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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帝都风云(五)
 隆武六年二月二十三⽇,南京城的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露,巍峨的午门外清一⾊停泊着十来辆黑⾊的马车。从马车上陆陆续续地走下的数十名大臣,各个⾝着绯红冠袍,头带玄⾊乌纱帽,一看就知是官及极品的朝廷重臣。这些重臣一下马车便不分彼此地相互寒暄起来。

 “啊,这不是陈大人吗。”大老远就瞅见陈邦彦⾝影的钱谦益,迫不及待地就上前主动打招呼道。

 “钱大人早。”陈邦彦闻声听下了脚步,继而礼貌地做了个揖回礼道。

 “早。陈大人这几⽇可真是辛苦了。说起来皇上突然驾崩,这会儿正是朝廷上下最忙碌的时刻。可老夫这⾝子偏偏在这时候不争气,害得陈大人一人独承朝堂。老夫现在想起来都深感惭愧啊。”钱谦益一脸愧疚地开口道。原来钱谦益在向外界公布隆武帝死迅的同时,他又以⾝体不适为理由告病在家至今。故意将整个烂摊子一股脑儿地丢给了陈邦彦。然而本想看粤笑话的他,不曾想到陈邦彦等人能在如此短地时间里就能迅速控制住局势。眼看着自己混⽔摸鱼的计划泡了汤,钱谦益的脸挂着的却不是失望地表情,而是诚恳而又內疚的笑容。

 眼看着钱谦益一副无辜的模样,深知內情的陈邦彦不噤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不过他依旧用那关切的口吻问道:“那里,那里。钱大人真是过奖了。为朝廷效力本就是吾辈的职责。倒是钱大人前几⽇抱病在家,不知⾝体好些了吗?今⽇又抱病早起出席內阁会议,您可要小心点儿自己的⾝子啊。”

 “托陈大人的福,老夫的⾝子已经痊愈了。巴不得现在就将前些⽇子欠下的公务一股脑儿地都补回来。”钱谦益⼲笑一声回应道。只见他又下意识地向周围张望了一番向陈邦彦问道:“呓?陈大人,老夫怎么没看见沈大人与汤大人他们的踪影啊?难道他们已经进去了吗。”

 “咳,钱大人,你有所不知啊。皇上这么突然一去,朝野上下顿时就成了一锅粥。我等竭尽全力才勉強维持住了现在局势。可是沈大人和汤大人他们却病倒了。请了大夫一看据说都是风寒,还是互相传染的呢。钱大人,你说倒不倒霉。诶,缺了沈大人和汤大人,老夫那里还真是忙得焦头烂额了呢。”陈邦彦苦笑着连连‮头摇‬道。

 “哦?有这事?啊呀呀,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改⽇老夫一定要去几位大人的府上探望探望才是。”钱谦益回味了一番陈邦彦的话语后,眼珠子一转连忙扼腕叹息道。

 “那老夫在此先代沈大人他们谢过钱大人了。不过钱大人去几位大人府上探望时也要小心啊。大人大病初愈,小心再染上风寒哦。”

 “这是,这是。多谢陈大人提醒啊。”钱谦益尴尬地敷衍了几句,当下抬头一看,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然到了武英殿外。此时只见一队队荷实弹的大內侍卫,已将武英殿內外团团包围。一瞬间,钱谦益与陈邦彦两人均感受到了从武英殿內散发出的异样气氛。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面面相窥起来。似乎都在问对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两人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的却都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正当钱谦益与陈邦彦互相质疑、暗自纳闷时,负责武英殿守卫的陆昆亨匆匆地赶了过来向两人行礼道:“陈大人,钱大人,英武殿已经准备就绪请两位大人⼊殿主持会议吧。”

 “陆侍卫,你这是怎么回事啊?”紧皱着眉头的钱谦益指着周围杀气腾腾的侍卫,不満地问道。

 而陆昆亨见状却只是恭敬地一抱拳道:“回钱大人,孝慈太后娘娘下懿旨要属下加強英武殿守备。娘娘说今⽇诸位大人要在英武殿商讨关系大明社稷的大事,因此特地嘱咐属下不能有半点差池。”

 芝兰那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嘛!只不过得了个太后的头衔还真把自己当后宮之主了。竟搞出这样的事端来,女人就是⿇烦!钱谦益暗自在心中将芝兰抱怨了够。但面对一旁一脸狐疑的陈邦彦,钱谦益还是摆出了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点头道:“恩,陆侍卫长你先下去吧。”

 “是,钱大人。”陆昆亨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之上。眼看着陆昆亨远去的背影,钱谦益心中忽然泛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可眼看着周围陆陆续续进⼊英武殿文武‮员官‬,他还是礼貌地朝陈邦彦做了个揖道:“陈大人请吧。”

 “啊,钱大人请。”陈邦彦也礼貌地回了个礼。其实,此时他的感受并不比钱谦益好多少。但一想到今⽇会议的重要,陈邦彦还是暂时放弃了心中的不快,随着钱谦益一同跨进了英武殿的大门。

 此时此刻的英武殿之內早就聚集了不少大臣。肃杀的气氛甚至都能令人窒息。除了告病在家的沈犹龙以及随军前行的孙露和史可法外,陈邦彦、钱谦益、沈廷扬等三名內阁尚书均已到达英武殿。他们连同司法院左督御史张慎言一同坐在首位。而底下的众臣之中,以⻩宗羲为首的粤站在殿堂的左侧人数颇为众多。而以何腾蛟、夏允彝为首的四五个大臣则簇拥在一起,蜷缩在大殿右侧的角落里,怒目注视着粤。至于以陈子龙、朱舜⽔为代表的所谓中间派则零散地站在殿右侧,观望着帝与粤之间明里暗里的较劲。

 帝的人数虽不多,但在气势上却丝毫不逊于对方。却见夏允彝率先开口发言道:“先帝有子,皇子继承皇位天经地义。”

 “夏大人,可小皇子现在还未満周岁。我大明堂堂天朝之国立一个婴孩为帝,岂不是让人笑话。”对面的工部侍郞李启新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是啊,皇帝作为一国之君,必该是由文武双全,谋略盖世者承当。拥立一个不満周岁的孩童为帝确实不利于我天朝的形象。”兵部侍郞张煌言也跟着附和道。

 “两位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有皇长子在,又怎能由藩王继位呢。”何腾蛟紧跟着反驳道。

 “但皇长子毕竟是庶出的啊,且年纪又过于幼小,还是该立藩王符合祖制。”

 “先帝对我们的恩情比天还⾼。吾等食君之禄,却不立先帝的儿子为帝,如何对得起先帝啊。”

 “是啊,如若不利先帝之子为帝,吾等宁愿一死,追随先帝!”

 大殿之上双方之间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越来越烈。眼看着气氛愈发紧张,一旁一直观望着的陈子龙终于忍不住出来打圆场道:“诸位先冷静一下,先冷静一下。先帝尸骨未寒,我等却要⾎溅大殿,这成何体统!又如何对得起先帝的在天之灵。”

 陈子龙的一席话语顿时就劝阻了在场众人间的争论。却见夏允彝很扫了陈子龙一眼后,语气稍缓地反问道:“那依陈大人的意思,我等又该奉谁为帝呢?”

 陈子龙眼见提问的是夏允彝,当下便客客气气的回答道:“在下不才不敢枉下结论。但在下认为皇子现在还未懂事成年。不如就从藩王之中选一人选登基称帝,再立先帝之子为太子。如此一来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陈子龙的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个大臣就跟着点起头来。毫无疑问陈子龙的建议是最中庸的办法。而对于夏允彝来说陈子龙既是自己的好友,又是自己的同乡,自己本该附和与他才是。然而在此之前帝之间已经达成默契要力太子为帝。于是夏允彝也只好违心的开口反驳道:“陈大人此言差矣。今⽇立了藩王为帝,他⽇又怎会轮得上先帝之子登基。试问在这世上有谁不想让自己儿子做皇帝的。与其⽇后为立嗣之事再起事端,还不如现在就拥立先帝之子登基一绝后患来得⼲净呢!”

 “恩,夏大人所言极是。其实皇子年幼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有我等众臣在一旁辅政,待到皇子长大成*人后,再让其亲政也未尝不可啊。陈尚书,你说呢?”一直没有发话的张慎言一开口就将包袱丢给了陈邦彦道。

 “这个嘛。众位大人的说法都有道理。老夫觉得此事还是等首相大人他们回来后再做定夺吧。”陈邦彦扫视了众人一眼后,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陈大人你这算什么意思。所谓国不可一⽇无君。首相大人他们如今还远在‮京北‬,这一等还不知要拖多久呢!”刑部侍郞沈宸荃连连‮头摇‬道。

 可是他对面的⻩宗羲却毫不示弱地反驳道:“沈大人言重了吧。什么叫国不可一⽇无君。我大明自先帝驾崩至今,龙庭空缺已有半个多月了。如今还不是一切正常。既然如此,诸位大又何必在乎多等几天呢。退一步来说,首相大人与史尚书乃是內阁重臣,我等今⽇跳过他二人做出立帝如此大的决定,恐怕也是与礼不合吧。”

 “首相大人,首相大人。哼,难道没了那女人,尔等七尺男儿就没了方向吗!”何腾蛟冷哼一声讽刺道。

 但⻩宗羲并未介意这些,却见他依旧神定气闲的回应道:“非也,非也。我等奉孙首相令行事,不是因为孙首相是一介女子。而是因为孙首相忠义廉洁,乃是大明的栋梁。如今孙首相刚刚消灭満虏收复故土,其威望更是如⽇中天。就算咱们不知会首相大人,也该问问那数十万将士的意见吧。”

 面对⻩宗羲半威胁似的话语,整个大殿再次沉默了。众人心中都清楚,无论他们现在怎样争论,如果没有孙露的首肯一切都是徒劳的。毕竟那个女人手中掌握的数十万虎贲之师才是粤说话的本钱。可就在众人揣揣不安地噤声之时,大殿之上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脆而又沉稳的女声:“哀家不同意由孙露揷手立帝之事。应为一个弑君的罪人本没有资格指染如此重要的‮家国‬大事。”

 紧跟着那声音,只见⾝着一席黑⾊缟服的芝兰大摇大摆着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毫无疑问这一变数让在场的众臣均大吃了一惊。特别是钱谦益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在心中暗骂芝兰是个疯女人。然而他并不能真的将那话当众骂出口。于是,心中満是惊讶与不満的钱谦益只好一脸恭敬的上前劝阻道:“太后殿下,吾等正在商讨‮家国‬大事。请太后暂且回避一下。”

 可这一次的芝兰却再也没有乖乖听从钱谦益的‮布摆‬。却见她傲然的反驳道:“哀家为何要回避?你们既然肯等孙露那女人回来后再做决定。又为何不能让同为女人的哀家参与呢?”

 面对芝兰的反问,在场的钱谦益等人都不噤楞了一下。可底下的⻩宗羲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却见他连忙责问道:“太后殿下,刚才说谁是弑君的罪人?又有何证据?就算是⾝为太后也不能空口诬陷人啊。”

 芝兰听罢回头瞥了一眼⻩宗羲后又冷笑着开口道:“哀家明人不说暗话。正是孙露那女人暗杀了先帝。而哀家已经在宮中逮捕了她的同谋。”

 芝兰的话再一次震惊了四座。这一次无论是粤也好,帝也罢均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而与此同时,宮外的嘈杂声也跟着大了起来。紧闭的宮门上一个个窜动的人影无疑在向人们传达着危险的信息。

 兵变!这是陈邦彦此刻脑中闪现的唯一一个词汇。想到刚才⼊殿时那诡异的气氛,想到刚才陆昆亨异样的话语,想到现在芝兰那自信的表情。陈邦彦似乎明⽩了一切,他连忙回头一看却见底下的⻩宗羲正想上前继续与芝兰理论。于是,说是迟那是快陈邦彦连忙起⾝一把扯住了⻩宗羲,并在他耳边低声警告道:“宗羲,小心四周!”

 就在陈邦彦阻止⻩宗羲不知死活的举动同时,钱谦益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虽然他不知道芝兰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调动起了噤军。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连同在场数十名大臣的命此刻均攥在了眼前这女人的手中。于是钱谦益连忙一改先前的傲慢,⼲笑一声献媚道:“是,是。太后⾝为国⺟理应有权决定新帝的人选。还请太后殿下上座。”

 然而这一次的芝兰却本没有理会钱谦益的这一套。却见她看也没看钱谦益一眼,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宣布道:“现在哀家还怀疑在这英武殿就有孙逆的同!钱大人、陈大人,还有在场的诸位大人。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许离开这里半步!”

 正当英武殿发生骤变的同时,在南京城的另一个角落中,沈犹龙与汤来贺正偷偷躲蔵在密室之中,密切关注着变化多端的局势。在听完探子所带来的关于英武殿的消息后,沈犹龙原本混浊的眼眸突然闪起了一种异样的光芒。而一旁的汤来贺则心急如焚地开口道:“这下可怎么办啊。陈大人他们竟然真的被困在英武殿了。沈大人,咱们可要快点儿想办法救他们啊。”

 “汤大人,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救陈大人他们的事先放一下。咱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呢。”沈犹龙说罢便果断地向自己的心腹命令道:“速速传信给萧参谋长,就说‘螳螂’又复活了。”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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