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百五十九节 黄首相试探
对于杨禹轩来说能得到⺟亲表扬是一件让他觉得骄傲无比的事。而在⻩宗羲看来,杨禹轩的寥寥数语却比女皇的赞赏更令他奋兴。这不,⽩天才在御书房与女皇和皇长子畅谈天朝国制,晚上⻩宗羲便已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前来造访的陈家明。
话说陈家明本是为了朝廷在倭国设立钞局一事而来。却不想这话还没引上正题,⻩宗羲倒是颇为
动地先向自己讲一通皇长子的出⾊表现。老实说,在听完⻩宗羲的介绍之后,陈家明心头也不由自主地就为之一紧。只见他以略带惊讶而又不失稳重的表情向⻩宗羲求证道:“殿下,真的这么说?”
“是啊,当时陛下与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殿下在志学之年就已有了如此见识。此真乃我华中之福啊。”⻩宗羲摩抚着胡须心満意⾜地笑道。不知为何自打从皇宮回来之后,⻩宗羲就觉得自己浑⾝都充満了精力,仿佛恨不得自己立刻就生出三头六臂为未来的圣王打下一个扎实基础。
“那是当然,殿下毕竟是陛下的儿子。正所谓虎⽗无⽝子。殿下继承了陛下的
襟与见识,又继承了其⽗的智慧,可见⽇后也是个不世的明主啊。”陈家明点头称是道。
“镇海公说得是。殿下天资不凡,想来在商业上造诣应该也不逊于陛下。看来杨家的家业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哦。”⻩宗羲冷不了的说道。虽然他与陈家明都是孙露⾝旁的心腹重臣,然而随着这些年陈家明在帝国金融界的活跃表现以及女皇对其的信任,都让包括⻩宗羲在內的众多大臣心存忌惮。当然⻩宗羲并不是一个小
肚肠的人,不会为了陈家明在商业上取得的成就,进而对其个人产生什么想法。只不过而今陈家明的地位实在太特殊了。加之皇夫的过早离去,都让这位镇海公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众矢之的。更何况现在作为帝国继承人的杨禹轩已经过早地流露出了自己的才华,⻩宗羲很想知道作为岭南财阀领军人物的陈家明会如何看待此事。
“殿下如果能像陛下那样精于经商的话当然是件大好事。人道‘政经不分家’。古往今来善于经商者大多也善于治国。”陈家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随即回头向⻩宗羲淡然地说道:“不过殿下终究是陛下的儿子,他⽇后将继承的是孙氏王朝这份家业。相比之下杨家的家业也就显得微不⾜道了。⻩首相,您说呢?”
“镇海公的见解十分独到。不错,一个人确实只能继承一个姓氏。但却可以同时继承两份家业。只不过到时候两家势必得并为一家了啊。”⻩宗羲趁此机会翻出了一个众人争论己久的问题道。
事实上,有关皇长子姓氏以及杨家家业的继承人问题在臣子之间一直有着不小的争议。大多数科举出⾝的官僚重臣都认为杨禹轩该随⺟姓,改姓为孙。这样一来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而岭南一系,特别是杨家方面对此却一直持保留态度。因为这么做的话就意味着杨家将绝后。毕竟杨绍清在死前只有杨禹轩这一个儿子。
当然解决杨家香火问题的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让陈家明八岁的次子,也就是杨开泰的外孙,改姓杨来作为杨家的继承人。事实上,陈家明的夫人杨氏(杨绯儿)本人也曾多次向人半公开地暗示过这种可能。不过陈家明本人却一直都在推辞此事,甚至还有传闻说他为此训斥过自己的夫人。另外就是让皇女杨念华来继承杨氏家族,但这意味着⽇后杨家得招女婿。而一些注重⾎统的杨氏长者则倾向于从杨家的宗室中挑选一个合适孩子过继给杨家。甚至还可以指定杨禹轩⽇后的子嗣为继承人。总之办法有很多,却都存在着一个关键的死结难以开解。那就是杨家家业的继承问题。
众所周知,新安杨家是华中首富,说其富可敌国那是一点都不为过。更为重要的是,杨家掌握着香江商会大量股份。任何人一旦继承了杨家的家业都将直接成为华中商界,乃至世界商界无可厚非的巨头。于是乎,杨家的继承问题也就不再只是单纯的“家事”而是切切实实的“国事”在这种氛围下,由陈家明的儿子继承杨家就有些违背帝王之术的原则了。因为陈家同杨家一样掌握着大巨的财富与地位,一但两家合一恐怕会危及皇室的地位。这一点也恰恰正是⻩宗羲等人一直所以担心的事。同样的若是由杨氏宗族的人来继承,皇室也还是得面对一个富有而又強势的宗族。因此以⻩宗羲为代表的大臣都倾向于让杨禹轩做继承人,进而将杨家的家业没⼊皇室。如果杨氏一族反对较強烈的话,则由杨念华来做继承人,与其兄长一人一半分割家产,以求达到削弱杨氏一族的目的。就目前来说,杨家的抵抗并没有⻩宗羲等人想象中的那么強烈。真正的阻碍却是来自于陈家。由此⻩宗羲便觉得自己⾝为首相有必要在这件事上给陈家明“提个醒”
眼见⻩宗羲如此明了地将杨家的继承问题摆了出来,陈家明不噤在心中皱起了眉头。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只见他处变不惊地朝天拱手道:“杨家的家业究竟该由谁来继承,最终还得由陛下来决定。更何况杨太公⾝子尚还硬朗,⽇后有的时间从长计议。⻩首相,我看咱还是先来谈谈眼前的几桩要事吧。”
给陈家明这么避重就轻地一说,⻩宗羲自是不好再往下点穿下去。于是他当即便将面⾊一改,哈哈一笑道:“镇海公说得是。瞧我这一奋兴,竟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不知镇海公今⽇来鄙府有何要事啊?”
“⻩首相真是客气了。皇长子学有所成,任谁都会感到⾼兴的。”陈家明微微欠⾝后揷⼊正题道:“其实,在下今⽇前来主要还是为金融上的事。这一来,朝廷新五年计划杨家提
国会审议,不过国会方面似乎对国债的发行量有异议。这二来,东瀛的战事眼看已经进⼊尾声,朝廷在倭国建立钞局也该被提上⽇程了。因此在下想就这些问题与大人您先通一下气。”
“恩,国债的事本座也听说了。国会方面似乎认为朝廷所定的发行量过多了一些。镇海公,你怎么看待此事?”⻩宗羲听罢想了想,探⾝询问道。
“依在下看来,国会的想法其实也不无道理。”陈家明跟着解释道:“多数议员之所以认为国债发行量过多,是担心这笔债务⽇后会成为朝廷的负担。”
“负担?他们是担心朝廷到时候无法还这笔债吧!真是荒谬之极!”⻩宗羲眉⽑一挑道。在他看来议员们的这些想法简直就是在侮辱朝廷的能力。这就像是一个人跑去向另一个人借款,而对方却质疑他的还款能力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借款人成了家国,借款对象则成了百姓。一个府政被百姓质疑还款能力,这在士大夫们看来简直就是奇聇大辱。更不用说是现在如⽇中天,被万邦景仰的华中朝了。只不过为了內阁在民间的形象以及国债的名声,朝中的大臣们最终还是隐忍下了这口气。反倒是一些在野的士人看不惯国会的这种势利风气,毫不犹豫地在报纸上发表了不少抨击文章。
面对⻩宗羲的不悦,陈家明并没有附和,而是坦然说明道:“大人可能是误会了。国会的议员并不担心朝廷到时候还不上款子。我天朝地大物博,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又何⾜挂齿。只要稍稍把税收浮一浮,不什么都有吗。国会的议员正是明⽩了这个道理,才会对国债的发行量如此谨慎。因为他们十分清楚这些国债最终都是得用他们纳的税来偿还的。”
给陈家明这么一说,⻩宗羲不由地冷静了下来。一但撇去读书人所谓的礼仪廉聇,光是从利益的角度去观察,那许多事情立刻就会变得明朗起来。就像此刻的⻩宗羲俨然已经明⽩了问题的关键。却见他沉昑了一下后说道:“那就暗示国会,这些钱朝廷另有路子偿还,不会去动他们的税款。”
“大人言之有理。在下也正有此意。不过光有这点暗示还是不够的。朝廷还得为国会指出一个明确的目标,让国会明⽩正是为了这个目标,朝廷才不得不需要向民间发放大量的国债。因此这个目标必须得超脫目前內阁所提出的五年计划。”陈末明欣然点头道。作为朝廷的代理人,香江行银当然希望朝廷发放的国债越多越好。这样行银才能从中谋取自己想要的利益。但是这么做的先题条件是要争取民意。否则这买卖可做不长。
“超脫目前的五年计划?”⻩宗羲回头看了看陈末明道:“镇海公可知这次的五年计划几乎涵盖了帝国的每一项社稷民生。要想超脫于它,除非是对外开战。只有对外开战,才可能需要众多的资金投⼊。”
“大人说得没错。所以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对手,一个強大的对手,一个打败他必须得付出些代价的对手。当然在取得胜利之后,我华中也要有⾜够的利益可得。否则国会的那些老爷
本不会同意朝廷卷⼊一场无利可固的战争。”
“你是指奥斯曼?”⻩宗羲反问道。
“就目前来看,这不是一个最好的理由吗?”陈家明也跟着反问了一句。两人面面相觑之后,随即都发出了会心一笑。却见⻩宗羲来回踱了几步道:“恩,奥斯曼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现在的时机也最为成
。可是朝廷刚刚完成对倭国的征战,此时再出兵恐怕有所不妥吧。”
“时间应该不是问题。对国会来说,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至于这个理由什么时候能实现则完全由朝廷来决定。当然要注意期间也得给国会一点希望,否则內阁会就被国会质疑能力。”陈家明侃侃而谈道。
⻩宗羲当然知道陈家的意思。但他还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显然是有违任何一种道德的做法。在中原的历史上,恐怕还没哪儿一次的战争会带着这样的潜在理由。⻩宗羲⾝上君子的矜持,让他对这桩买卖心存厌恶。但他同样不得不承认陈家明的建议确实有道理。于是他的矜持最终还是妥协了下来。带着冷峻的口吻,⻩宗羲点头道:“这事內阁会考虑的。那倭国那边又有什么问题。”
眼见自己的第一个建议有眉目,陈家明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就倭国本⾝来说,钞局的设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商会方面还是希望钞局能尽快设立起来。因为不仅是倭国,荷兰、威尼斯两国也有相似的意向。所以朝廷最好是能先做出了个良好的范本出来,如此也好让其他家国意识到这么做的好处。”
“你是说荷兰与威尼斯自愿也想像倭国那样设立钞局?”⻩宗羲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任何一个正常点的家国都是不可能允许在自己的领土上有他国实行那样的制度的。但从陈家明的表情来看,他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荷兰与威尼斯当然不会同意我朝在他们的家国设立钞局或是把国库
给我朝打理。只不过他们希望能将本国的货币与我朝的货币挂钩。经过与朝廷的商谈,制定下一个比较合适的汇率,从而稳定其本国的物价。因为这些年荷兰与威尼斯金银储备都有大量外流的迹象。所以,两国希望能借我天朝的信誊稳定自家的市场。”陈家明连忙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宗羲听罢下意识地摸起了胡须,随即问道:“那这么做对我朝会有什么影响?”
“这么做一方面能让我朝更进一步地控制欧洲市场。当然相对应的,我朝在金融上所要冒的风险也就越大。”陈家明说到这里抬起头道:“这道理其实很简单,我华中既然有志做世界的‘最终款贷人’,就必须要有承担相应风险的觉悟!”
“嚯,镇海公的志气可不小嘛。”⻩宗羲在听完陈家明的讲解后感叹道。在他看来,无论是对外人,还是对自己人,香江商会历来都是从全球的角度,而不是从道德的角度来看待自己的贸易的。然而陈家明却颇为恭敬地拱了拱手道:“⻩首相谬赞了。如此大的志向,当然只有女皇陛下才能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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