使。”孙露回过⾝面对臣民神⾊庄严地宣布道。于是女皇的命令就像回声一般一波又一波地被底下地侍从传到了大厅之外。不一会儿,⾝⾼不満五尺的鹰司信房等人便手捧着幕府地国书以及《长崎条约》迈着小碎步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虽然对于倭人的⾝⾼在场的多数人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群类似侏儒的倭使走进议事大厅时。仍有一部分人没能庒抑住自己的笑意。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一些来至欧洲的公使。显然在他们眼中鹰司信房等人无疑是来自“小人国”的使节。零星的笑声在原本庄严的议事厅中显得既明显又刺耳。在鹰司信房等人听来更是羞辱异常。但眼前的情势却迫使他们不得不隐忍下这屈辱的一幕。只见鹰司信房在两个随从的陪同下恭敬地向⾼⾼在上地华中女皇磕头行礼道:“英明神武的天朝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臣等仅代表鄙国国主感谢天朝无私的帮助,并敬献微薄锦礼。恳请天朝笑纳。”
说着鹰司信房便将手中捧着的“礼单”递给了一旁的锦⾐侍从,从由转
给女皇。而孙露在接过倭使敬献的国书与和约之后,几乎连看都没有看就直接
给了⾝边的⻩宗羲。然后以庄严而又不失礼貌的口吻向倭使点头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回陛下,小臣等不辛苦。只要能报答天朝万分之一的恩情,就算是粉⾝碎骨鄙国上下也在所不辞。”鹰司信房満脸献媚地说道。
眼见这样一个胡子花⽩地老者以恭顺地语调说出了一通如此露骨的话语,在场的国会议员在満⾜之余,亦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鄙夷之⾊。不过鹰司信房地举动并没有就此打动龙椅上地女皇。后世的记忆清楚地提醒着孙露眼前一脸献媚地究竟是一群怎样的人。却听她跟着便淡然的回应到:“我朝此次出兵乃是为了报夫君之仇。朕希望⽇后这样的事莫要再发生。”
女皇冷峻的回答让鹰司信房的脊梁不由得冒起了冷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华中女皇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如此敏感的问题。有点不知所措的倭人赶紧匍匐在地连连告罪道:“陛下息怒。小国对天朝的忠诚科昭⽇月。断不敢存有二心。刺杀亲王一事乃是叛贼岛津所为。此贼一直以来都在谋划推翻小国的朝廷。甚至不惜与朝鲜人合谋。”
“什么?你是说叛贼岛津与朝鲜人有来往?”孙露侧着脑袋想了一想,突然冷笑道:“特使可知李朝同样是我华中的藩属。诽谤天朝的属国乃是重罪!”
给女皇这么一喝鹰司信房等人不噤把头埋得更低了。那两个陪同鹰司信房的随从甚至都已经被吓得眼泪汪汪起来。可此时的鹰司信房却显得更为镇定了。因为他俨然已经想起了自己的另一项任务。却见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了几封书信。恭恭敬敬地向女皇呈现道:“陛下,小臣…小臣等不敢欺君。这是从岛津⽗子房內搜出的书信。上面详细记述了其与李朝之间的秘密往来。其中甚至还提到了刺杀贤亲王殿下的计划。请陛下过目。”
鹰司信房那生硬的汉语就像一块丢⼊平静湖面的石块一般在瞬间就就
起了千层浪。虽然之前就早有传言显示李朝与刺皇案有关。上国会方面亦曾拨款默许军方制定对朝战略。然而对于眼前多数议员这个消息无疑是一颗从天而降的重磅炸弹。
面对群情
愤的臣民,孙露只是冷静地示意侍从将信传过来。在仔细地看完前两份信之后,孙露随即面⾊铁青地将信
给了一旁的⻩宗羲道:“⻩首相也知此事吗?”
“回陛下,臣等也略有耳闻。”⻩宗羲连忙回⾝拱手道。虽说之前众人已经不止一次就朝鲜的问题同女皇进行商议。但这几份信的事终究还是没有向女皇报告过。因此,不管是⻩宗羲还是一旁的龚紫轩心里头多少都有着那么点担忧。生怕自己的独断专行会惹女皇不⾼兴。好在这样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却听女皇跟着便回头向众人询问道:“朝鲜的使节在哪里?”
众人听女皇这么一问,也跟着开始左右寻找起朝鲜人的踪影来。毕竟刚才不过是倭人的一面之词。然而众人找了半天却并没有发现朝鲜人的⾝影。却见女皇⾝后的外务尚书李启新跟着便出列报告道:“启禀陛下,朝鲜使节今⽇未到场。”
李启新这话不说也就罢了,给他这么一说,原本已经处于炸爆边缘的国会立刻就像炸开了锅一般。下国会中一些脾气暴躁的议员立刻便开始大声疾呼道:“什么!这么重要的会议朝鲜人竟然不来参加!”
“是啊,这也太不把我天朝放在眼里了!”
“朝鲜人一向如此,他们对天朝制度一直都指手画脚的。”
“对!一定是他们与倭贼合谋刺杀陛下的,所以今天才做贼心虚不敢来!”
“绝对不能放过朝鲜人!”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愤怒就迅速蔓延了整个会场。与其说这种愤怒是源于刺皇事件,不如说是对朝鲜长期以来不恭顺态度的不満的一种总爆发。因为多数人都认为华中朝一直以来都对朝鲜恩宠有加。然而朝鲜却一而再,再而三让华中朝失望。加之在重商主义地多年影响之下,国中人的“忍耐力”已经大不如如前,相反“火气”却是越发大了起来。唯一没变的或许就是对“面子”的重视。
此时此刻,面对周围排山倒海一般的声讨声。卡布瑞不噤回头向已经木然的卡拉姆苦笑了一下。很明显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国中人在“面子”与“利益”之间选择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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